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就给钟文彦定下罪名,在场的人无不感叹太子的狠辣。 “皇兄……”,沈昭珩正要求情。 萧朗已经动身,拎起钟文彦掼到桌角,单薄的额头破裂飞溅起大片血迹。 桌旁端坐着的沈致也被祸及,温热腥气的血滴洒落在沈致的脸庞,慢慢滑落划出艳丽的红痕,洁白柔软的绸缎浸染血液,阴郁的太子殿下浴血而坐。 圣洁高贵的脸庞沾染肮脏的血液,产生了惊心动魄的瑰美,他合该是罗刹,罪孽的化身。 众人等着太子发怒,毕竟刚刚太子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肆意折辱。 如今这般,萧朗此次危矣。 沈致低低笑了,染血的美人面叠叠盛开,脚下躺着血色尽失的钟文彦,沈致绝胜的容貌显得妖异非常。 这是挑衅?亦或是对自己羞辱的反击? 不管是什么,萧朗已经被沈致牢牢记在心上。 “萧将军深得孤心”,沈致佯装夸完,半晌又犹豫道:“只是孤眼盲,萧将军武功高强听不到响动让孤心中不安,难以重用如何是好?” 萧朗没有回话,他只这不是问自己。 元宝谄媚接道:“太子府有异域进贡的铃铛,不若赐给萧将军,以显太子恩德。” 沈致赞赏地拍手,对这个建议十分称心,“你来安排,孤乏了,先回了。” 被褪去鞋袜的沈致赤脚走进雪地里,皑皑白雪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白皙的足底踩踏雪地,边缘处变化成绯红的赤色。 孤身一人,禹禹独行,不撑伞雪花簌簌而落,暴戾的太子仿佛都在这茫茫天地出尘的干净,夺人心魄的高洁。 萧朗身上在战场受过的伤口撕裂,浓重的血腥气,比倒地的钟文彦也不遑多让。 他还是那副麻木的神情,似乎对世间万物都没有兴趣,任何人都可以来磋磨殴打,可是没人敢,一人就抵千军万马的少年将军,没人敢触怒他。 除了现在性情大变的太子。 说是做太子护卫,实则是剥夺军权,他们都明白,萧朗也明白。 在太子府,跟着永远无法登基即将被废的太子,无疑让老皇帝安心,同时也怕让其他皇子起了争夺之心。 “萧将军,若是皇兄苛责,尽管来找本王”,沈昭珩言辞恳切,信誓旦旦承诺道。 萧朗神情没有任何松动,只道:“多谢五皇子。” 沈昭珩安下心,相比其他皇子,自己帮过萧朗,是萧朗不得不承情,总而言之他跟萧朗的关系,比之其他人要更为亲近。 萧朗目光深远,望着远方渐渐消失的圆点。 这是他的新主子,皇上指给他的新主子。
第75章 来啊,利用啊! 沈昭珩快步来到失血过多、倒地不起的钟文彦面前,眉毛打结担忧道:“钟大人如何?若不本王递腰牌进宫,为钟大人请太医来看。”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旁人承了皇子的恩情,必定感恩戴德。 可钟文彦并非常人,古板守旧比严苛的钟国公还要讲礼二分。 钟文彦额头遭受重创,血迹蜿蜒流淌,眼目眩晕,还是避开沈昭珩递过来的手,“不敢劳烦五皇子。” 钟文彦踉跄地站起来,身形晃了下,俯拜行礼,“太医乃是宫中人,为宫中贵人侍疾,五皇子应当谨遵宫中规义,随意指使太医出宫,实在不妥。” 沈昭珩的好心换来的钟文彦说教,沈昭珩脸色变化了瞬,随即恢复正常,回礼歉意道:“是本王想岔了,日后必当铭记。” 钟文彦并未心沈昭珩好态度松口,继而再次规劝道:“太子为君,殿下为臣,面见圣君必当行叩拜之礼,五皇子深受皇上宠爱不日封王,更应为众皇子做个典范。” 给沈致叩拜?沈昭珩心绪起伏,他本是想着钟文彦自请求沈致退位,是能够拉拢之人,未曾想这个钟文彦顽固不化,甚是难搞。 沈昭珩收紧拳,半晌才缓声道:“本王记住了。” 钟文彦颔首告退,步履即使缓慢,行走间也不失文人风骨。 钟文彦从太子府走出,满脸鲜血吓了随从一跳,“公子,这是发生什么事?” 钟文彦摇摇头,被随从扶到马车上。 随从拿着软布给钟文彦擦拭血迹,心道世上怎么会有自家公子这般人,争着当出头鸟的,固然身体有疾者不可登位。 可皇上已给太子两个月期限命他治好眼疾,否则褫夺太子封号,朝中不满的大有人在,像自家公子堵人的还是头一个。 若是让随从评价,自家公子迂腐到有些痴傻。 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在公子面前讲的,公子平日温和怪罪倒也不至于,只是他家公子十九岁就是状元郎,智慧谋略皆是上等,他是不敢多加编排的。 “公子何苦”,随从感慨道。 钟文彦接过软布自己擦拭,“太子身体有疾,应当立即被废,寻找下一任合格的储君。” “那公子的伤是太子…”,随从欲言又止,钟家是鼎盛之家,被打成这样,即便是太子也该对钟家有个交代。 钟文彦摇头,像是否认又像是不想提及。 钟文彦手指微蜷,冰凉软腻罗袜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腹,钟文彦眼神闪烁,确实是自己撕裂太子裹足的薄袜。 冷不丁想起太子赤脚踏入雪地的景色,寒风吹弱柳,轻絮飘落然,钟文彦有一瞬间的心悸,仿佛觉得太子不似凡间人,有种需要保护的脆弱。 额角的刺痛又明晃晃提醒着钟文彦,太子的手段不可小觑,并非柔弱可欺的小白兔而是狠辣无情的恶狼。 “那公子现在要如何?”随从犹豫道,难不成继续劝谏太子自废,那也太固执了。 