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了脉又问明了情况,周子通只道:“男子的身体本就不适合孕育,戚昔体质特殊,但也改变不了有了胎儿后对他的伤害。” “就算是妇人到了现在这个时期,依旧会出现各种不适以至于身体消瘦。” “保持好心情,等着吧。” 他让等着,那就只能等着。 周子通回来之后,后头的院子里又重新晒满了草药。戚昔时不时过去,询问之后的事。 确定了是要在两个月后能动刀子,戚昔抱着肚子安定下来。 还有两个月,快了。 * 日落西山,苍穹上挂了一轮弦月。 戚昔坐在窗前望着天空,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也没给什么反应。 但凳子却慢慢转了过去。 他低头,瞧见男人两个手臂端着凳子,肌肉绷得衣服都有了纹路。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变成了面对面坐着。 “夫郎。” 戚昔摸着袖子上的花纹,轻声道:“我不是你的夫郎。” “你是。”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 戚昔忽然笑了一声。“为什么偏要这么执着?” “你知道的,不是我。” “我是错被下药压上花轿,婚书上不是我的名字,我们也没有拜堂成亲。” 燕戡:“可跟我洞房的人是你。” 戚昔轻叹:“那只是被下了药。” 燕戡如狼一般,恨不能将人拆吃入腹。他沉声:“你推我的。” 戚昔抿紧唇,占便宜岂还成了自己。 两人僵持。 半晌,戚昔退了一步,他承认:“这件事是我有错。” 燕戡眼神炽热:“所以你要负责。” “我不要银子,不要道歉,我要你当我夫郎。” 戚昔闭眼,双手捂着已经不能看的肚子。声音虚无: “何必呢?” “非女儿身却有了孩子你不觉得怪异?放眼京都,谁娶个男子……” “别人与我何干!”燕戡的话掷地有声。 戚昔摇摇头:“你只是一时兴趣。” 燕戡看着人的发旋,简直要气得将自己的牙咬碎。敢情这些日子都做了无用功! 燕戡黑眸沉沉。 他脑中快速思索,忽然一个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戚昔藏起来的秘密。 结合他所做的这些事——这些不可能由伯府那个被欺压的戚家大公子能做出来的事。燕戡心里有了底。 燕戡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也不管人是中邪了还是脑子坏了,又或者真像神鬼异志那样换了魂魄。他只感受到戚昔在胆怯,在踟蹰,在害怕。 一瞬间,燕戡心中越来越燥的火气散了。他拉开凳子,在戚昔的跟前蹲下。 双手将戚昔的手抓住,合拢在掌下。 戚昔没有动,没有排斥。 燕戡下巴搁上去,用冒出来的胡渣刺了刺戚昔的手。 戚昔指尖蜷缩,听他慢慢将自己剖开来,道: “我要的戚昔是在洞房花烛夜大胆将我推倒的戚昔。是斜沙城里,在冰天雪地安静站着都如白鹤一眼吸引我的戚昔。是酒肆的老板,是入我府里后骄矜又聪慧的戚昔。” 他定定地看着戚昔,笑得坦荡: “第一次见面我没看见你,但我却动了你,那是我自己愿意。第二次见面我看见你时我就想到了是不是我家那个抛夫之人。” “等我一点一点确定了,我很高兴。” “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说幸好进我燕府的人是你。” “你不要怕,我们燕家的男人没有变过心的。” “你若是怕,我把它交给你。” 掌心微凉,戚昔垂眸,手中被搁下一柄剑。 是他当初在桌上看见的那把剑。 “这是我父亲曾今用过的剑,于我而言非同一般。若我负了你……你就拿他把我砍了。” 他蹭蹭戚昔的手,眼底是非一般的认真。 “我不动,我任由你处置。” 戚昔指腹擦过剑柄:“……非我不可吗?” 燕戡吻在他指节,笑得极为霸道:“非你不可。” 戚昔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凉薄:“可我偏偏不信人心。” 燕戡埋头,额贴在戚昔手心里的剑身上。 就在戚昔以为他会松口的时候,燕戡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笑得肩膀震颤。 他道:“自然,我也不信。” 他仰头,眼里翻涌着浓烈的占有欲。 指尖霸道地勾上戚昔的指骨,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收紧。 “所以就是绑……我也要绑着你一辈子。” 戚昔闭上眼睛,心道: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不是吗? 就像曾今顾虑过的,有了这个孩子,他与燕戡只会纠葛渐深。如今看来,可见一斑。
