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里他机关算尽, 最后到底也得到了太子之位。 只不过原著里自己被立为太子只是一个引人上钩的绝妙圈套罢了。 但蛇蝎心肠的小美人却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多年筹谋终于成真,自己苦尽甘来,一朝翻身,欢天喜地就入主了东宫。 谁知他只高兴了一夜。 第二日官军就从他的住处翻出来巫蛊娃娃,小可怜被揪出来押在殿前审问,昔日所谓的盟友无情地翻出来他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恶事。 在众人骂声中彻底铲除了他这个恶毒的反派。 今时今日却丝毫不同。 他的前路遥遥,横亘着朝臣,百姓,父皇,从明日起,会有无数远甚从前的艰难辛苦。 但昔日埋伏好的豺狼虎豹却渐渐少下去。 却有温风丽日,一日好似一日。 令他从心底生出一种渐渐放松下来的安全感。 好像一只漂亮的小猫被迫试探着去摸一汪热汽腾腾的沸水,用爪子拨弄了几下,才发现是最舒适不过的温泉。 于是放下心来,乖乖眯起眼睛享受被包裹的舒适安全。 这只漂亮的小猫还很年轻很年轻,但他也能预料得到,这是俯视他一生也极珍贵的幸福时刻。 “你看,总有人护着你。” 谢枕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殿下被风撩乱的几缕长发,狐狸眼轻轻眯起,很像林中格外静谧幽静的深潭。 白眠雪只看了一眼就心跳加速,赶紧低头移开了视线。 “怎得,你看不惯?” 白起州忍不住哼笑一声,暗里疑心自己一定是和谢枕溪天生不对付。 即使两人曾在白眠雪的事情上达成过同盟,但到底还是发自内心的忍不住想呛他。 “不,我是说,而我亦如此。”谢枕溪低头,眉目平和,“谢氏一族,亦甘愿为殿下保驾护航。” 谢氏百年大族,朝中根基极深厚。 连英帝与太后都没有讨好得动的人,今日却投向年幼的五殿下。 “谢大人,掌权可不是这样掌的。” 白起州心中暗叹,嘴上却幽幽道,“拿着你谢氏一族上下百余人的前途讨好人,族中子弟恐怕不肯买账?” 谢枕溪淡淡一笑,“臣即是族中公理。哪家子弟不服,尽可以来与臣相较一二。” 白起州一噎,看了眼白眠雪,拂袖便走了。 谁与他争? 怕不是争完回去就发现一家老小整整齐齐躺在院子里了。 大衍第一百年大族的掌权人,不是软柿子。 白景云亦听得出他话中隐隐的张狂,只是今日繁杂事务太多,再耗费时间只怕要等金乌西沉,便拍了拍小殿下的肩,云淡风轻道, “有几样事务,我先教你,免得我陪父皇去了江南行宫,你一时手忙脚乱。” 白眠雪连忙点点头。 “殿下几时回来?”唯独此事谢枕溪阻拦不得,只得面上含笑,暗中咬牙。 “军国大事,你我都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的。北逸王还请先回罢。”白景云淡淡道。 那小东西还敢回过头来和他挥挥手。 谢枕溪险些没有用眼神把人给吞了。 - 春日和暖,夜来月明,榕叶满庭莺乱啼。 白眠雪合上面前最后一本奏折,托腮听了一会儿,回过头问, “太子哥哥,东宫每晚都能听到这么多鸟叫声吗,会不会吵得睡不着?” 白景云早已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下人,亲自替他把奏折拿走,闻言淡淡道,“我睡时一般是三更,已经不会吵了。” “怎么那么晚?!” 白眠雪惊讶道。 他只有刚穿来时还不习惯,往往要在床上翻腾到很晚才睡得着。 但现在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的作息已经渐渐适应到和周围的人同步了。 每天晚上吃过晚膳,过不了一会儿就已经发困到脑袋耷拉,顶多沐浴一下,回来就能直接睡着。 可是白景云怎么睡这么晚? “自父皇身体不好,大小事情桩桩件件俱送过来要我经手。许多事每每想起,都睡不着。” 他点了点桌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清冷如玉的眉眼间有点淡淡的疲惫。 “不说这些了。” 他面前精致到几近奢华的茶杯中,几点苍翠之色浮沉,白景云并不饮,看了看微微勾唇, “我今夜讲的,你记下了几分?” 