钟文彦放松掌心,闭上眼脱力般轻声道:“皇上决定并非我等可以非议,派人寻求名医为太子诊治眼疾。” 要是二月之期已过,太子仍旧没有好转,钟文彦只能再次奏请,苍国必不可能有眼盲的皇帝。 随从显然松了口气,公子早这样想该多好。 还有一事,“皇上要为太子选亲,二小姐也在其中”,随从刚开始劝阻钟文彦大多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太子眼盲后好南风,若是太子有意为难,选中二小姐为太子妃,日后可有得磋磨了。” 二小姐是钟文彦的嫡亲妹妹,颇为受宠,随从点到为止,便不再言语。 钟文彦蓦地想到自己的血溅在太子光洁脸庞的情景,浓稠的鲜血滴落在太子朱唇上,如同妖魅,钟文彦呼吸紧了紧。 不多时钟文彦喉结滚动,吐出一口气,“我有分寸。” 太子真的好男色,他是决计不会让嫡妹跳进火坑。 钟文彦敛眸,兀地想起直接动手将自己掼到桌角,鼎鼎有名的少年将军,萧朗是在救自己? 毕竟太子给他定的罪名是谋害储君,今天要是没有这看起来骇人的伤,他只怕出太子府要脱层皮。 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钟文彦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时间会告诉他答案。 马车轱辘转动,驶离太子府,太子府白日光鲜,夜晚却显得有些森然,黑漆漆的门庭仿佛是吃人的深渊巨口。 太子眼盲后,禁止太子府夜晚明灯,宫人们都借助简洁的夜色行事,若是碰上阴雨天,黑压压地看不清,跌倒碰撞是常有的事。 元宝有心劝说,却无从开口。 被沈致一句,“黑夜作祟的妖魔才多”堵了回去。 宫殿的碳火烧得旺盛,元宝努力睁着绿豆大的眼睛,分辨伺候太子的各种用具。 毛毡覆盖在沈致冰冷的脚面,元宝人不聪明,伺候服侍的功夫倒是一等一,元宝用劲儿巧妙,不一会儿就把沈致沾雪下的足底擦拭干净。 “殿下不喜萧将军,罚他便是,何苦作践自己”,元宝心疼太子在雪地一路走回宫殿,再是尊贵的人也扛不住这天寒地冻。 几个时辰了,都没缓过来热气来,元宝眼皮子浅,说着竟想落泪,可怜太子殿下眼睛受伤后身体也未调养好,冰冷冷的吓人得紧。 沈致闻言勾唇,“你怎知孤讨厌萧朗而非钟文彦?” 元宝低头抹抹泪,愤慨道:“钟大人也不是个东西”,元宝想起钟文彦请殿下自废就恨得牙根痒痒,但是,“萧将军将钟大人掼到桌角时,殿下未曾看见,萧将军眼睛就像是捕食的野兽,锋锐冷戾,让人看着发寒。” “殿下被溅了一身血,奴才瞧着,是萧将军故意的”,元宝喋喋不休,末了还告了萧朗一状。 沈致的指尖点在唇畔,他还没忘记飞溅鲜血落在脸上是如何滋味。 萧朗也得跟他般体会一遭,才能让他痛快,至于是否有意,沈致不在乎。 “萧朗十五岁就率领大军征伐胡夏,现下十九战功赫赫,虽是被父皇指给我做护卫,但那人可是杀人如麻的罗刹,招惹不得”,沈致这般说着,脸上却毫无惧意。 一脸的兴致勃勃,仿佛就偏爱招惹这种招惹不得的人。 元宝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殿下,那你今天还……” 今天殿下可没留手,狠狠地折腾了萧朗一番,元宝有点后怕。 “殿下,奴才以后定当对萧将军宽善”,元宝保证道,元宝在宫中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萧朗这种人才是该拉拢的。 他今天以为是给萧朗下马威才出言不逊,萧朗本该忠于皇室忠于太子,元宝才肆无忌惮。哪知殿下都说招惹不得,元宝最敬佩信服的就是沈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元宝心有余悸擦擦汗,他日后肯定对萧将军恭敬有加。 沈致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对元宝的话置若罔闻,父皇把萧朗送过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招惹,所有的皇子跟萧朗都有深仇大恨才能让父皇安心。 “沈昭珩救过萧朗的父亲,蛇鼠一窝的人,孤都厌烦”,沈致良久启声道。 元宝圆滚滚的身子微顿,脑袋跟浆糊似的转不开,殿下这是喜欢萧将军还是讨厌萧将军? 这决定着元宝如何衬殿下心,做奴才的,讨主子欢心才最重要。 “他人现在在哪儿?”沈致随口问道。 元宝掌管着太子府内大大小小的事,萧朗也是经他手安排,“在门外护卫,为太子守夜。” 外头夜雪飘摇,元宝打着整治萧朗的心思安排的,雪中站一夜不肖说明早也有他受的。 沈致顿了下,继而朗声大笑,“干得好。” 元宝摸不到头脑,但是得了太子夸赞就连忙应承:“奴才必当想殿下所想,急殿下所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沈致神情舒展,冲元宝挥手,“你下去吧,告诉值夜的萧朗,非太子命不可随意行动。” 免去守夜的元宝乐颠颠应了声,摸着黑就出去了。 沈致听到外头的窃窃私语,步伐稳健,按照脑中记忆走到温泉池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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