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变得模糊,旷野单调的颜色在林默的眼前凝成一个一个流动的色块。冬日的风真冷啊,吹得林默眼眶发疼。酸胀。 几乎要吹出泪来。 “凌酒带上了吗。”苏景皓的声音涩涩的。 “带上了,那边呢。”林默远远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黑影。 苏景皓忽然轻笑一声,随即一个温热的怀抱便从身后扑来,龙涎香的气息铺天盖地,借着这猎猎的西北风,恨不得吹翻这一整个世界。 “回宫吧,外面冷。”林默咬咬牙,掰开胸前缠绕的手,头也不回的抬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在喊—— 呼啸的风带出苏景皓的声音,平添了几分凄然。 ——“凌漠,我等你回来!” 林默脚步一顿,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一大团乌云从北方黑压压奔袭而来。方才还灼得他眼睛生疼的烈日,瞬间被这乌云给遮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身后的人还没走。 北风吹得旷野稀落的树杈四散,平地飞沙走石。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冰冷的水汽。 是下雪了。 林默微微拂了一下衣袖,才发现自己黑色的衣袍上已经落了浅浅一层雪花。 他忽然想起刚穿越过来的那几日,他挨了板子在榻上养伤,苏景皓端着一碗粥,蹲在榻边喂他。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大雪。 他向前疾行了几步,走到树下解了缰绳,翻身上马,狠狠一鞭,马蹄纷飞,猎猎而去,踏起一片烟尘,薄薄的雪花四散。 苏景皓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那个人影呼啸而去,迅速消失在北风苍茫之处,一颗心顿时被挖了一块,又痛又冷,呼啸的风卷着纷飞的雪片,几乎要把他穿透。 好冷。 他裹紧斗篷蹲下了身子。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洇进一层薄雪之中。 林默,我好冷。 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猛烈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一阵破空的嘶鸣,苏景皓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落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林默走出去一段,忽然马蹄急转,扬鞭调头而来,踏碎一地白雪,鞭子一扔,双手就环抱住了苏景皓。 滚烫的唇瞬间覆盖了上去,炽热一触即发,两个颀长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紧紧拥抱,放肆汲取。 冰冷的雪花如乱絮一般落了两个人一脸一身,墨发在风里四散飞扬,迅速染成白头,睫毛凝霜,眼泪成冰。 ——“苏景皓,我欠你一个拥抱。等我回来。” 林默在苏景皓的耳边呢喃了一句,终于狠狠闭上眼,转身捡起埋在雪里的鞭子,翻身上马,迎风而去,顷刻消失在风雪尽处,再未回头。 青山远,碧水阔,萋萋百草,白雪依依。
第47章 主上有口谕(催更符加更) 林默打马向南而去,眼泪迎风而落,翩飞的衣袍扬起一路风雪,猎猎马蹄在旷野上留下一串深深的痕迹。 身后有呼啸的马蹄之声,该是桐越跟上了。林默略微牵了牵缰绳,缓了缓速度,身后的人风驰电掣跟上,打马到他的身侧,在飞舞的风雪中对他咧嘴一笑—— 林默大惊失色—— “凌酒?!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护着主上?” 凌酒在马背上挠了挠头皮,带了一丝尴尬:“主上命令我前来的,桐越被主上调回去了。” 林默瞪大了眼睛:苏景皓怎么会知道他要调包? 就离谱! 凌酒看了他一眼,尴尬之色加深了几分,结结巴巴道:“那个——主上——主上还有口谕,命我们到前面的镇子找客栈落脚以后,再给你口谕。” 林默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吧。” 凌酒垂着眼睛摇摇头,果断道:“不敢。抗旨会掉脑袋。” 林默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这风雪里怪冷的。他斜睨了凌酒一眼,冷冷道:“那便走吧。” 二人打马一路疾奔,到了长乐镇,找了个客栈,林默甩手把缰绳丢给店小二,要了两个上房,推门入内,大大咧咧往榻上一横。 累死了。 凌酒扭扭捏捏跟了进来,把门栓好,看了他一眼,踌躇道:“统领,口谕要跪接。” “跪什么跪,我在你主上面前也不跪。”林默骑了大半日的马,浑身酸痛,瘫在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凌酒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树枝,“啪”一声,干脆利落甩在了林默的身上—— 林默哇的一声惊呼,一个打挺跳了起来,怒目圆瞪:“你疯了!打我做什么!哪来的树枝子!” 凌酒垂着眼睛面无表情:“主上给的树枝,让我带来的。” “……” “那打我也是主上吩咐的?!”林默怒不可遏。 “是。我遵旨行事。主上说了,到了客栈,关好门宣旨,统领要是不愿意跪接,就打到他跪,不计其数。”凌酒一板一眼,掷地有声。 “……” “凌酒你看,这里就我们哥俩,也没别人,你把那树枝放下,咱好好说话,有什么口谕,你说就是了。”林默换了个语气,意图说服他。 凌酒岿然不动:“统领,跪吧,要不然我又得动手,怪累的。” 