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也有舅舅了! 凌小川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舅舅!你是小舅舅!” “对了,真聪明!”宋知时见两个孩子都不记得自己了,心里涌起无限的自责,他哽咽着说道:“小舅舅来看你们了。” 这个好看的城里哥哥竟然是小宝小川的舅舅,所有孩子都嫉妒了! 就这样,宋知时一手牵着凌小川,肩膀上扛着凌小宝,一群娃娃军帮他拎东西,一行人向着凌家走去。 刘莲香躲出去了一会儿,见迟迟没人来接自己,只能灰溜溜地再回去。 路上遇见一群娃娃兵,其中正有熟悉的两个侄子。 刘莲香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紧问:“小川,这位是……” “是舅舅。”被举高高的凌小宝率先回答。 舅舅?宋知音的弟弟? 不对啊,她记得宋知音的弟弟跟她一样眼睛长在天上似的,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年人呢? 刘莲香看了又看,最终才不确定地问:“你是亲家弟弟?” 宋知时向她点了点头:“是我,大嫂你好。” 刘莲香被这一声大嫂喊得手足无措地楞在原地。她许久没见宋知音家来人了,这门亲戚都快忘了,乍见到这如玉一般的少年,紧张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哎呦,你看我,我都没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我就来个人。”宋知时笑着安抚她。 刘莲香赶紧朝着家的方向嚎好了一嗓子:“娃儿他爹,宋家来人了,快出来接一下——” 宋家来人了? 凌家祥和凌保国同时愣住了,然后火速收拾一番出去迎人。 别说凌家祥和凌保国,宋知音自己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去年过年弟弟来了一趟,告诉她要去公社学校上班了,那里很远交通不便,以后不能常来探望她了,她记下了。 可现在外面的声音告诉她,宋家来人了!她弟弟来了! 宋知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太久没下床,险些摔个趔趄,还是凌家佑把她扶住了。 “走,看看去。”才说了一句话,宋知音就已是泣不成声了。 宋知时被众人迎进小院,正面就碰到了赶来的宋知音。 她刚刚生养过孩子,身体养得极好,人胖了,却也憔悴了。 宋知时张了张口,好久才找到了一个音:“姐——” “知时——” 宋知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跑上前把人紧紧搂住。 “你好吗?” “我好,我很好。” 姐弟俩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周围的不少围观群众也跟着抹眼泪。 历来久别重逢的亲人总是最感人的,但她们永远不会想到,这对姐弟分开的不只是这短短的一年,而是整整六十年。 宋知音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短暂的激动过后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你走了一路累了吧,快进来休息。” 宋知时笑着摇头,一只手却死死地拉着宋知音,仿佛要把这几十年没有的触碰都弥补回来。 这是二姐,是年轻时候的二姐,他又见到了对方。 宋知时上一次来凌家已经是几十年前了,当时他就已经很震惊于凌家的贫穷,对于要把姐姐嫁过来的宋爷爷特别生气,吵了一架爷孙俩好久没说话。 后来还是宋知音自己表示愿意嫁过去,宋知时才松口地。又是远嫁又是下嫁,宋爷爷为了宝贝孙女陪嫁了不少东西。 而眼下凌家这陈设,怎么也不像是花过钱的样子,有了后世几十年的眼界,宋知时眼里的凌家更穷了。 而当时那村民还说姐姐在这里过好日子…… “凌叔叔,凌大哥,大嫂。”宋知时向他们打招呼,然后把沉甸甸的包裹递了过去。 凌家老大凌家祥是个标准的农村汉子,他的妻子也是复制了广大劳动人民的形象,不漂亮不显眼,夫妻俩都是放在人群中找不到的那种。 凌保国则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其实说他是中年还算客气了,庄稼人总比城里人显老一些,宋知时觉得对方看着跟自己保养得宜的爷爷也差不多大。 家里难得来了贵客,刘莲香找了个干净的杯子,又心疼地加了白糖,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宋知时。 看着杯子里厚厚的茶垢,宋知时推了推:“我要保持身材,不能喝糖水。” 见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宋知时干脆就把杯子递给了最大的那个孩子。 凌家佑看着满杯的糖水,心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他前脚刚吃了鸡蛋羹,后脚又有糖水喝。 凌保国招呼宋知时吃饭,宋知时表示不饿,一大家子也不太熟悉,只能干坐在门厅里。 还是宋知音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这非年非节的,你怎么回来了?跟学校请假了?” 见宋知音一脸担忧,宋知时这才想起前世刚去公社学校上班,自己给她写信抱怨过学校环境艰苦,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有人分担他的痛苦,只怕姐姐到现在还在担心他吧。 “没有,我不在学校了。” “我考上了陕甘煤矿文工团的舞蹈队,以后可以靠跳舞赚钱了。” “啥?文工团?”刘莲香一脸不可思议:“这男娃娃还能跳舞呐?” 凌保国瞪了大儿媳一眼:“少见多怪。” 