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大变,结合夜云崖的倾天光柱与昭明的无故失踪,哪里还猜不出是他干的好事。匆匆与扶旸告别,一路奔动静发生处来。 等她赶到时,便见本该在夜云崖内搜寻虞渊下落的落灯此刻正与鬼王剑拔弩张,她立刻呵斥道: “落灯,我不是让你找虞渊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落灯一向最烦传世这副嘴脸,他久久拿不下鬼王,心情也正郁闷,闻言更大声回吼: “虞渊虞渊虞渊,你脑子里只剩他了是吗,没看到大人被鬼王重伤,性命垂危了吗!” 传世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面色阴沉,如山雨欲来,黑云先倾: “我刚从界塔那边过来,大人一直待在塔内,不曾出走半步,你口中受伤的‘大人’究竟是谁?” 落灯也愣了,下意识回头看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人。 一转脑袋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空空如也。他口中“性命垂危”的大人此刻健步如飞,玩命往前奔逃,短短片刻就已跑出老远,只留给他一道一骑绝尘的背影,以及漫天扬起的尘埃。 对方跑到一半,竟然还停下脚步,回头做了个鬼脸。 面具在逃跑时掉落,少年双眸弯弯,欠揍的语气却丝毫不曾被遮掩半分: “被骗了吧,一群蠢货,略略略!” 拉完仇恨后立马转身飞跑。 “虞渊!” 落灯看着对方露出的与扶旸大人一模一样的脸,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之所以一直找不到虞渊,是因为对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蠢货!”传世深吸一口气,眸间秋水冻结成一潭寒冰。 “他和大人本就是孪生兄弟,脸一样气息也一样,况且我也试探过他,他表现得与大人一般无二,你敢说若是你就没有犯糊涂的时候?” 传世冷笑:“我确实不敢说。但事不过三,加上这次,你一共见过他四次,就没有一次不上他的当。落灯,有时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虞渊派来的卧底。” “你!” “容我打断二位,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要再不追的话,人就真的跑远了。” 形势变化多端,鬼王打断相互讽刺挖苦的二人道。 传世终于回神,向鬼王致歉:“落灯无状,小女子在此向您赔罪,还请鬼王大人助小女子捉拿这冒名的贼人,小女子欠鬼王一个人情。” 尽管虞渊现在实力记忆全无,但对付她,传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她说罢,雪青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于原地消失,落灯的影子也逐渐转淡,向前方追击。 鬼王看着竹林深处最后一人走入裂缝之中,心知到最的鸭子已经飞了,再忆及被对方戏耍的屈辱,神色恨恨,原地化作一缕青烟。 三个人分三个方向,同时追赶虞渊。 虞渊顺着原路逃出竹林,等待即将出现的修罗场将他传送出去。 映亮半边天幕的光柱逐渐消失,夜云崖又恢复成永恒的寂寂长夜,迷雾四起,血月高悬。 眼下这种情况,只要在段成璧和宋凝珑吵架之前,不被捉到打死,就是胜利。 他脚下踏着昆山绝学游龙惊鸿步,身形缥缈,融于雾中,不可捉摸,同时每走到一处,便像小喇叭一样大肆传播谣言: “救命啊,昭明来啦,听说他最近在人界又欠了好多钱,要抓鬼抵债啊——” 看似安静的街道上,一道道缭绕的黑气冒出,化为森森鬼影。本该诡谲悚然的画面,却因些许对话而变得古怪。 “不要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老婆要养!” “听说他上一次来,鬼王都被他从地里刨出来,硬生生榨走了三桶油!” “连鬼王都……那咱还不快跑?” “跑啊,救命啊,夜云崖又遭昭明了!” 接下来不用他刻意传播,自有鬼怪将昭明来到夜云崖的消息透露出去,一时间鬼心惶惶,群鬼动乱迁徙。 虞渊混在鬼群当中,如鱼如江海,身上气息被森森鬼气掩盖,兼之自身存在感本来就低,几乎等于不存在,头一次吃到师父是万人嫌带来的红利,他心情无比复杂。 另一边传世遍寻不到他的踪迹,又见夜云崖群鬼暴动,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素手将宫灯托至头顶,全身灵力送入其中,一瞬间,宫灯光芒大盛,光芒所过之处,所有鬼怪皆化为一摊黑水,消弥无踪。 传世面色泛白,“噗”地喷出一口血,但仍不忘传信落灯: “我暂时解了宫灯上的禁制,这样你若还拿不下虞渊,就别怪我不客气。” 落灯下意识想挖苦,但还是在传世森寒的语气下抖了抖,恨不能将虞渊生吞活剥,再挫骨扬灰。 而另一边,虞渊逃到废弃宫殿的枯井处时,身边的鬼怪已经悉数融化,独他孤零零一人,想来藏不了多久。 阴风呜咽,乌云蔽月,他在院中布置一番后,第一个找到他的是鬼王。 庞大如肉山一样的法相撕裂空间而来,将小小的废弃宫殿填满一大半,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在虞渊身上,压迫感十足。 “区区蝼蚁,居然也敢戏弄于我,本王这就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再将你嚼碎吞吃!” “凭你,也想对付我?” 一声轻笑在院中低低回荡,虞渊语气轻慢,即使仰头看他,眼神依旧睥睨傲然,仿佛方才落荒而逃的人不是他, “区区鬼王,也敢拦我去路。” 