最后还是阿楮揉着眼睛,压低声音道:“阿兴哥哥,你别转了,我头晕。” 阿兴将杆子塞到小孩的手上。 “我也晕。” “你守着,我去看看主子回来了没有。” 阿楮:“哦。” 阿兴闷头往院外冲。院子里他待不下去,不做点什么,人都要快急疯了。 他一口气冲走到门口,刚拉开门就听到马蹄声。 “主子!”阿兴一脸惊喜。 “郎君呢?”燕戡翻身下马,脚下不带停的,大步往屋里走。 阿兴着急地跟上去,快速道:“已经开始了。” 被落下的玄风看了门房一样,甩了下没那么柔顺的马尾,依旧优雅地踏着步子进了大门。 将军府门又重新关上,隔绝了门外的热闹。 燕戡本该早回,但因为一个古怪的军师耽搁了。不得以,他这会儿才到了将军府。 冲到杏林院时,门是紧闭。 门外只坐着发呆的阿楮,院子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才开始不久。”阿楮见了燕戡,包子脸鼓了鼓,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嗯。”燕戡随意在门外坐下,手搭在膝盖,脑袋微垂着。 他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路回来身上也沾了尘沙。灰头土脸的,稍显落魄,但藏不住那周身的气势。 他不说话,没人敢说话。 阿兴不敢发出声音,捞起棍子跟小阿楮就出了院门。 这下院子里只剩燕戡一人。 日头逐渐升高,屋檐渐渐遮不住什么阳光。 光影投射到身形僵硬的燕戡身上,亮得刺眼,但也驱不散他内心的焦灼。 他一直坐到额角滴汗,嘴角发干,恍若未觉。 时间不断流逝,燕戡听不见里面的声音而变得更加紧绷。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周身的气压愈发的低。 不安、忧虑齐齐涌上心头,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 燕戡宽厚的肩膀一颤,身如枯木逢春,渐渐注入了生机。他挺直了脊背,盼着。 可门还是没开。 燕戡索性站起身,面对着门一直守着。守到那阳光炫目,汗水湿透衣衫,门才被打开。 他目光直直越过周子通看向门内。 周子通被他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吓了一跳,脚下后退一步,啧了一声:“刚骑马回来?” 燕戡点头,抬步要进门。 周子通手臂一横,将人挡在门外:“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去。” “你身上脏,要是伤口感染了有你夫郎受罪的。” 燕戡退后一步,目光扫过他抱着的襁褓。立马转身。 周子通皱眉:“嘁,自己崽子都不抱抱。” “师父!”阿楮听到动静立即跑进来。 见自家小徒弟小脸晒得红扑扑的,周子通摸了摸他的脸,又将奶娃娃抱回屋里。 他在桌边坐下,阿楮凑到他跟前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好抱出来的小娃娃。 周子通挑眉:“瞧瞧,好看不?” 阿楮认认真真地看着奶娃娃,好半晌才道:“好看。” 阿兴跟在后面探头,嘀咕:“一点都不好看,皱巴巴的。又白又红的。” “明明好看!”阿楮绷着小脸不高兴了。 周子通忙了这么久也累了,他将小崽子直接往小徒弟怀里一塞。大大咧咧打了个呵欠走开。 “看好小崽子,为师我需要补个觉。” 猝不及防一团柔软在手,阿楮瞬间变得僵硬。 “让我抱抱,我抱抱。”阿兴一脸兴奋,猴儿一样地在阿楮身边上蹿下跳。 燕戡进来时,阿楮忙垫着脚将奶娃娃递给燕戡。随后拉着一脸委屈的阿兴出去。 “阿兴哥哥你力气大,不能抱。” “怎么可能,我会小心的……” “你有时候抱我就很疼,像拎麻袋。” “才不是,是你娇气。” 两人拌着嘴离开。 * 燕戡没抱过没骨头似的奶娃娃。 他俊朗的眉眼皱着,看那巴掌大的一小团,试探着伸手在小奶娃脸上戳了戳。 奶娃娃瘪嘴,要哭不哭。 燕戡收回手,低声对着门外吩咐:“阿兴,去把奶娘叫过来。” “是!” 奶娃娃没在自己亲爹怀里睡热乎,接着就被送走了。 燕戡走到腰高的床边,一眼看见闭着眼睛熟睡的人。 他拢了拢戚昔散开的发丝,又让阿兴过来,两人一起抬着床板将人抬回他们自己的院子。 小心将戚昔移到床上,燕戡让阿兴出去,自己便坐下来一直守着。 * 没多久,应是药效过了。 戚昔感觉自己的意识像在泥潭里挣扎。耳边有人叫他醒来,但睡意死死将他扯住。醒不来,又好像不想醒来。 燕戡看着他轻颤的长睫,紧紧抓着他的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夫郎。” 燕戡在他耳边小声喊着。 “夫郎这会儿不要睡。” 在睡梦中挣扎了一会儿,戚昔终于能睁开眼皮。 他看了燕戡一眼。 接着耳边再没了说话的声音。顷刻,他又睡了过去。 燕戡一直守着他,从正午守到了晚上。 期间周子通来过两次,确认戚昔没有问题才离开。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 圆月明朗,星辰璀璨。 苍穹之下,斜沙城各家各户熄了灯火,由着星光与月辉倾泄。 照夜清点着微弱的灯与风共舞,叶片下虫鸣嘲哳,又是一晚明月夜。 与院子里的热闹不同,屋子里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安静得只有两道平缓的呼吸声。 烛火昏黄,点亮一隅。 