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坐在餐桌前,扫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面上神色坚毅,分毫不让: “圣人曾经云过: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 昭明迷惑眨眼,暗地里思索究竟哪位圣人曾云过这句话,未果,遂放弃。 剑灵更加迷惑,伴随迷惑而来的是巨大的愤怒,因为饭是他做的,菜是他烧的,和虞渊半点关系都没有! 剑灵觉得自己应该拍案而起,痛斥虞渊,但他还来不及动作,便听一声巨响,桌上碗碟颤了三颤。 虞渊拍案而起,痛斥昭明: “昭明你还有没有良心,按照约定,上上上次就该轮到你洗碗了,结果每到这种时候,你不是往外跑就是气息奄奄往床上一躺,非等我洗完才能好,问你怎么了你说小拇指划破皮,再不休养它就自己好了,不亏心吗?” 昭明企图以声音大掩盖自己的理亏: “逆徒,这就是你和为师说话的态度!你身为关门弟子,关着关着就把为师房子烧了这件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为了洗碗这种区区小事,和我计较? 他一副“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委屈姿态:“再说我受伤又不是假的,你不是看过我小拇指的伤口吗?” “以你的修为,站着让我拿刀砍都不一定受伤,一定是你为了逃避洗碗,自己弄的!” 剑灵听不下去,以更大的声音将吵架声遮盖: “你们吼什么吼,吼什么吼,不知道这房子盖得非常勉强,一阵稍大点的风吹过来都会塌,声音那么大,不怕把房子吼……塌,吗?”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小屋和屋边青草一齐在风中摇曳。 剑灵终于也压低声音,确认风过之后,小屋的四面墙壁仅仅是有些倾斜,却没有倒塌的趋势,才舒了口气。 “不就洗个碗吗,搞得像要命一样!” 他实在受不了二人,怒气冲冲将桌上碗碟一收,最后恶狠狠瞪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待厨房的竹门关上后,斗鸡似的互相瞪视的师徒二人击了个掌,坐回长凳上,露出得逞笑容。 昭明掏出瓜子,津津有味地翻阅新出的《走近昆山》第三期;虞渊摸出镜子,伸手拨弄自己额前碎发。 偶尔昭明目光透过八卦报间隙,嫌弃地看虞渊一眼,搞不懂自家徒弟为何能如此臭美,像一只将要开屏的孔雀。 有时虞渊也通过镜子折射的角度,不屑地一瞥昭明,不理解自家师父为何能如此八卦,简直像瓜田里的猹。 彼此眼神在空中交汇时,面上便露出虚伪的笑容,心里却止不住吐槽对方。 辰时一刻,钟声再起,距登榜大会还有一个时辰,师徒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发。 二人内部再如何嫌弃打闹,平日里糙得不行,但彼此皆是注重对外形象之人,于是互相打量对方仪容。 虞渊简略地将昭明从上扫到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率先夸赞道: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然后等待昭明回夸。 昭明也难得说了句人话:“风度翩翩,呃……” “还差一个词。” 虞渊一双桃花眼闪闪发亮,以期待的眼神鼓励对方说下去。 昭明搜肠刮肚,好半天,才痛苦地憋出一个:“气息,那个奄奄?” 虞渊黑脸,转身就走:“混蛋师父,知道你没文化,夸不出人可以不夸。” 身后“唰”地响起剑拔出鞘的声音,杀气激荡,危房终于塌了。 虞渊一个激灵,撒腿就跑,袖袍如雪,于剑灵的叫骂声中凌乱飞舞。 二人话不投机,仅师慈徒孝了一小会儿又被打回原形,到主峰后互相冲彼此哼了一声,便分别入席。 巳时正,钟敲三下,回荡云霄,登榜大会正式开启。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弟子校场之上,旗帜飘扬,庄严肃穆,各家各派弟子身着代表门派的弟子服饰,分门别列,意气风发。 六月朝阳明亮刺眼,山间草木疯狂抽条,葱郁盎然。一群少年人立于校场之上,身形如松如竹,眼神斗志昂扬,竟衬得朝阳也短暂失色。 那一刻,抛却身份门派家世乃至容貌修为,他们变得无比相似——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修真界未来的希望。 云阁席位之上,本次登榜大会裁决者一一入座后,唯正中央的席位空缺出来,一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你说各家各派及天机楼的裁决者都入座了,那中央这席位是空给谁的,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坐正中央?” “会不会是昭明尊者?” “……虽说,那位,呃,确实厉害……” 昆山派的站位在前排正中,左侧靠近广野张家,右侧则是雍都赵家,虞渊恰好站于右侧最边缘,因存在感过低,津津有味地围观了一场讨论, “但是,依那位的性子,当裁决者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凡在夜宴上见识过昭明霸道的人,纷纷发声表示赞同。 “对的,应该不可能有那位……吧。” “我首先强调我对那位绝无偏见,但有他的话公平何在,公正何在,天理何在。” “……” 虞渊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仁兄还是太过委婉了。 