第31章 绕着弦月的云散去, 窗边的银辉罩住一坐一蹲的两人。 晚风清朗,拂过发梢。 两人对视良久,戚昔先垂下眸子。他目光掠过堆在腕侧的粗硬头发, 缓缓握住了剑柄。 腰间趁此揽来一双手, 手心的温度透过春衫烫到后腰。戚昔动作一滞, 反手揪住手腕处的发丝扯了扯。 燕戡也不恼。 他低笑一声, 敛了眼中有些吓人的霸道,偏头吻在戚昔的腕侧。“夫郎答应了。” 戚昔手腕一阵酥麻, 他往衣袖里缩了缩。 “我不答应能行?” 燕戡笑得招摇:“自然不行。” 两相对视, 戚昔绷着嘴角缓慢将那指尖发丝打转,再微微用力。 发丝绷直, 燕戡吃痛顺着力道偏头, 可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些。他软了语气讨饶:“夫郎, 轻些。” 戚昔扬眉,这才心里舒坦地松了手。 见他在自己面前恢复以往的鲜活,燕戡稀罕地抓住的戚昔的手捏了捏。 捏得手都红了, 戚昔也没再抽回去。 “坐这么久手都凉了, 夫郎该就寝了。” “那你让开。” “不让。”燕戡揽着人抱起,“大公子要做什么说一声就是了,为夫自然会帮夫郎办到。” 戚昔偏靠在燕戡身上, 也慢慢起了困意。嗅着已经熟悉的味道,他干脆枕着男人的肩膀闭上眼睛。 “燕戡。” “嗯。” 戚昔:“……我腿酸。” 燕戡轻蹭戚昔额角, 眼中闪过疼惜。“好,我帮公子按按。” * 戚昔是极重承诺的人。开了口的话他必定会做, 同样, 他得了承诺后反复衡量,只要他确信承诺可靠, 便也会交付全然的信任。 他不扭捏,同意了就是同意了。 所以经此夜谈,他恢复了从前。更甚至将自己的位置与燕戡口中所说的位置对齐,摆正。 诚然,他点这个头看似有燕戡的威胁,但何尝不是他的一种考量。 他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他觉得燕戡尚可,但仅仅为此就决定与燕戡过日子,他或许还要考量一二。 但燕戡看似在给自己施加压力,实际上又给他递了一根能控制他的线,如此,这个决定看着就没有那么难了。 他不得不承认,跟燕戡待在一起他很舒心。 或许情感上还没有那么依赖,但生活上他已然习惯了。 当然,这其中不乏燕戡用了手段。燕戡了解他,同样,他也知道燕戡是个什么样的人。 * 临近春末,晴几天才下一天的雨。 石榴树的绿叶丛中挂满了花苞,待开的花皱巴巴如被蹂躏的纸一样。红得娇艳,也格外显眼。 枝丫稀疏的树下,种下的菜也齐齐开花,等待着挂果。 屋檐下多了一窝小燕,都出壳了。大燕衔着虫归来时,总能听见那高高的鸟巢里一阵稚嫩的叽喳。 鸟窝底下,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小黑蹲得端正。 它脑袋大,两个耳朵软趴趴的没有立起来。背毛还是柔软的绒毛,不过柔顺蓬松,像夏日里炸开的蒲公英。 屁股后的尾巴在地上一扫一扫的,那一方地面都光洁不少。 他仰着脑袋,兴奋地冲着上鸟窝叫唤。 戚昔站在石榴树边,侧头看它:“小黑,安静。” 小黑:“汪呜——” 他讨好地冲着戚昔摇尾巴,叫完这一声,果真没再听到他的动静。 招呼完听话的狗,戚昔又转头指挥地里的大将军:“辣椒、番茄、茄子这些都要插棍子,麻绳绑的时候不要弄断了茎干。” “知道了夫郎。” “牵一下瓜藤,让它往石榴树上爬。” 地块本来就不大,种在角落里的西瓜眼看着结了果,不能让它这么憋屈着。 燕戡埋头做,还不忘回应:“好的夫郎。” 周子通今日来跟戚昔商量这最后这两个月的注意事宜,顺带蹭饭。 这会儿看在戚昔跟前听话不已的燕戡看得咂舌。 这还是那个煞神吗? 而把隔壁那块大菜地收拾完回来的阿兴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郎君可不是一般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主子还是瞎的都被郎君俘获了,可想而知郎君的魅力多大。 阿楮蹲在他师父腿边,手下揪着边缘的杂草。他观察着这些种菜的技巧,一一记在心里。 菜地收拾完,杂草也顺带扯了在石砖上堆成一小堆。 阿兴打来水让自家主子洗手,顺带抓着阿楮一起。 戚昔摩挲着腰间玉佩,看地里不论是每根棍子的高度还是麻线绑着的高度,几乎一致。 他眉梢一扬,心下满意。这才抬步往膳厅去。 * 燕戡洗了手出来,见所有人都自觉坐在桌边。他家大公子正在慢条斯理地用热帕擦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冷白的皮肉包裹纤长的手骨,青筋又如藤花缠绕,似玉雕般清雅。 指甲也是才修剪过,干净整齐。 因帕子上的热气熏灼,加上擦拭摩挲,整双手此时微微泛红。 燕戡没见过哪个男人的手有他家大公子这般好看的。 他兀自看了一会儿,等戚昔擦完又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他刚洗完手只囫囵擦了擦,还带着些水。 戚昔眸光不变,平和地抓着他的大爪子,一指一指给他擦干。 “咦惹!你羞不羞!”周子通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煞神? 燕戡挑眉:“我为何要羞,我自个儿夫郎帮忙擦个手怎么了。是吧夫郎?” 戚昔扫了他一眼,燕戡笑得跟大型犬似的,挺傻。 戚昔:“嗯。” 阿兴捂脸,又打开指缝悄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低头忽然跟阿楮对视上,他俩双双皱着个脸,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 人到齐了,大伙儿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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