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归反倒笑了,只是眼神仍是一片郁色,暗暗讽道,“太子殿下真是神机妙算,今夜除夕佳节,若非这奴才扰了人兴致,本殿下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那便是我忖度错了。”白景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淡淡地拢起宽大繁复的衣袖,眉目温和, “方才见你怔仲出神,我还以为三弟口中淡而无味,亦想尝几块儿梅饼呢。” 被人看似温和又毫不留情地戳破心思,白宴归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极为精彩。 原来他们几个虽是分开而坐,但奇怪几个人的一腔心思竟全都犹如系了线的风筝也似,总是不由得飘向白眠雪那里。 故而他们虽是照常饮酒,但眼角仍是瞥向那边的角落里,早都已经瞧见了方才白眠雪亲自喂谢枕溪吃的那块梅饼。 虽是听不清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毕竟所见为实,自然心里隐隐有些捉摸不透的不悦。 白宴归屈指轻叩了一会儿酒杯,靡艳的眉眼仿佛成了一条狭长的线,似是斟酌了半晌,又瞥一眼那边的两人,方才重新看向白景云,扯出一丝笑道, “若是太子殿下愿意,待一会儿宴席终了,不如你我且出去走走,叙叙话。” 白景云执杯不饮,温和的五官在灯烛下看起来失了几分温润清隽,多了些沉默,闻言不过是不冷不淡地轻轻颔了颔首。 - “困了。” 大衍宴会上特有的欢快乐声淡下去又响起来,西域的舞姬袅袅婷婷地退了下去,一阵阵香风吹入脑中,原本就因为困倦没了精神的白眠雪更昏昏欲睡了几分。 眼见得另一群已经装扮上的女儿正要接替着上来,白眠雪直着眼睛,软着声音,因为太困甚至还有一点点鼻音,轻轻道, “若教如此排演下去,只怕天亮方歇。” “怕是不止。” 谢枕溪看着困得东倒西歪却又瞪大了双眼的小殿下,忍不住眯眼儿轻笑, “殿下不知么?今年陛下为了昭示我大衍国力雄厚,万邦来朝,特意吩咐了要多挑些人预备夜宴助兴,因而江南塞北,中原西域,甚至就连极寒的桃花岛,也都多了许多舞姬歌姬进京呢。” “那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好想回去啊……” 白眠雪茫然地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眼睫处沾了几滴眼泪,软软糯糯地小声道。 一语未完,谢枕溪突然低头含笑看着他,眸光微微露出狡黠,“那本王带殿下回去如何?” “你当父皇是傻子吗?” 白眠雪担忧地看他一眼,“若偷偷溜了,不到片刻,必是有人会禀报给父皇的,到时候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 “不过若是有些正经缘由,亦是无碍的。” “什么缘由?” 像试试探探地吞咬钓饵的乖巧鱼儿,小殿下睁着一双漂亮的眼儿瞧他。 新一轮的歌姬舞姬已经上来,美人回裾转袖,婉若游龙,手中弦鼓亦声声作响,好不热闹。 寻欢作乐声中,谢枕溪挑了挑眉,屈指敲了敲白眠雪手中的小酒杯,含着笑轻声道,“殿下不管,本王自有办法。” - 许是寒冬之故,天成殿外一片寒意,唯有苍劲的老竹,一节一节地还能御些冷风。 “去哪里?” 如此寒浸浸的冷风迎面吹拂过来,白眠雪打了个寒颤,愈发想要蜷缩起来。 “不知道……外头好冷,不如回去皇子殿好了。”小殿下缩在衣领里头,冻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这么怕冷,不然回去如何?” 谢枕溪看着眼前鹌鹑也似的小美人,坏心眼发作,故意逗他道。 “不要不要,不要回去。” 白眠雪闻言立马摇头,里头虽是暖和,奈何太无聊了,还不可以睡过去,实在难熬。 白眠雪裹紧了毛绒绒的衣领跺了跺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冻得嘴皮子都不怎么利索,只能结结巴巴道, “对了,不如回去我的住处,恰好我要读一读二皇兄写给我的信。” “他写了那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瞧呢。”
第77章 七十七 不算和煦的夜风飘飘荡荡地吹过来, 屋檐的碎雪在明月映照之下看起来仍有些晦暗,谢枕溪蓦地低头笑了。 “王爷……?” 白眠雪一语未完, 就见那人勾着唇角笑,素来矜贵自傲的眉眼间也像是含着几分讥讽与无奈, “本王陪着殿下逃了这般盛大的除夕夜宴,难道就是为了陪着殿下去瞧别人给你写的信?” “可是……” 小殿下恍然未觉,像只顽皮的幼猫去牵人的衣角,低着声音软绵绵道, “二皇兄不是别人呀。” “他母妃指使着人给你下过药。你是知道, 还是不知道?” 谢枕溪淡淡地挽起白眠雪的发丝,又用手掌去摸人的脑袋,轻飘飘地提醒他。 小殿下只好垂着脑袋,乖顺地在他掌心里舒服地蹭一下,仰起脸儿轻声道, “知道的。” “可……” “嘘。”谢枕溪在唇角竖起手指,眉眼间看起来仍是素日的风致,手上却用了几分力道, 墨兰色的扳指缓缓擦过小美人的唇角, “那就休要提他们母子。