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身体沉进灼热的温泉,让沈致舒服地依靠在池边,屋里灯火未燃,漆黑深邃,但这对沈致来说无关紧要。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瞎子。 所以黑暗对于谁最有利呢?肯定不是潜入太子府邸的宵小。 沈致扬唇,设下这么久的圈套,会在今天发挥作用么? 沈致不知道,但是他期待着。 耳边传来鼓劲的风声,是外面暴风雪的怒吼,撕裂着周遭的空气,烈烈作响。 沈致蒙眼的绸带被温泉水打湿,拓印着鸦色的睫羽,根根分明浓密挺直。 或许太子殿下在失明前,有双很好看的眼睛也说不定。 沈致耳尖微动,潮热的湿气喷洒在他的脸庞,薄唇挑起,像是戏谑玩物,游惑人间的浪子。 沈致的手腕从温泉池中猛地扬起,翻转利刃刺透眼前人胸膛,沈致鼻尖掠过浓重的血腥气。 沈致畅意极了,神情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抓到你了。” 恶劣阴森的声音从朱唇吐露,像是索命的无常,不愧他静心设了这么久的局。 对面人自知落入圈套,拔出利刃转身逃遁。 沈致紧随其上,向外呵斥道:“来人!” 沈致凭借敏锐的听力与刺客缠斗,刺客只防不攻,沈致心下奇怪仍旧层层逼近,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门外传来破门声,随着震动的铃声,沈致听的出,来人是萧朗。 元宝办事效率就是高,找到的铃铛早已给萧朗带上了。沈致在温泉池里没有听到任何铃声,萧朗在外面一动未动所以未触发铃声,沈致心沉了沉,这位萧将军比他想象地要更加沉得住气。 做敌人,是沈致最不愿意碰到的那种。 沈致没有任何愉悦的心情,拧紧了眉,刺客不是萧朗,他猜错了? “萧朗,抓住他”,沈致无暇顾及其他,他势必要找到今天幕后主使。 萧朗没有回话,沈致却听到萧朗的靠近,动作迅速老练,一剑刺入黑衣人的肩头,溅出的血迹再次洒到沈致的脸上。 沈致抬手,摸到下颌黏腻的鲜血,是那个刺客的。 “人已死”,萧朗回禀道。 沈致摩挲着指腹温热的血迹,房内确实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是蓄意报复。 无所谓,是不是意外,沈致都不会轻易放过萧朗。 “殿下”,元宝没睡踏实就听到传来打斗声,紧赶慢赶才到,扯着嗓子查看太子殿下的安慰。 元宝绿豆小眼瞥见地上的人,吱哇乱叫,“殿下,死…人,有死人。” 沈致没有理会元宝的恐慌,而是挑唇冷冷道:“萧将军身上的血腥气太刺鼻了,元宝,盯着萧将军在外面用雪洗干净身子再进来伺候。” 元宝压下心里慌乱,让人把“尸体”抬下去,自己领旨去看着萧朗擦雪。 萧朗从战场上回来,脱下衣服,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遍布全身,尤其是新伤,还没愈合再次撕裂,血迹干涸。 洁白的雪被萧朗面无表情捧起,在身上揉搓,伤口再次裂开,血液染红了白雪,血越擦越多,身上越来越脏。 萧朗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直到把伤口边缘擦得泛白,没有血迹流出才停手,期间萧朗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冰雪刺激伤口,元宝看了都牙酸。 等到结束元宝回去复命,第二天萧朗才被允许回去休息。 偏僻下人房里,躺着的正是昨夜的“尸体”。 “将军”,床上的人气若游丝,还有闲心调笑,“咱们的苍国太子真是心狠手辣,若不是将军,我郑青恐怕要命丧于此。” 萧朗给自己倒了杯水,淡声道:“为何夜探太子府。” 郑青咧嘴一笑,面色苍白辩解道:“一来是想看将军过得如何,二来是想看看太子的请君入瓮。” 郑青掠过萧朗冷凝的面容,嘿嘿笑道:“看来将军在太子手下还有热气,太子的请君入瓮也颇有成效,昨夜不止我一人。” 听闻郑青的消息,萧朗放下水杯,没有追问,要是郑青昨夜知道那人底细,势必会全盘托出。 谁在觊觎眼盲的太子,非要挑他进太子府这日动手,栽赃嫁祸,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郑青见他不语,又放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太子府最近要找男宠。” 郑青故作风情地抚摸自己的脸,“将军觉得我胜算几何?” 名正言顺进入太子府,男宠他郑青也做的。