此次十五位裁决者中,天机楼与各家各派各出一人,昆山出的当然不可能是昭明,而是四师弟的师父——昆山最公正严明的洛长老。 而此时云阁之上,昭明却趁左右无人注意,若无其事地迈步走上云阁高台的裁决席。 他负手而立,飘逸广袖遮住拎在身后的椅子,一派高人风范地走到洛长老身边,清咳一声,开口道: “老洛啊,掌门叫你。”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二师兄反向操作 洛长老其实不老,他外表将近不惑,颔下留几缕美髯,正襟危坐时,连青色道袍上的褶都左右对称,因整个人过于刻板拘谨,周身散发的气息如刚出土的古物,似乎年代久远,故总让人觉得他已经很老很老了。 但就算这样,也应该被人尊称“洛老”,而非“老洛”。 洛长老闻言只扭头瞥昭明一眼,又淡淡将头扭回,将他当做空气。 直接被人无视,一般人都会觉得面皮发臊备受羞辱,但昭明单从脸皮上论也非等闲之辈,见此再次开口重复: “老洛,掌门叫你。” 洛长老不理会他,他就如苍蝇般一直在人耳边重复,锲而不舍,喋喋不休,如此念上一盏茶,终于扰得洛长老心神不宁地破了功。他眉心褶皱起伏,要训斥昭明,又怕被人察觉失了昆山的脸面,只好传音道: “借口掌门叫我,调虎离山后,便是鸠占鹊巢,光明正大给你徒弟放水,还了器灵果的债?昭明,谁都不是傻子,你还嫌自己丢的人不够多吗?” 昭明被这般直白地指责,捂着心口,语气错愕而受伤: “我知你一向与我不对付,但我未想到的是,你竟然一直这般看我?” 简直像他肚里的蛔虫! 洛长老不为所动,掌门交代给他的任务就是防着昭明搞事。 之所以是他不是别人,盖因整个昆山里他与昭明最不对付,因此不会轻易被他说动。 昭明叹了口气,正如情人眼里出西施,对家眼中也多偏见,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洛长老,于是毫不犹豫地离开。 留洛长老看他远去的背影,蹙了蹙眉,心里总觉得昭明不是这般会轻易放弃的人,一定还有阴谋在等自己! 日上中天,刺目光线在空气中折射出五彩颜色,山中碧树沐浴其间,每一片叶都闪烁莹莹亮光。 简短的插曲才过去不久,在洛长老疑神疑鬼时,昭明已拎着他背后的椅子,溜达到云阁裁决席边缘——宸宇阁长老所坐之处,在长老惊惧且暗藏怨毒的目光中将椅子往他旁边一放,冲他扬了扬下巴,颐指气使: “你往那边挪挪,咱俩挤挤。” 既然取代不了,他其实也不介意加入。 宸宇阁长老敢怒不敢言,在昭明的淫威之下将椅子往右侧挪了挪。 而宸宇阁长老右侧,落仙宫的粉衣苏长老见那糟老头子挪过来,几乎要挨着她的衣摆,悄悄啐了一口后,也跟着嫌恶地往右挪了挪。 再右边的长老们不明所以,见大家都在挪,便也跟着往右移动,挨挨挤挤地,将正中央的空椅子挤得偏右。 洛长老也在无知无觉地跟着挪椅子,等他反应过来时,昭明已堂而皇之混进了裁决队伍中,正笑眯眯地越过宸宇阁长老,与其他人打招呼。 他眉心褶痕愈深,正欲起身把这现眼玩意儿弄走,便听得一声高喝: “仙盟盟主到,此次问乾榜登榜大会将由仙盟盟主——重奕道君亲自主持!” 洛长老眼皮冷不丁一跳,忙去看昭明。 裁决席上,昭明面色如常,只是手指下移,有意无意抚摸腰间佩剑。 除他之外,所有人皆已起身恭迎重奕。 高喝声随热浪一齐在寂静校场之内回荡,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场上已炸开了锅。 “竟真是重奕道君吗,他已许久不曾于人前露面了。” “太好了,我从小就听他的故事长大,此次他前来主持登榜大会,若我表现不错,不知是否能得他青眼,不不不,哪怕说上一句话,我也就心甘情愿了!” “重奕道君啊,他竟真的还活着,呸呸呸,我的意思是,一般在修真界简史上,厉害到这种程度的人物都……所以我一直以为……真是罪过!” “……” 周遭如沸水翻腾,一群少年少女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但表达的大致意思总结起来无外乎是对仙盟盟主亲至的震惊以及对他的崇敬。 虞渊早从纪瑶迦口中得知仙盟盟主来昆山的消息,对于他此次出现并不如何意外,趁众人激动之时,他便抬头往云阁上瞧,想一睹这位传说级人物的风采。 阳光刺眼时,从云阁上往下看是山间大好风光,而从下往上时,却总易被光线刺伤眼。 他抬头时,重奕道君已慢慢走向主座。 入目先是一双雪白锦靴,紧接着是随脚步移动而摇曳的华贵紫袍,重奕上半身被刺眼光线晕得模糊,看不清正脸,但通身威严尊贵的气势却让人忽视不得,见者皆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行至云阁看台边缘,微微抬了下手,场上便自发安静下来。 重奕嗓音低而缓慢,开始训话,纵然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未用灵力,但落在每个人耳内,字字句句都无比清晰。 “此次登榜大会正式开始,望诸君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用尽自己能用的一切手段,赢!” 他废话不多,也不讲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大道理,简简单单一句话后,便坐回被移得有些偏右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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