对此刘莲香仿佛习以为常了,便再不发言了。 在客人面前插嘴确实失礼,但宋知时有后世的记忆,知道眼前这位嫂子不是坏人,反而在姐姐最虚弱的时候,一直贴身伺候。妯娌俩前期关系并不好,一直到分了家反倒是走动了起来。 于是,他耐心地给众人介绍了什么是文工团,自己是怎么考进去的,芭蕾是什么,还有昨天怎么演出的,等等等等,当然隐去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第30章 礼物 凌家二儿媳的城里娘家来人了,这件事如同一滴热油滴进了沸水,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凌家村,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直接就进了凌家大门,要么就蹲在墙头或者趴在树上,谁都想看看凌家这门城里亲家。 宋知时又怎么会不知,他索性就没关门,让所有人都看见。 他们来得也巧,宋知时正在讲自己如何考进文工团的事情。 文工团对于农村人来说可太遥远了,他们有些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进去工作了。 宋知时把考试经历说得既生动又详实,还增添了一些小波折,听得众人是又惊叹又好奇。 “……然后我就被文工团录取了。” 宋知时说完,赢得了在场众人的一片掌声。 弟弟找了份好工作,宋知音是最高兴的:“既然进去了就好好工作,可别请假来看我了。” “我这不是听说你生了个闺女,我有外甥女了,太激动了嘛。不过我这假期都是经过批准的,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自从宋知音嫁到凌家村,出于保护她的目的,作为娘家人的宋家人几乎就不怎么跟她来往了。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是农村,还没有娘家人撑腰,宋知音的处境可想而知。 宋知时这次来就是要给姐姐撑撑场子。 “对了,光顾着说话,我还给你们带了东西呢。” 凌家的孩子们听到有礼物,一窝蜂地涌过来,霎时间就把宋知时围得水泄不通。 凌保国生怕孙子们冲撞了贵客,赶紧赶人:“哎呀呀,不要这样,不要挤。” “没事,人人有份。”宋知时笑着把东西拿出来:“都是些不值钱的。” 然后他就拿出了一条红塔山香烟递给了凌保国。 嚯,这大手笔!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宋知时笑眯眯地说:“大哥,叔儿,不知道给你们买点什么,就买了条香烟给你们。” 这可是云省最有名的香烟,跟农村自制的土烟完全不一样,宋知时也是托了顾淮的战友才买到的。 凌保国拿到香烟,人都傻眼了,他做了大半辈子干部,还没抽过这么好的香烟呢。 然后宋知时就拿出来了那卷他死皮赖脸磨来的布料。 “姐,这个给你裁新衣服。”宋知时笑着把布料递过去。 宋氏是做纺织业起家的,这样的布料在以前就是家里的佣人都不会用的,可如今却也成了稀罕物。 宋知音眼眶一红,又想落泪。 宋知时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季都有专门的裁缝来家里为小姐们量身制衣,一季十二身,穿都穿不过来。 可如今,他明显能感觉到宋知音这身衣服起码穿了三年以上。 宋知时附到宋知音耳边轻声道:“姐,你将就穿吧,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等改革开放,等外商入驻,到时候什么国际大牌他通通都要买回来。 宋知音既无奈又高兴,嗔了宋知时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可不能再大手大脚了。” “我心里有数,弟弟难得给你买样东西,难道你不收?” 宋知音还在犹豫,刘莲香已经眼疾手快地夺了过来,见宋氏姐弟朝她看去,刘莲香挤出一个老实质朴的笑容:“弟妹,这么好的料子……你放心,嫂子给你裁衣服,我的手艺很好的。” 她这么做自然是有私心的,宋知时这块料子足足有四尺,做两身衣服也绰绰有余,剩下的碎布头正好可以做些小物件。 “哎呀,这布看着也忒好了。” “颜色也鲜亮,要不少钱吧。” “这可不是钱能买到的,得有布票才行。” 不少村里妇女艳羡地说着,时不时发出窃窃私语。不过她们可不敢像刘莲香这样拿手去摸,万一摸坏了又赔不起。 她们中有的人从出生到现在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就算是有新衣,那也是农村土布做的,跟商场供销社卖的布料完全不一样。 然后宋知时又拿出了一罐雪花膏:“这也是给你的,冬天可以抹脸。” 范国威那罐子雪花膏瓶身有些脏,宋知时擦了又擦,字都快擦掉了,他想着反正有效成分是里面的甘油,没过期就能用。 如果刚刚大家还只是觉得羡慕,现在就是连羡慕的劲儿都没有了,人家这弟弟真是没话说,连姐姐脸上抹的都能想到,跟她们男人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摸着摸着,宋知时摸到一块光滑的物件,拿出来一看是之前顺手买的蛤蜊油。 他灵机一动递给刘莲香:“大嫂,这是给你的。哪里皴了涂哪里,很好用的。” “哎呀,我也有份啊。”刘莲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埋怨过宋知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给你你就拿着。”凌保国都快被儿媳妇蠢哭了,让她拿的时候不拿,不让拿的时候乱拿! 最后宋知时拿出一些糖果递给孩子们:“这些糖赶紧吃,等过年了,舅舅再给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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