光被燕戡的后背挡住,所以当戚昔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觉得刺眼。 “醒了。” 耳畔落下一声轻响,很熟悉。 戚昔注视着离得自己很近的人。他动了动手指,冲着人一笑。 “回来了。” 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发软,是刚醒的缘故。 燕戡捧着戚昔的手,额头抵上去。嗓音微哑:“嗯,回来了。” 戚昔安安静静地看着人。 等到燕戡抬起头来,他鼻尖不知怎么泛酸。 眨了眨眼睛本想驱散,但那一股没由来的委屈却随着星星点点的泪珠从眼角坠落。 燕戡霎时慌了。 他紧紧抓着戚昔的手,又想抱,又不敢碰。反应过来,只能不断地擦拭他的眼角。 “是不是疼得厉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戚昔隔着朦胧泪花看着无措的人,抓着他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皮上。 “嗯,疼……” 燕戡心上一颤。 他反手握住戚昔的手,拉下来。 看他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的长睫,还有一双被泪水冲刷得更显清润的眸子,低下头在他眼角啄吻。 “夫郎。” 戚昔闭着眼睛,感受到柔软的唇下透露出来的疼惜。 他一动不动,安静得甚至有些乖巧。 好半晌,安抚好了病人的情绪。 燕戡侧头在他脸上蹭蹭,出去端了热水进来,拧干了帕子给他擦脸。 温热的帕子贴在眼皮上很舒服,戚昔捏着燕戡的衣袖,闭着眼睛轻声问:“孩子呢?” 燕戡指腹轻触他的眼尾:“睡着了。” 他去了一趟侧房,将阿兴一直抱着的奶娃娃托着,放在戚昔身侧。 看见奶娃娃的第一眼,戚昔眸子里闪过惊奇。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又点点他的眉心。 嘴角因为这个小人牵起笑,连气质都温柔下来。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生的。 燕戡任由他跟小崽子玩儿着。自己去把水倒了,又将厨房里温着的粥端出来。 回来的时候,就见那纤长的手指被一张小小的手抓住。父子俩无声僵持。 他一笑,凑近去。 “一天没吃了,先吃点东西。” 戚昔:“好。” 燕戡将奶娃娃抱走,然后回到床边。他垫高了枕头让戚昔靠着,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 “现在只能吃流食,过几日再吃些好的。” 戚昔垂着眼,小口吃着。 燕戡瞧着他润湿了的唇,用帕子给他沾了沾。 戚昔动作一滞,看向坐在床沿的人。他抿了下被擦了的唇,道:“我可以自己来。” 他是肚子上动了刀,但手还是好好的。 燕戡:“不行,会扯到伤口。” 戚昔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依从着燕戡的话,将那一小碗的粥吃了大半。 “不吃了?” 戚昔摇摇头,眉间细微皱着。“不吃了。” 燕戡知道是他疼了。他直接一口闷了剩下的粥,将碗搁在桌上,又回来陪着他。 手心一热,戚昔垂眸看着被燕戡打开的手。 粗糙的指腹按压着掌心,将上面整齐的月牙印记揉散。 “疼也不要掐自己。” 戚昔抿唇,看着男人认真的侧脸。接着手指合拢,攥紧了燕戡的食指。 燕戡只当他疼,不停地揉着他的手背。 “以后不受这罪了。” 戚昔心尖一颤,低声道:“生不了了。” 燕戡直勾勾地盯着他,眸色如墨:“嗯,不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戡这次回来明显能感受到戚昔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变化。 模模糊糊,他也说不清楚。 像更亲近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巴不得如此。 到底是疼,麻药散去之后,戚昔只觉得自己疼得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戚昔抓着男人的手愈发收紧,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燕戡:“要不要躺下?” 戚昔伸手,摸到燕戡下巴。胡渣是新冒出来,有些扎手。 他一下一下触碰着,直到阴影压来,脖子上一痒。戚昔轻声笑了出来。 “燕戡,疼……” 燕戡立马不敢动,他直起身将戚昔身后垫高的枕头拿出来。又扶着他平躺好。 戚昔已经睡了很久,所以现在也睡不着。 倒是燕戡,陪了他一天一直没有合过眼。戚昔看见他眼里的血丝,对他道:“去睡一觉吧。” 燕戡抓着戚昔的手,下巴落在他的掌心。 “不想睡。” 戚昔曲指抵着燕戡的下巴:“去睡,我……” “我担心。” 戚昔说完这话别开头,微红的耳垂暴露出他的心绪。 突如其来的关心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燕戡一下子抱了个满怀。他眸光一柔,道:“好,听夫郎的。” 戚昔等了等,但燕戡没走。 他转过头,见燕戡就这么坐靠在床沿,闭上了眼睛。而自己的手还被他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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