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别人来说不可能的事,放在男女主身上只能算常规操作。 少年你路走窄了啊。 但虞渊还没来得及细问剑灵有没有别的办法,下一秒周遭景物再次巨变。 黑雾翻涌,若云海波涛。待雾气散开后,天地被渲染成另一副景色。 头顶黑云如墨翻涌,将天压得极低,抬手可触。而在黑云下方,伫立着一座庄严巍峨的黑色城池。 整座城枕山抱水,占地千里,城墙厚重威严高逾千丈,两侧敌楼相伴,赤红王旗于风中猎猎飘扬。 从远处流经的殷红长河撞击岩壁,激起赤白浪花,黑与红的极致对比中,浩然磅礴之气扑面而来,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他尚未回神,剑灵早已不在身边,耳畔只传来他急促而抱歉的声音: “剑主对不起,段成璧他好像裂开了!” 虞渊:“你说清楚,裂开是怎么回事,和我现在在这里有关系吗?” “最后一层心魔境已经开启,他用禁术将神魂撕裂成两半,一半沉溺于幻境中记忆不全,另一半有记忆但实力大打折扣……” 打骨折都不是他能对付的好吗! “不过您放心,剑在没有记忆的段成璧手里,他现在只有十四岁,对您绝对构不成威胁。您只要在大的找到小的之前将剑骗过来,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 虞渊一时无言,打量四周裸露嶙峋的岩壁,确定自己身处一处孤山高崖。 既然是以段成璧为主的幻境,发生地应该是魔界。 再结合他曾读过的各类游记风物志,此城通身由玄武石筑造,分内外两城,内城高耸外城低矮,又兼殷川环绕,应该就是魔界王都——未昀城。 “我该怎么去找到他?” 剑灵沉默很久,才弱弱地说:“规则让我感受不到持剑者的位置,他又把自己分裂了,我也不知道定位到的会是哪个他。” 万一是大的那个,他们可就玩完了。 话虽如此,虞渊仍不死心地等剑灵一个“但是”。 然而他等了很久,任他如何呼唤,剑灵却像失踪了一般再无消息。 虞渊:“?”所以说好的给我放水呢? 怪不得最后你被抹杀了,就这不靠谱的样,不抹你抹谁? 他看着陡峭的山壁,正思考该如何下去,下一秒忽然眼前一花,自己就被传送到一处宫室外。 怪石墨黑嶙峋,宫殿森然华美,周遭却鲜少有树,宫室建筑完全无人间的轻灵精致,反而处处透露一股厚重的威严,像粗线条勾勒下大开大合的古画 此时此地正发生一场斗殴,一群手里拎着木棍麻袋的小豆丁们见忽然有人出现,纷纷停住打人的手,齐齐望向他。 其中一个小胖子站得离他近,手里的鸡腿甚至被吓掉了,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黯淡光线下,虞渊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个太胖,像凌辰,不是男主。 拿棍的是个红衣服女孩,不是男主。 旁边套麻袋的太丑,应该也不是。 地上挨揍那个还穿着裙子,也不是。 所以把他传送过来的男主呢? 他正疑惑着,却见先前因他出现而错愕的豆丁们纷纷回神,红衣裳的女孩伸出细嫩食指指着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姑娘”,一副跋扈姿态: “段成璧,好啊你,长本事了,被我们揍居然还敢请帮手?”
第11章 魔尊他不堪回首 月隐星匿,街道岑寂,唯两侧低矮破落的房屋中偶尔传出一两声高亢叫骂亦或痛苦呻.吟,证明此间尚有活人存在。 段成璧穿行在外城狭窄错综的巷道中。黑天不见五指,暗影如潮水死寂,脚下道路崎岖起伏,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忽然出现在前方的东西绊一个趔趄。 那些东西可能是路中央凸起的石头,也可能是尸体。谁的尸体都有可能,流浪汉的,平民的,杀手的,乃至贵族的。 外城地形过于复杂,除城东一条供内城人出行的官道外,几乎没一条正经的路。 因而流传一种说法,只要死了人往这儿一抛,谁也别想再找见,因为路太窄太乱,恶臭四处弥漫,稍不留神就会迷路,根本不是魔能存活的地方。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城中将近六成人口,并且藏污纳垢,来者不拒地吞吃一切。 但段成璧却对恶臭和叫骂没有任何不适,他穿行在曲折错杂的道路中,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往前三步路中央有一块石头;左拐五步后步子该迈大,那里有一条浅水沟;直走十步,瓦上传来细微响动,是一只野猫。 这是他年少时,住过十余年,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他来说早已烂熟于心,就像空气进出肺腑,血液流过心间一样自然。 没有人知道魔尊的少年时代曾如此黯淡荒芜。当段成璧在世人面前扬名时,就已经是狠辣无情的魔尊,魔帝最宠爱的外甥,以及,最忠心的狗。 少年天才嘛,仿佛生来就活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被赞美与艳羡簇拥着一路顺遂。 至少在所有人心中,段成璧在成为魔尊那天开始,好像才真正地活着,出生,默默无闻,然后忽然一天名动天下,就和寻常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最后一次迈过街头老乞丐横伸出的一条腿,踏入内城。 脚下道路变得整洁宽阔,视线里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未昀城常年不见天日,气候严寒,尤其是入夜以后,若无灯火照明,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里,灯火成了彰显身份财富的事物。 