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阎骁,两人根本没说话,阎骁撑着膝盖站起来,去柜子里找蚊香。 蚊香点燃放在不远处,绵长细软的白烟升起,有艾叶的味道。 阎骁又找出没开封的清凉油递过去,“涂点。” 林知乐在解一道数学题,思绪沉浸,不愿意中断演算过程,想也不想地伸出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包的左手。 阎骁低头看了眼他,没再说话,旋开清凉油小小的金属盖,用指腹蹭上一点,揉在林知乐手臂上。 皮肤上传来的清凉辣感让林知乐顿了下,握笔的右手微滞,复又低头继续写字,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机摆放得近,摄像头捕捉的范围有限,这一幕没有入镜。 只有写作业不认真的陈轻舟挨个点开同学们的摄像头方框,发现今天林知乐后面的背景有点奇怪,不像在他家的书房里。 一节自习课为四十五分钟,到点休息十分钟。 手机里传出铃声提示。 陈轻舟切换到聊天界面,问林知乐:“崽儿,你今天不在家?” “?”林知乐还装傻。 “你书房的背景是一面书墙。” “我没在书房。” “也不像你家客厅啊。”陈轻舟说,“你家窗子不是那样的。”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在林家蹭过无数顿饭的人,陈轻舟熟悉林知乐家里的摆设就跟熟悉自己家一样。 “但又好像在哪见过。”陈轻舟说。 林知乐忽然有点心虚,明明说出来在阎骁这边也没什么。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反过来质问陈轻舟:“上晚自习你为什么这么闲,作业做完了吗?” 陈轻舟果然不回消息了。 数学老师忽然在自习APP的公屏上通知,他要讲解白天课堂上没讲完的试卷,接下来的自习变成了网课。 这堂网课上了九十分钟,结束时已经快十点。 阎骁和林知乐横七竖八瘫在地板上,都没有动弹。 绿树掩映的老旧小区里没有车子和行人经过,路灯光线昏暗,仿佛即将泯没的霞光。 阎骁从窗外收回视线,听林知乐接了他妈妈的电话,小心翼翼撒谎。 “在家……” “刚上完网课,老师连堂了,没有给我们休息的时间,好累啊……” “外婆睡着了吗?” “好,知道了,你明天几点回?” 阎骁目光灼灼不容忽视,让林知乐打电话撒谎时的表情变得不那么自然。 因为家长都不在家,只有林知乐一个,陶萍叮嘱得比较多,小事也反复强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林知乐说。 等他挂了电话,阎骁侧躺着依旧没有移开视线,额前的发丝耷拉在眉骨上,懒洋洋地问他:“在家?” 不是嘲笑的语气,但让林知乐局促脸红。 “我要是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她肯定又会念叨很多。”林知乐替自己找借口,“没必要让她担心吧。” 阎骁似乎认同他的说法,没有拆穿。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夜色越来越深,林知乐没有提回家的事,阎骁也没问。 林知乐见他没有开口留自己,心里不太高兴,坐起来捏着挂满水珠的杯子,手掌变得湿漉漉的。 阎骁起身喝完了自己杯里的水,故意用杯身碰了碰林知乐的脸,赤脚朝卧室去了。 他调好空调温度,从衣柜里拿出新的床单被套换好,大声问外面的人:“穿我的衣服行不行?” 原本还低落的林知乐抬头,呆呆的,“什么?” 阎骁手里拿着一件黑色T恤和棉质睡裤,“衣服只能穿我的,内裤有新的,衣柜底下第二个抽屉,自己拿。” 林知乐接过衣服之后去拿内裤,不太敢看阎骁。花洒的水淋在身上,心脏在平平无奇的夏夜里跳很快。 阎骁的衣服穿在林知乐身上更显宽松,领口处露出大片皮肤和锁骨,他把裤脚挽了下,顶着滴水的头发走出去。 “吹风机在右手边的架子上。”阎骁提醒说。 阎骁接着进去冲澡,他速度快,林知乐慢吞吞地刚把头发吹干,浴室门就开了。 两人身上有一样的沐浴露香味。 林知乐坐在床上盘腿玩手机,阎骁擦着头发坐过去,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贪吃蛇。 阎骁一靠近,像散发着热源的火山,灼伤林知乐,让他无所适从,划屏幕的手指变得不那么灵敏。 游戏立即显示“Game Over”。 “你要不要来一局?”林知乐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阎骁,没话找话,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盈满床头灯光,投下小片阴影。 阎骁做了个动作,没接手机,只是抓住了递过来的那只手。 握紧了他的腕骨,将他更近地拉向自己。
第82章 阎骁像采撷一朵云一样把林知乐拉进怀里。 很轻地揉着他的头发,有意克制着力道。 亲昵的举动,昭示掩饰太久的占有欲,林知乐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却没有看清他的眼神。 他们一个蓄谋已经,一个早就落入巢穴而不自知。 唇青涩地碰到一起,阎骁圈着他。 林知乐有时觉得阎骁是一锅温水,而他是水里的青蛙,他被日复一日围困在方寸之地,小火温煮,不想去管最后的结果。 林知乐认为阎骁可能是爱情高手,因为他擅长制造幻境,给林知乐一种被深爱的幻觉,仿佛他是为他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奔赴这场宿命般的约定。 仿佛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已经在一起生活多年,相遇即是重逢。 