他将物理学圣剑举至身前,右手紧握剑鞘,一寸一寸将剑从鞘中拔出。 剑光寒冷清冽,如三尺寒潭,倒映出虞渊淡漠的眼神,反光在鬼王青色瞳孔间一晃而过。 就是这样,虞渊一边拔剑,一边想,他犹豫了,他怀疑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被我骗到了! “区区一个练气而已,鬼王你怕什么,还不快动手!” 地上影子如蛇蔓延,明明还在千里之外,一个呼吸间却又近在眼前,落灯张口打断装逼后,率先上前,黑影如一张宽大幕布,要将虞渊包裹其中。 虞渊见识过落灯的厉害,丝毫不敢托大,脚下继续踩着游龙惊鸿步,一边躲落灯,一边防止自己的影子被鬼王映入瞳孔中。 他左支右绌,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至有着破洞的墙边,落灯见此哪里容得他在眼皮子底下继续逃跑,影子一闪绕至虞渊身后,堵住洞口的同时朝虞渊后心袭来。 虞渊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转身结印,喝道: “光锁,缚!” 地上阵纹无声亮起,数十根散发白光的锁链将从四面八方而来,分别缠住他的手,脚,以及脖子。 与此同时,身后鬼王等落灯吃到了苦头,一解胸中郁卒之气后,终于不再作壁上观。主动出手,双掌怨气逸散,引得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虞渊身形缥缈,足尖一点轻盈越上落灯脑袋,借势旋身,整个人如鹤凌空高高跃起,双手持剑,使出昆山剑法中的专克鬼魅邪祟的一招: “长虹贯日!” 灵气自丹田往剑身狂涌,长剑清鸣,剑尖爆发一点白光,自天上落下,白光愈来愈盛,剑势愈来愈强,剑意圆融,锐不可当,远远超过一个练气该有的水平。 这份剑意就算是在金丹元婴一层也属罕见,鬼王终于收了轻视,甚至产生一种自己会死于剑下的错觉,下意识抬手格挡。 虞渊感觉丹田内灵气浓郁充盈,一剑斩下后,多日来生死中累积的灵气冲破瓶颈,水到渠成,一举筑基。 他一剑斩下,与鬼王手臂狠狠相撞。 “轰——” 剑气与手臂相撞,迸射火星无数,四散劲气将厚重云层荡开。 一击结束,随后听“咔嚓”一声。 虞渊的剑,断了。 空气中布满沉默而尴尬的因子。 落灯仰天狂笑,鬼王暗自庆幸,唯有虞渊“汪”地哭出了声。 他的物理学圣剑,他花了整整十块灵石买回来的剑啊! 缚住落灯的光锁颜色转淡,眼看就要被他挣脱,鬼王一掌如一山,不间断下落,将本就残败的宫殿拍成残垣断壁。 虞渊的符箓在幻境中对付段成璧时耗空大半,剩下的威力不足,他连甩数张出去,将库存消耗一空,只将鬼王的皮肤炸黑一片,不痛不痒,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段成璧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迟迟没有动静,无奈之下,虞渊只好掏出破伤风之刃。 虽然此剑满身铁锈,尚未开刃,剑灵又在沉睡之中,但好歹聊胜于无。 剑一出手,落灯和鬼王二人齐齐一震。 落灯看着剑,眸中畏惧一闪而逝,不由自主地喃喃:“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不应该啊,段成璧他……” 而在另一边,鬼王如山岳般庞大的身形在见到剑的瞬间居然不自主后退一步,看着虞渊的神色充满不确定与恐惧。 已知对方修为低弱的情况下,在对方提剑斩来的同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而不是战。 “穷,穷……你是……” 夜云崖的风里总是夹杂厉鬼的哀嚎惨叫,鬼王的声音被风吹散,显得恍惚。 虞渊只听到了一个“穷”字,身形便原地消失,从鬼影憧憧的夜云崖,回到青天白日的云崖镇。 天光正好,大街上人流如织,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街头的狼狈行人,却半点都不好奇,若不是行走间还会特意绕开他,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一团空气。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此刻,虞渊的心情还是悲愤的。 在他掏出破伤风之刃的瞬间,他明显听到鬼王说了“穷”字,还重复了好多遍。 这样也能看透他贫穷的本质?真是岂有此理! “师兄没事真的太好了!” 斜对面酒楼屋檐下,一群白底蓝纹道袍的昆山弟子乌泱泱挤做一团,段成璧一身黑衣混入其间,个高腿长,硬生生将一群身形尚未长开的少年全衬成了短腿白切鸡,而他则一只黑鹤立于鸡群,耀眼得极度不合群。 段成璧旁边,一身大红嫁衣还未褪去的宋凝珑止不住地抽噎,一双泪眼委屈地凝视段成璧。 段成璧却看也不看她,自打虞渊出来以后,一个劲地朝他挥手,想向他求救,却又被众弟子团团围住,时不时传出几句“不说清楚别想走”“宋师妹”之类的字眼。 虞渊用剑支撑身体,缓了好半天,见周围的人都自发围成一圈看热闹,时不时有昆山弟子怨怼地瞄一眼段成璧,不由好奇对方究竟和宋凝珑吵了什么。 对面热闹熙攘,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昭明的身影。 等了片刻后,终于有一道雪白身影从长街尽头缓缓走来。 白衣仙君清冷俊美,逆着天光朝他缓缓走来,刺目阳光照在他玉白的侧脸上,将一张脸衬得如同寒玉剔透,广袖临风,恍然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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