第76章 来啊,利用啊! 沈致醒来时,出了一身薄汗。 元宝进来侍候洗漱,沈致没问昨夜“尸体”如何处理,要是有心想瞒,他这个眼盲太子不足为惧。 “殿下,楚大夫一大早就来了,不如先让他为殿下瞧瞧?”元宝适时递去帕子。 沈致擦拭唇边的水渍,让人进来。 楚存鉴是专门为沈致诊治眼疾的大夫,自从沈致眼盲后,一直是他来调养,沈致的眼盲不仅仅是受伤,更准确地来说,是中毒。 沈致差不多半旬没见过楚存鉴,说是为他去寻解药,闹腾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名堂。 “叫进来”,沈致刚醒没什么精神,昨晚被梦魇了一夜,身体有些虚浮。 楚存鉴衣襟褶皱,头发松松垮垮,若不是有张俊朗朝气的脸顶着,旁人看去怕是邋遢至极。 亏得沈致眼盲又不在乎,否则绝不会有人同意楚存鉴以这种形象出现在沈致面前。 楚存鉴甫一出现,元宝立马嫌弃地后退几步,衣衫不整活像是哪个浪荡子沾着姑娘们的口脂,刚从床榻上下来似的。 自然是没什么姑娘,楚存鉴是真的辛辛苦苦翻典籍找药材,才弄成这般模样。 楚存鉴目光灼灼,脸上的欣喜遮挡不住。 元宝一瞧,顾不得他形象不佳,连忙问道:“楚大夫这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可是殿下的病有治了。” 楚存鉴行礼也是乱七八糟,什么拜啊叩的也分不清,索性跪在沈致脚边回禀,抬头,正对上沈致汗涔涔单薄的锁骨。 纤瘦白皙的脖颈覆盖着细汗,密密的水珠顺着青黛色血管蜿蜒坠落,黏腻的视线忍不住追随,直到汗珠湮没在领口处,消失不见。 再往下看只有小片阴影,视线蓦地受阻,竟有点难言的可惜,楚存鉴眼底青黑,长时间不眠不休头脑有些发胀。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诚惶诚恐移开目光,可不知怎么地,视线慢慢转了上去,怔怔出神,太子五官秾艳稠丽,朱唇像是涂了女儿家口脂般好看,吸人得紧。 太子生的过分妖孽,从前不敢直视,如今眼盲平添了份惹人怜惜的脆弱,容易使人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元宝未察觉楚存鉴的怪异,反正这个楚神医突然冒出来,又被殿下委以重任,整日里奇奇怪怪的,对他无礼的举动也未过分苛责。 “楚大夫?”沈致轻启唇瓣,低低哑哑的声音缠绵而出,叫楚存鉴回神后连忙撇开头。 楚存鉴恍恍惚惚才想起今天要来干什么,禀告道:“太子的眼疾是西域来的毒,我之前从未听说过,只能暂时压制毒性,我飞鸽传信给我师父请他分辨。” “这些日子得到他老人家回复,这不是毒是蛊”,楚存鉴言之凿凿。 沈致靠在软榻上,细白的指尖压出红痕,整日的闭门拒客不见天日,沈致肌肤透着冷秞的瓷白,一点点不同的颜色,就是浓墨重彩视觉冲击。 淡淡幽冷的香气掠过楚存鉴鼻尖,夹杂着草药的苦味,仔细嗅闻还带着丝丝温热。 跟沈致身上平日的香气多了份热度,楚存鉴不免猜测,这是泡温泉后带来的热气? “殿下晨起未泡泉水吧?”楚存鉴揉揉鼻子,突兀地问了句。元宝不知道楚存鉴有何用意,急忙道:“殿下刚起,怕楚大夫久等,未来得及泡泉水,可是有什么不妥?” 楚存鉴视线落在沈致后面未收拾的锦被,后知后觉那丝留有余温的香气,是从太子贴身软被里散发出来的,楚存鉴目光游移,耳尖有些发烫。 思绪混乱,传闻中太子好南风,竟分不出真假。 太子的容貌,上上等的天人之姿,若是喜好男子,似乎也不是难以理解。 “并无不妥”,就是未曾想到,这世上有人出了汗,都是香的。 许是门未关严,一缕晨风进来,沈致握拳抵唇,喉咙间痒意难耐,呛得咳嗽几声,苍白的脸庞浮现酡红的朝霞,竟有几分鲜活。 元宝眼尖,前去关门。 回来时,就见到楚大夫已经搭上了殿下的凝白如雪的手腕,关切道:“殿下如何?” 这是被抢了活?元宝不顺心地盯着楚存鉴献殷勤,什么人都来抢太监的活干,他可没忘,这楚存鉴刚来的时候还非要用金丝诊脉。 这是顾不得了?他就知道,一个个的都觊觎他主子,不分男女! 沈致咳得狠,身体颤动白皙的颈子都染了粉,好容易平复下来才道:“无妨。” 楚存鉴指腹兀地触碰到,皓腕上冰凉腻滑肌肤,不由得晃了下神,定定心仔细摸着脉弦,良久收回手。 “蛊虫好解也难解”,楚存鉴模棱两可讲到。 元宝追问:“这是何意?” “好解的是,天下蛊虫大同小异,不外乎找到母蛊将体内子蛊引出,亦或是直接找人将体内蛊虫转移过去”,楚存鉴顿了顿,继续道:“难解的是,母蛊难寻,可以承受蛊虫转移的人也难找。” 沈致明白楚存鉴言下之意,直截了当询问道:“承受蛊虫的人要满足什么条件?” 母蛊势必在害他眼盲的幕后之人手中,如此一来,便只有找人受蛊。 “那人必须长食草药,太子身上的蛊虫喜阳,那人也得身强力壮”,楚存鉴也只列出寥寥几条,再多的他还需要层层验证,“找到后,我会逐一用人以血试蛊。” “蛊虫最喜哪人,他便是引蛊的最佳人选。” 元宝听完,嘟囔道:“这算什么好消息。” 他是蠢笨,也听出楚存鉴说了跟没说一样,不管是毒是蛊,总归是现在治不了。 天大地大上哪儿去找长食草药的人,莫说是王公贵族吃的精细奢靡,有条件吃草药也没有顿顿为食的道理,穷苦人生病草药都买不起,哪里去找。 现下之策,就是养人现喂草药,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楚存鉴没听到元宝的抱怨,兴奋地回想着,“我昨晚外出,在殿下门前偶遇一滩血迹,那血跟常人不同,说不定会得殿下/体内蛊虫喜欢。” “殿下可能找到昨夜在门外流血的人?”楚存鉴兴致高昂询问,找不到也没事,总归是在太子府。 将人聚拢起来,他一个个找,也能找到。 沈致没作声,倒是元宝先变了脸色,昨夜便只有用雪洗伤的萧朗。 殿下如何折辱萧朗都是经元宝手,他知道萧朗被折腾的惨状,把人得罪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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