未昀王宫中,金碧辉煌的宫室内镶嵌光芒柔和的夜明珠,更兼翡翠瓦,琉璃灯,长生烛,煊赫辉煌,明若白昼; 内城里,只有少量居民能在入夜后点起一盏灯。放眼望去,如稀星拱卫皓月,而外城则是一潭死水。 高低贵贱,一目了然。 段成璧脚步不停,直奔王宫而去。 这里是他的心魔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年幼的自己会在哪里。 从发现自己身处何地开始,他就一刻不停地往那边赶。纵然厌弃曾经这段时光,但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 他有自信,绝不会有人能比他更快。 鸦啼三声,他已绕到未昀王宫角落一处隐蔽外墙。 低矮丛生的灌木中有一个狗洞。 与世人的想象相悖,年少的段成璧并不如何霸道狂拽,也不是什么被欺负就逮住一个人死揍的狠茬。他会钻狗洞躲避别人的围堵,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下跪求饶。 墙的另一头隐约传来哭声,却不是年少的自己的。段成璧细长的眸子眯了眯,隐约察觉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狗洞,身手利落地翻墙而入。 墙内全是老熟人,少年时的凌晚晚,凌辰,以及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小瘦子,名字叫什么段成璧已经忘了。他记忆里也只有对方欺负过他,并且长得丑而已。 他长眉微挑,见三人身上各有伤痕,尤其凌辰似乎被重点招呼过,两眼乌青,像西川进贡过来的食铁兽。 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然而下一秒他发现本该在此处的年少的自己不见踪影后,就再难维持唇边笑意。 “段成璧呢?” 他眼神森冷,配上周身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宛如地狱修罗。 凌晚晚顶着一张被抓花的脸,原本眼里就包了两泡泪,再被这么一吓,“哇”一声哭出来: “都为段成璧出头是不是,都帮着他是不是,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父帝告状,先将你们全都杀了,再把神魂抽出来关进葬魔原!” 段成璧没耐心听她叫嚣,抬手打了个响指,凌晚晚就再说不出话。他阴鸷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的脸,声音却转瞬温柔了好几个度: “我再问最后一遍,段成璧人呢,刚刚有谁来过?” 三人吓得两股战战,冷汗直冒。 从他们磕磕绊绊的叙述中,段成璧得知就在他到达此地的前一刻,有一个陌生来客忽然出现,将他们揍了一顿后带走少年段成璧。 那个陌生来客大约十五六岁,桃花眼,薄嘴唇,穿一身黑得看不出原色的衣裳,长相倒是俊秀周正,只是为人阴险,打起架来尽使阴招,不是抓头发就是挠脸。 凌辰三人修为不低,三个对付他一个倒是绰绰有余。但他们从小长在未昀王宫内,哪里见过这么下三滥的招式。一时间全被打乱了方寸,就这么被二人从狗洞里跑掉了。 他们叙述时咬牙切齿,犹自不甘。段成璧听完后便不再多留,兀自沉思着离开王宫,从始至终没再看三人一眼,也没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毕竟要有多无能,才会在明知是幻象的情况下,去报复幻象中的人。 此次入井的共有三人。 他因为有引星罗盘指引,提前一步在经历一百层幻境前找到了剑。 那时魔剑一直栖息在另一个人的幻境中,段成璧靠罗盘之力横跨幻境,遇到守护魔剑的火凤虚影,与它殊死搏斗夺剑后,他曾见过那个人,无论年纪样貌都极其符合三人的描述。 幻境千变万化因人不同,在段成璧眼中危险强大的火凤,在对方眼中却只是一只火鸡。 如此放水,就好像魔剑特别希望能被他得到一样。 只可惜段成璧先来一步,夺走魔剑。 如今眼看百尺竿头,只差最后往前一步,对方却又捷足先登。这般气运,让段成璧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天道的亲爹。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气定神闲,甚至没有思量那个少年会带着年少的他去哪,反而缓步走入王宫另一处别苑。 那里住着他早逝的母亲。 段成璧的心魔,始于一个寒冬凛冽的夜晚。 那一夜,年少的段成璧挨完了打,带着被护在怀中完好盛开的花朵,满心期待地去探望母亲。 而他曾无比敬慕的疯子母亲却当着他的面举剑自裁,临死前怨毒地诅咒他,此生亲友丧尽,永失所爱,孤苦伶仃,一人善终。 血从那个女人的脖子间成股涌出,流到他脚边,映出他张惶恍惚的面容。手上花束落了地,砸在血泊里,纯白花瓣饱饮鲜血,糜艳诡丽,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很久之前段成璧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疯子。 她住在王宫最偏僻的别苑中,时疯时醒,疯时一见他就谩骂殴打,甚至一度想掐死他。 但段成璧不恨她,因为他永远记得年幼时,母亲在短暂的清醒间也曾温柔地将他抱在膝上,嘴里哼着柔美的歌谣,陪他在漆黑的院子里一起等未昀城的星星。 虽然这种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直至她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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