阎骁半干的头发蹭着林知乐白皙的颈,很痒,林知乐往后缩了缩,被滚烫的掌心握住了后脑勺,禁锢住。 阎骁在咬。 颈上那片皮肤被磨得通红,高热,林知乐无措地抓住衣角,靠在阎骁肩膀上,被刺激得发出了很轻很小的气音,但没有开口拒绝。 他的衣服下摆被掀起,堆叠在胸口。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倒在枕上平复呼吸。 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 林知乐在黑暗中眨着眼睛问阎骁:“你是不是跟很多人谈过?” 阎骁在被子底下抓住他的手,“没有。” 林知乐说:“很熟练。”继而脑子里想起以前校园里关于这人的各种传闻,多数是逞凶斗狠一类,倒是没有听说他跟谁传绯闻。 阎骁听见林知乐的评价就笑了,头靠过去,半真半假地说:“谈过两段。” 只不过那两个都是你。 林知乐故作大方地说:“也不奇怪。”尔后逞能似的补充:“我也谈过。” “是吗。”阎骁声音带笑。 “当然。”林知乐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赌气。他把幼稚园里与小女孩手牵手说成“谈过”,暗暗较劲,心情忽上忽下。 阎骁刮了下他的手心,凑过去吻了下他唇角。 “只有你。”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林知乐板着脸,看上去没信。 阎骁抱着他,薄薄的被褥下,体温融化在一起,“骗你是狗。” 外面的动静断断续续,阎骁先听见好像有人在敲门,紧接着那声音大了起来,骤雨一样急促。 阎骁和林知乐不约而同从床上坐起,对视一眼。 “我去看看。”阎骁说。 林知乐跟了上去。 阎骁摁亮房间的灯,回头瞥了眼,“穿鞋。” 林知乐老实地套上拖鞋,眨着眼睛适应室内白炽灯的光线。 有动静是后门口。 阎骁走近时,外面的敲门已经演变成砸门,隐约还夹杂着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听不清楚。 阎骁打开门,一张年轻的脸出现,面颊、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的,一看就是喝醉了。 “卫冬你……”醉鬼打了个无比响亮的酒嗝,阎骁目露嫌弃。 “他找谁?”林知乐不认识外面的人。 醉鬼见门好不容易打开了,蒙头往里冲,被阎骁一把拦住。 对方正要纠缠不休时,住三楼的卫冬急匆匆跑过来把人搀扶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是我朋友,今天晚上喝多了。” 卫冬的粉头发褪色得更厉害,未经打理过,此刻显得有些杂乱。 喝醉的张斯阳压在他身上犯浑,被他抓住手,又立即挣脱开,场面混乱。 “能帮个忙吗?”卫冬对阎骁说,他显然招架不住,张斯阳比他高且比他壮,“帮我把他送去三楼。” 阎骁搭了把手。 张斯阳似乎终于认清楚几个人当中谁才是他要找的那个,脸冲着卫冬,说着酸不溜秋的话。 林知乐听了偷偷憋笑,同时又觉得有点尴尬。 当事人卫冬忍无可忍,在万分艰难的情况下腾出一只手狠狠捂住醉鬼的嘴,还打了他一下。 进了屋,阎骁帮他把人送进卧室。 楼上楼下的室内布局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卫冬家里很乱,客厅被吉他和架子鼓占据。卧室床尾堆着大量换下的衣服,一件压着一件,还有散乱的乐谱。 张斯阳躺倒,压在那些东西上面。 卫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麻烦了。” 林知乐不留神踩到地上的鼓槌,差点摔跤,阎骁及时抓稳了他。 林知乐把东西捡起来,看有没有被自己踩坏。 卫冬说:“没关系。” 林知乐替他把鼓槌放到旁边,柜子上生活杂物很多,有染发剂和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林知乐还看见了一盒拆封的避孕套。 他及时收回目光,又去看阎骁,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 卫冬把他们送到门口,再次说了声“谢谢”和“不好意思打扰了”,道别时注意到林知乐身上过于宽大的衣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楼道里漆黑,灯坏了。阎骁打亮手机电筒照在林知乐脚下,两人一块儿下楼。 进了自己屋子,林知乐才问阎骁:“卫冬……他们是不是情侣?” “应该是。” 阎骁之前碰见过张斯阳来找卫冬,张斯阳偶尔会帮忙遛狗,看得出那只叫饭碗的萨摩耶对他很熟悉。 有次阎骁上晚自习晚归,在小区附近的巷口撞见过两人亲吻。 林知乐问:“卫冬的男朋友经常过来找他吗?” “碰见过几次,都是在周末。”阎骁不感兴趣地说。 他提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觉得沾了张斯阳身上的酒气,嫌恶地皱眉,“我再去洗个澡。” 林知乐被他这副犯洁癖的样子逗笑。 浴室水声消失后,林知乐朝床里侧拱了拱,阎骁出来发现他还没睡。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十二点零五分。 “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白天第一堂网课开始的时间是七点半,阎骁定好闹钟,问林知乐:“你明天几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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