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被一一打开,斑斓的布料比霞光还绚烂。红的、紫的,目不暇接。 戚昔眼睛一亮,捡了一件小衣服搁在手上。 衣服才巴掌大,用上好的锦缎做的。摸着丝丝滑滑,触感柔软如棉。上面还绣着拇指大小的如意纹,精致可爱。 他看着几个箱子,轻声道:“有些多了。” “不多,还不够。” “他们带了布过来,夫郎的衣服不够,让他们多做几身夏衫。” 戚昔将小衣服放下,又拿了一套小娃娃虎头衣帽,还有绣着老虎头的小红肚兜。 指尖摸在那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虎耳朵上,戚昔眉间溢出浅笑。 见他喜欢,燕戡也变得愉悦。 燕戡走到他身边,双手从后面圈住戚昔,托在他的掌下。“他的所有东西都置办好了,夫郎只管安心。” 戚昔:“谢谢。” 燕戡下巴搁在戚昔肩窝,不满地蹭了蹭。“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谢谢。” 戚昔被他挤得脑袋微偏。 他侧头看着肩上的大脑袋,手指缓缓落上去。 “燕戡。” “嗯。” “谢谢。”戚昔郑重道。 燕戡无奈一笑。 他失神的看着戚昔泛着柔光的侧脸,红润的唇以及低垂的长睫。 “夫郎不乖,该受罚的。” 他缓缓抬起头,直至唇贴在戚昔的面颊。 两人皆是一顿。 戚昔没躲,只故作镇定回过头,又将手中的小衣服搁在燕戡的手中。 微热的唇轻碰脸而过,戚昔松了手上的衣服便不知道做什么。傻傻愣着,可爱得紧。 燕戡闷笑,握住那些小衣服,缓缓将戚昔整个人圈抱住。 “夫郎……” 戚昔手落下,搁在男人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上。 燕戡:“夫郎。” 戚昔眼尾泛红:“嗯。” “夫郎~” 戚昔面颊红透。 “燕戡!” 逼急了也只无措地叫着人名字,简直……可爱至极! “呵……”闷笑从肩膀处传来,听得出来燕戡此时心情很愉悦。 戚昔站得累了,自暴自弃地放松身子,报复似的将全身的重量搁在燕戡身上。 燕戡紧搂着他,贴在他耳边喃着: “什么时候听得见夫郎叫我一声相公就好了。” 瞬间,戚昔只觉面上都烧灼起来。 他拉开男人的手转身就走。但燕戡长臂一捞将他带回,戚昔变成了面对着燕戡站着。 他红着一张脸瞪着面前人。 凶极了。 但实质上羞得长睫被泪水沾湿,好不可怜。 走不掉跑不了,戚昔只能脑袋一埋,藏在了燕戡的肩膀。 霎时,燕戡眼中似有星光坠落。 他一下一下抚怀中人的后背,吻落在戚昔头顶。 他的大公子啊…… * 兔缺乌沉,日子盼着盼着到了五月。 已是夏日,稍微厚实的春衫换成了薄薄的夏衫。 日子快到了,戚昔的肚子大得有些吓人。周子通院子里的三姐弟被送到隔壁让那些军将们养着。 此刻院中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阿兴帮着周子通布置。燕戡时不时过来一趟,瞧见周子通收起来的薄刃刀子,才有了这次戚昔要遭罪的实感。 戚昔日常遵循医嘱,在院子里走着。他额角生了汗,墨发被沾湿几缕贴在面颊上。 燕戡瞧见心疼,细心将他的汗珠擦干。 北地的夏日不算热,但奈何万里无云,还是晒人。太阳晃眼睛,燕戡只让他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就把人送进了院里。 “快了。”燕戡握住戚昔的手,看他安安静静地喝完一杯水。 戚昔知晓燕戡的焦躁,他放下杯子,轻拍了几下他的手背。“不用担心。” 不担心不行。 谁人会平白无故地在身上划那么长的刀子。 就算周子通医术过人,但他自己也说过,不能完全保证戚昔无事。 * 戚昔在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遭,所以他心里早做好了准备。 但看着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人忽然露出一副紧张焦灼的样子,平白的让戚昔生出一股无措。 他看着燕戡紧拧的眉心,手指在衣袖边缘来回捻动。心里的感觉有些陌生跟奇怪,但他并不排斥。 少顷,他轻声问:“要……抱一下吗?” 他声音很小,因为于他这般内敛的人而言,主动问人抱不抱的,着实有些难为情。 但燕戡还是听到了。 燕戡没笑,而是就着戚昔微微张开的手直接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长臂如藤蔓缠上去,把人搂了个完全。 从他后看,他整个人也将戚昔的身子挡完了。 燕戡在戚昔的颈窝深吸一口气,便这样抱着一动不动。 “燕戡,没事的。” 燕戡将他抱得很紧,紧得戚昔有些疼。他下巴搭在男人肩膀,手揪着他的衣服,任由他抱。 “夫郎,你要陪我到老。”燕戡声音暗哑,眼中浓云翻滚,压抑着情绪。 戚昔内心触动,唇角不自觉扬起笑。 淡如山岚,清宁安然。 “嗯。”他应道。 * 自从周子通告知动刀的日子后,燕戡几乎是算着时间过日子。 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看着戚昔就这么过去了。 当燕戡收到军报的时候,心中一乱,几乎捏碎了桌沿。 