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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赵政似乎很担心他这个样子。 他漆黑的眼睛转了转，唇角就要弯起一个笑，空气中一阵波动，赵政回来了。 嬴政立刻收敛神色，变回无精打采的样子，蔫蔫地坐在那儿。 赵政拿来几本厚厚的书，感觉回去一趟，小孩好像更没精神了，蔫巴巴地跟缺了水的茄子似的。 心里一阵抽痛。 他把书放到地上，“小孩？” 嬴政漆黑的瞳仁失去了光彩，不吭声。 赵政不管了，把手里的书一股脑摊开。 眼花缭乱的书名占据了嬴政的视野，不过那字体他不认识，不是篆字。顿了下，他轻声道：“这是什么书？ 赵政见他对这个感兴趣，拿起来挨个给他念。 于是嬴政听到了一堆奇怪的书名：忧郁的孩子——儿童抑郁症的确认与心理康复，情绪调剂手册：十天改善你的自闭，抑郁不是你的错——快乐人生50招…… 赵政念着念着，顿觉不太靠谱。两千多年来他实在太无聊了，所以书库里有很多杂书，这是他刚刚翻出来的，出版时间还挺近。 嬴政不说话，看着他。 赵政翻开书乱七八糟问了一些问题，嬴政也乱七八糟地回答，最后居然得出一条一点都不乱七八糟还非常正经的结论。 小孩他抑郁了。 嬴政不懂就问：“什么是抑郁？” 赵政一目十行翻着书：“一种心理疾病。” 哦。心病。 嬴政点点头。 书上说，小孩子因为心理还没发育完全，往往比较脆弱，在经历一些重大打击后，会有抑郁的倾向，比如不想说话、情绪低落失望甚至绝望、对别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没有食欲…… 全对上了。 反正赵政问什么，嬴政就往不好的方向答。 赵政甚至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在骗自己，用凶巴巴地眼神恐吓他：“是不是胡乱答的？有没有骗人？” 嬴政把自己缩了缩，一副经不起他吓的样子。 手指在袖口中露出一小截，慌乱地绞着。 迟疑着回答了一句：“没有，不是乱说。” 赵政瞬间心软，握住他的小手搓了搓，声音温和得不像话，连那种威严和凌厉都压得不剩几分：“别紧张，哥哥不是吓唬你。” “……” 原来在吓唬我。 嬴政故意抽了抽手，欲擒故纵。 “别怕。”赵政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跑，轻声道：“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这么早知道。你是怎么处理他们的？” 他白天都在睡觉，避开了嬴政，本想着这样不尴尬，却忽视了小孩的心理承受能力。他知道那会儿都二十多岁了，小孩比他早了近十年，他当时都情绪不稳了很久，更别说这么半大的孩子。 嬴政慢吞吞道：“嫪毐杀了，仲父回河南，母亲幽禁甘泉宫。” “……”这思路是照着他学的吗？ “我是不是太过了。” “没有。”赵政立刻否认，“很好，现在不去想它了，想想秦国，你很快要收拢权力了，是不是可以早点灭六国了？” 这件事总有兴趣的，赵政笃定极了。 嬴政却犹豫了一下。 这些事确实会让他开心，且他有信心做到，反而不是很纠结。 让他不敢认定的，是赵政的态度。 还有这种奇怪的、模糊的情绪。似乎想要和赵政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换成赵政犹豫了：“提起这个，你不觉得很开心吗？” 嬴政认真想了想：“还行。” “……” 什么叫还行？这都还行，什么能让你觉得更开心？？？统一宇宙吗？？？ 赵政到底没这么凶巴巴地问出来，换个方式：“那你现在……有没有更想做的事？” 先让病人对周围的事物提起兴趣。书上这么说。 嬴政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 如果说出来，赵政会陪他一起吗？ 赵政似乎是想治他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心病”。 他喜欢这种被赵关心的感觉。 可他根本没病。 赵政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会很生气。 “我，没有想做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回答。 “没关系。”赵政觉得自己的脾气空前绝后地好，“没有就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到这里，嬴政的声音又悄悄打断了他：“但我都听你的……哥哥。” “……！” 赵政书也不看了，凑过去，二次确认：“都听我的？” 嬴政和他对上视线，又很快垂着眼收回去，乖乖点了点头：“嗯。” 赵政乐了：“那再叫一声哥哥。” “……” 趁他病，占便宜。赵政被那一声声的哥哥叫得五迷三道的，耳根子都软了，从没觉得这称呼从小孩嘴里叫出来会这么抓心挠肺，让他有种想把小孩绑在身边让他天天叫哥哥的冲动。 最好是……带着哭腔地叫。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漆黑的眸子暗了几分。 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昏的头脑下意识思考：朕怎么会有这么变态龌龊的想法？还是人吗？ 小孩才多大！还生了病！ 你做个人！ …… …… …… ……秦国几岁算成年来着。