嗯?” 既然白起州已远赴边关,那他也可看在这份上勉强忍下不再对尹妃出手。 只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容忍宫闱中那些龌龊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白眠雪。 “二皇兄不一样的。” 和谢枕溪对视了片刻,小殿下乖巧地小声应了一下,又委屈巴巴地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尹贵妃虽是讨厌至极, 但白起州却与她完全是两样脾性, 何必混作一谈呢。 这北逸王,好不讲理。 许是这几日接连落够了雪, 这会子明月凌空,漫天星斗耀眼, 昭示着明日的晴朗天气。 因是逃了席,两人远远避开天成殿外来来往往的侍卫与宫婢,刻意寻了条僻静无人的小路慢慢地走。 这条小路两边皆是竹林,傍边每隔三五步便燃着宫灯,并不昏暗,萧萧风声穿林打叶,犹如细细龙吟,让白眠雪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细听。 “殿下,这会儿困么?” 白眠雪听了会子便不住地眨眼,忍不住想往旁边人的肩上靠去,闻言又思考了一下,乖巧地点头又摇头。 谢枕溪便挑眉伸出一指按在小美人的额头上,作势要推他,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本王每问一句话都不肯好好答。” “困是困了。”白眠雪软声带着鼻音道,“但是这儿景致不错,就不想睡了。” 说罢又歪着头看他,漂亮的眼睫一眨又一眨,眸子里犹如盛着一泓清月,格外显出些娇憨模样,“我哪有不好好说话?” 谢枕溪见他如此,本不欲计较,当下也忍不住要去逗弄逗弄这小东西, “今日本王问了殿下许多话,殿下若能复述,本王便……奖励你一下?” 白眠雪眨眨眼睛,偏过头去,故意软绵绵道, “王爷今儿一整日都厮缠着本殿下,话说了有一箩筐,我哪里记得下那么多?” 谢枕溪一愣,忍不住气笑了,挑了挑眉,屈指便要敲他脑袋, “这是哪里学来的浑话,你也知道厮缠是何意?” 说罢又摇头, “本王早说过你身边那些伺候的人也该换一换,又是哪里来的这些浑话敢叫主子听见。” 白眠雪连忙躲开他的手,听见要换他身边的人自然是不肯,只蹙着眉,受了欺负的猫崽儿似的,反驳道, “反正王爷你就是有意为难。” 谢枕溪缓缓笑了, “所以殿下答不上么?” 白眠雪眨眨眼睫,轻轻哼了一声。 下一刻,恍惚就觉得那双手竟攀了上来,牢牢地按住他的肩,将他抵住。 白眠雪懵懵地抖了抖,这会儿他背后只虚虚抵着几竿老竹,怕摔着自己,并不敢靠实了,只能挺着腰无助地迎着面前的人。 谢枕溪背对着明月和雪,矜贵风流的眉眼失了光,少了世家贵公子的桀骜,反倒多了些许温柔。 他按着眼前的小殿下,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片刻,唇瓣就映了上来。 周身都是冷的。 只有唇上那一点是温热鲜活的触感,仿佛以此为中心,周围激烈地跳动着荡开一圈又一圈温热又舒适的涟漪。 白眠雪的胸膛刚刚有点儿惊恐地上下起伏了一次,谢枕溪随即轻轻按住他,五指抵在上面,温柔又不容反抗地重新把他推了回去。 “唔……嗯……” 诧异又害怕的小殿下眨眨眼睛,漂亮的眼睫激烈地眨动着,从嗓子里发出一点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背后寒冬里失了枝叶的老竹不停地发出响动,每一道竹节似乎都镌刻着不可靠三个字。 小殿下怕得想去拽身前人的袖子,奈何太顺滑的绸缎不能让他如愿,为了不让自己后仰着摔下去,他只能可怜巴巴地尽力的往前。 只是如此一动,倒像显得像是这只乖巧的小猫自己在主动迎合着索吻似的。 谢枕溪仿佛也发觉了这一点,眉头微微挑起,仗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小美人无处可躲,又刻意吻得更深了些。 周围的路上连一个人都无,漫天月色倾泼而下,仿佛在为地上一对交缠的人影做证见。 “唔……” 只不过片刻间,白眠雪就觉得自己呼吸不了,小殿下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怕了起来,摇着头软绵绵地开始拼命挣扎。 奈何谢枕溪仍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欺负得人眼角控制不住地带泪,最终忍无可忍,只好闭上眼儿用力咬了下他的唇瓣。 殷红的血珠从慢到快地渗出来,谢枕溪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白眠雪,只见他慢慢地将两人分开,眼看着格外靡艳的银丝混着血痕,在月色下不容忽视。 “小笨蛋,不会换气?” 白眠雪看着谢枕溪慢慢地抿去血迹,勾起一点唇角。看他的目光粘稠的仿佛能滴下汁水来。 白眠雪顿了顿,抬手想去擦净自己唇角,谁知手腕反被轻轻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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