什么时候不来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燕戡眼里藏着深深的狠戾。 门被敲了三声。 声音不疾不徐,燕戡一听就知道是戚昔。 他下意识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收,随后大步过去。 拉开门,戚昔清润的眸子也随之看来。 他鼻尖冒着细汗,长发微束,穿着一袭翠竹似的青色夏衫站在门外。 燕戡只看他一眼,就觉一阵凉风吹过心头,那烦闷感散了一二。 视线对上,燕戡冲着他一笑。随后牵着人带进门。“门没关,进来就是。” 屋子里比外面凉快,戚昔眉头一松,目光落在燕戡身上。 “该用饭了。”他道。 戚昔半阖着眼睛任由燕戡在自己脸上擦汗。他伸手,指腹触到了他隆起的眉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燕戡握住眉间微凉的手,想瞒着。但是略微一思考还是决定直说。 以他家大公子的聪慧,这事儿瞒不住他。不说反而惹得他心慌。 燕戡将戚昔的一双手拢在掌心,定定地看着他。 “北地有异动。” 戚昔心里有预感,但真正听到还是禁不住心上一颤。 他僵硬地动了动眼珠,又缓慢垂下眼皮,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 好半晌,他才点头:“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什么时候走?” 燕戡盯着他,哄道:“陪你再吃顿饭。” 戚昔心神微乱,他别开头,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 燕戡将戚昔的鬓发拢到耳后,叹声道:“走吧,别饿着了。” 这顿饭吃得安静,饭后燕戡将自己“哄睡了”就走了。 关门的声音传来,戚昔躺在床上睁开眼。 他看着床帐呆愣了许久,随后将手抬起,指腹落在自己眉额间。 那里还残留着燕戡唇上的触感。 “燕戡……” 心里还是一团麻线,乱糟糟的。戚昔没敢去细理,而是翻个身,抱着被子蜷缩起来。 燕戡。 * 燕戡披甲上战场,斜沙城的百姓也收到了北敌来犯的消息。 他们已然习惯,不用招呼立马回到自己家里,关门闭窗等待着。 此前每年都有这么一遭,不过是规模大小与时间早晚不同。 百姓躲起来了,零散的商队也乱了。他们过来买卖皮毛,又将皮毛运送至江南。 仗一打,所有不是北地的人全如鸟兽四散,齐齐离开斜沙城。 他们将打仗的消息带向各处。 而军报,也送到了坐在那高台上的人手中。 * 御书房。 砰的一声,一本加急军报扔在了地上。 “又打!打了五年了,年年来!燕戡这个大将军比不上他爹燕战一星半点!还要粮草,他还好意思要!”泰昌帝暴跳如雷,脸色顷刻间涨得绯红。 本坐在他面前一脸高深地跟他讲道的两个道士齐齐一抖,和着那些个太监宫女一同,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三个道士当中,唯有一个道士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 他须发全白,面容却极为年轻,甚至姿容绝盛,美得雌雄莫辨。 他道袍披身,一手掌拂尘,一手掐诀。那悲悯的神性加身,犹如真神下凡。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唯独他神情安定平和。 等御座上的人骂够了,师至枷才不疾不徐道:“陛下,怒急伤身,不利长生。” 后二字,他咬字咬得极为清楚。 他镇定自若,像手中捏着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那御座上的人。 皇帝身着龙袍,硕大的肚子松垮地被腰带圈住。他目狭长,面饱满,唇色殷红如血,但两鬓斑白。 手是垂垂老矣的老者的手,面容却像三四十岁青壮年。 皇帝在位三十几年,活到将近六十的年纪,他亲眼看着他那些个后妃生的孩子一个个长成。 他们正值壮年,私下里争权夺位,他见之生厌。 但每况愈下的身体让他力不从心。 但在吃了师至枷给丹药之后,他精神焕发,身体甚至更甚从前。便自然对他万般敬重,更对他的话信如神谕。 皇帝坐下,闭目敛息,不消片刻呼吸绵长。 仿佛刚刚那个暴躁的帝王不复存在。 “国师,你说这粮草朕是给还是不给?” 师至枷神情安然。 “陛下乃一国之君,国之大事,自当陛下定夺。贫道只是出家人。” 皇帝眯了眯眼睛,他犹记得燕戡违背自己意愿做的那些事。只要一想,他就呼吸不畅。 “交由太子定夺。” 一句话,决定了燕戡要粮的结果。 坐在一旁的师至枷眼珠微动。 太子…… 那草包。 燕戡这粮定是要不全了。
第35章 斜沙城外狂风裹挟着尘沙怒号, 天地昏暗,守关的将士们只要张嘴就能吃到一口土。 两方僵持三日,城下的兵马每日发动进攻, 或早或晚。 只诱引出燕家军又立马骑马奔逃, 龟缩回去。 鹰在旷野盘旋, 盯着烈烈大风中那死了的人与马。 大营北面高高的城墙之上, 燕戡穿着一身黑甲,眺望城外扎营的草原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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