第17章 哥哥 这个奇奇怪怪的想法闪过，被赵政立刻压下。 这么大的小孩想什么呢？有病吧。 他翻开一本《抑郁症饮食与健康》，“真的都听我的，就先吃饭。” 刚开始的抑郁，不算抑郁，就是一点小情绪罢了。赵政觉得问题不大，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嬴政从这种状态中脱离。 从吃饭开始。 嬴政乖乖点头：“好。” 赵政哄着他回寝宫。路上还一直在翻书。 嬴政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眼底深邃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神时，寝宫到了。 晚餐也准备好了，是清淡的粥菜。 赵政监督他吃。 嬴政斯斯文文把饭吃完，赵政让他起来运动，他闹脾气，不想起来。 赵政蹲下来，耐心道：“不是说都听我的？” “……” 嬴政低着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手叠在玄金的袖子里，轻轻摸了摸手背。 想起赵政落那天挽着他的手，在这里的动作。 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只知道很亲昵。 “我想……” 想学一学那个社交舞，想和他靠得近一些，一起……转圈圈。 默然一下，还是没说出来。 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想轻易地说话，也不想有求于别人，不想在赵政面前出丑，什么都不想。 “想什么？”赵政把他的头抬了抬，声音轻轻的：“别害怕，我不是别人。” 手指按在他的脸侧，传来温度和细腻的触感，不知道有意无意，轻轻摩挲了两下。 细长微卷的眼睫颤了颤，嬴政微微后退一下，避开。 “哥哥，”他低低喊了声，“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赵政松开手，手指在袖中攥紧了一下，又松开，“是累了，要歇歇。” 他刚才是被小孩嫌弃了吗？ 那躲闪的样子像个受了惊的小兽。 刚才看的书里，有一部分提到，关于肢体接触，如果是经历过什么阴影，有的孩子会对肢体接触产生应激反应。比如会恶心呕吐，身体发冷、颤抖、不受控制…… 蕲年宫里小孩会吐，是因为他提到了……避火图。 难怪小孩说不想要子嗣，病源在这里。 他对女人和接触产生了排斥。 这可怎么办。 赵政的目光落在正在喝水的嬴政身上。 “小孩，天黑了。” 嬴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漆黑一片。 “怎么了，哥哥？” “你一个人睡觉害怕吗？” 嬴政下意识摇头，卡了下，转了个圈，改成点头：“怕。” “……” 这小孩好像在扮猪吃老虎。 赵政眯了眯眼，俯身，漆黑的眸子盯住了那双和自己极相似的眼睛。 “最好不要骗我，小孩。” “……”嬴政的目光和他交接了一瞬，落到他拢得严丝合缝的衣襟处，咬了咬唇，“没有，哥哥。” 这个称呼简直成了杀手锏万金油，赵政听见，毫无抵抗力，又飘了起来。 “如果我有什么事骗了哥哥，哥哥会怎么样？”小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飘飘然。 赵政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到嬴政淡淡的唇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像是某种看着猎物的猛兽：“会很惨，小孩。” 嬴政垂了垂眸：“有多惨？” 会被他报复吗？嬴政想起史书里赵政坑杀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最惨也就是死吧？ 赵政的目光上移，落到他的眼睫上，赵政不动声色地舔舐牙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大概……会哭？” 会哭……？ 嬴政抬头，眼底有片刻茫然。 “不过，哥哥舍不得你哭，别怕。” 老妖精温声细语地给小孩喂定心丸。 他对嬴政倒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会冒出想让他哭给他听的念头，具体怎么哭，为什么要哭，他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种直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好像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不清不楚的、像是某种原始的欲望，一点点在冒头。 赵政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为了防止再有什么变态心思，他义正言辞：“现在开始，你不许随便叫哥哥。” 嬴政皱皱眉，感觉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武器，拒绝：“我喜欢这样叫你。不可以吗？” 他本来好一些的精神状态迅速枯萎下去，像是一株被赵政无情摧残到衰败的幼苗。 赵政细细审视他，感觉不像装的，做出退让：“改一改，叫政哥。” 嬴政不愿意：“哥哥。” “政哥。” “哥哥。” “……”赵政抬手，“不听话，打你了。” 嬴政伸出两只手。 “干什么？” “……打我吧，哥哥。” “……” 赵政咬牙切齿，叉腰，来回走了两圈，手里拿着一本不大不小的书，几次要打，没下去手。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皇帝陛下很是气结。 嬴政认真地想了想：“……恃宠而骄？” “……” 你还知道恃宠而骄。 哪里学的成语！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服软还不行吗？？？ 皇帝陛下凶神恶煞地扔了手里的书，坐到软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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