林默磨着牙:“跪什么跪,人在我面前我都不跪,就算在榻上,也只有他跪我的份。” 凌酒:“……” “啪”的一声,树枝破开空气,一声脆响落在林默的胳膊上,隔着袍子都能感觉到胳膊上一道红痕微微隆起。 “靠!” 林默一个惊跳,捂着胳膊闪老远,咬牙切齿:“你来真的?!” 眼看凌酒又抬起胳膊,林默赶紧摆手:“别别别,我服了!你这个轴劲,没救了——我跪还不行吗!” 凌酒向南而立,垂着眼睛看着林默撩开袍摆跪好,清了清嗓子,语气端肃:“遵皇上口谕:暗卫统领林默私换随身护卫人员,阳奉阴违,抗旨不遵,罚二十鞭,凌酒代执行,若有不从,处罚翻倍。钦此。” 二十鞭! 还钦此! 此你个大头鬼! 有本事站我面前来说这话试试! 看我不睡服你! 林默简直气的七窍生烟。本以为离了皇宫,外面天高海阔,总算没那些个臭规矩了,虽然心里不舍吧,过了那一阵毕竟还是欢喜更多。 谁知道跟过来这么个紧箍咒! 这轴玩意儿究竟是谁的人! 好吧——是苏景皓的人。 林默咬牙切齿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面前站着的凌酒已经一脸认真催促起来了:“统领,快伸手吧,主上说了,要么臀腿要么手掌,你自己选。” “你是不是我的人!”林默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奴才是主上的人,此次是奉旨做你的护卫。统领别让我难做啊,主上说了,若是做不了,回宫就十倍挨在我身上。”凌酒一只手挠了挠头皮。 这什么差事!!!烦死。 林默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头的滚滚怒气,闭了闭眼,认命般伸出了手在凌酒面前摊平,咬牙切齿:“悠着点!主上没让你打残我。” “主上交代了,要落有痕迹,才能长记性。” 凌酒话音刚落,树枝就带着一阵冷风挥了下来,“啪”的一声,惊得林默心头一抖,手掌上顿时一道楞子。 啊嘶—— 没等他呼痛,树枝就接二连三跟风雪似的刮在了他的手掌上。 “你轻点啊!明日还要骑马赶路!缰绳都握不住!”林默咬着牙瞪他。 “统领放心,主上给我药了,嘱咐我给你上药呢。” 靠!!!有备而来啊这是! 服了。 林默不折不扣挨完了二十,两个掌心整整齐齐一排楞子,片刻功夫就肿成了一片,火辣辣泛着疼。 二十下一结束,凌酒把树枝小心翼翼收好,转身就赶紧扶了他起身:“快快,统领请起!” “小崽子!”凌默一边恶狠狠磨牙,一边瞪过去,“下手这么重,你给我等着!” “统领——”凌酒一脸委屈,嘴巴一撇,“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有的选吗?那可是主上——” 林默就着凌酒伸过来的手起了身,一双手肿得合不起来,嘶哈嘶哈倒吸凉气,凌酒已经转身从包袱里掏出伤药了:“统领,我给你上药。” 林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谁要你上药,我自己来。” “不行,主上吩咐了,你手会肿,自己不方便,得让我来。” 神特么手会肿!他倒知道我手会肿! 哎? “他怎么知道我手会肿?你就不会放水?”林默挑眉。 凌酒挑了药膏给林默涂上,粗手粗脚又弄得他一阵吸气:“主上说了,伤要达到能肿的程度,否则数量要加,一直到打肿为止。” “……” 苏景皓,你行,你给我等着的,等我把大栾国事情办完,看我能不能让你服气——
第48章 寸步不离 皇宫外,旷野边。 林默的身形早已消失,苏景皓依然蹲在地上,风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迅速在他墨色的斗篷上覆盖了一层白色。 苏景皓的身后,远远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疾奔过来,是元初。 “皇上!皇上!”元初气喘吁吁跑到他的身边,掸去他斗篷上覆盖着的白雪,慌忙要扶他起来,“外面冷,奴才扶您回宫吧!” “凌漠走了。”苏景皓呜咽着蹲在地上,不肯站起来,像个伤心的孩子。 “皇上,漠公子给您温了粥,嘱咐我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去,要不然等他回来要罚我呢。”元初跪在雪地里,咬着牙瑟瑟发抖,“皇上,你可怜可怜奴才吧,漠公子那手段,奴才可惹不起啊!” 苏景皓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元初,“你说的是真的?凌漠给我温了粥?” “是呢!漠公子还给您留了功课,嘱咐奴才带您回去了再说与您听。快快起来吧。”元初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苏景皓立刻站了起来,撒腿就往皇宫方向狂奔。 元初一个愣神,赶紧从雪地里扶着膝盖起身,脚底一滑一个趔趄—— “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 哎呦这一身老骨头,造不起啊—— 苏景皓一路狂奔进了永夜宫,正好和门口肃然直立的凌波打了个照面。 苏景皓疑惑:“你不在你的暗卫所待着,直愣愣站朕的寝殿门口做什么?” 凌波端正一个叩拜礼:“回禀主上,统领要求我们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您,寸步不离。” 苏景皓扶额,不耐的挥手:“这是在寝殿,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你退下吧。” 凌波岿然不动:“回禀主上,统领交代了,寸步不离。” 苏景皓一心想着找林默留给他的那碗粥,懒得理他,抬步就往御膳司走。一脚踏出去,身后立马跟上一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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