白眠雪想了想,仔细答道,“大约有一半吧。” 小殿下说完轻轻停顿了一下,好像有点点不好意思,“还有很多好难懂……我还没有学会。” “嗯,无妨。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事。” 白景云方才教他时倒是极认真,当真如同严师,说到机密要害处神色也是清冷不变,让白眠雪不敢分心。 这会儿反倒渐渐和缓了下来,仿佛又是他熟悉的温润尔雅的贵公子。 白眠雪也终于放松下来,趴在桌上,忍不住歪头碰了碰他的杯子,“太子哥哥,闻着好香啊。” “是江南进贡的茶。” 白景云淡淡道,话尾一顿,片刻才不动声色道, “很快我便要去江南了。” 江南,江南。 烟雨江南,雾里行舟看水,两岸青峰叠翠,美不胜收。 白眠雪很久很久以前去过一次。 但他此刻丝毫没有听出来对面人话中的意味,只是替白景云雀跃道, “我听绮袖说,江南手巧的工匠很多,会造一种很漂亮的自行人,穿戏服,小拇指那么长,会自己动弹呢。” 白景云垂下眼帘看他,许是说到了喜欢的东西,小殿下的眼睛分外地亮。 在灯烛下格外引人注意。 “啊,好像还有那种拿水银灌进去的小人儿,很轻,能自己翻跟斗……听说还有一种滚灯,做得精美无比,但是只要内里点亮了,无论怎么翻滚都不会熄灭,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白眠雪滔滔不绝。 白景云表面上在静静地听,但一直俯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 …… 他其实动过心思。 灯影在东宫墙壁上略微摇晃几下。 留下一小片照不到的阴影。 他垂了垂眼,清冷如天上月,唯独指尖细微地颤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五弟,你瞧那儿是不是有只瓷瓶,且帮我拿来。” 灯影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一片看不甚清。 白眠雪正说得欢快,闻言应了一声,连忙站起来朝那边走去。 白景云面色如常地盯着他乖巧的背影。 心跳却几乎跳出胸膛,冲出喉咙。 把他关起来。 把他关起来! 他两眼定定瞧着,只要白眠雪此时回头,一定会被这样炙热不加掩饰的眼神吓一跳。 就像一把缠绵热烈的弓箭,他温润尔雅的皮囊下已经肖想猎物很久了。 只要拿动那个瓷瓶,背后他早已留好的关窍就会触发,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人困进地底的暗室里。 白眠雪毫无知觉地左右看了看,在找他口中的那个瓷瓶。 白景云的瞳孔跟着他的一举一动紧缩。 那些人即使掘地三尺,找遍皇宫都不可能发现这个暗室。 毕竟这个瓷瓶伪装的关窍只能用一次。 而另一个出口,远在宫外。 他亲自,精心雕琢的得意囚笼,除开那些早已无法开口的工匠,至今再无一人知晓。 他甚至可以从这里,将白眠雪伪装起来,带到江南。 如一尾鱼被裹挟着入海,从此他的幼弟此生绝无可能重返皇城。 从此独属于他。 白景云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好像在笑自己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竟也生出这样不堪入目的心思。 可惜他从来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那种独占欲好似最难缠的毒蛇烈火,在每一个夜晚嘶叫着低吟着,一遍遍侵蚀裹挟他的理智。 让他夜夜如何安眠。 除非幻想着已经将人拥入怀中。 堪笑兰台公子,竟也是登徒浪子。 白眠雪终于看到了那个瓷瓶。 他还没有动作,一直死死盯着他的白景云已经情不自禁地先伸出了手。 “对了,太子哥哥,你去江南,什么时候回来?” 白眠雪的动作忽然停住,回过了头,白景云脸上少见的奇异神色骤然落入眼中,不由得把他吓了一跳。 但小殿下还是不疑有他,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出去玩时,经过的一家驿馆很漂亮,等你从江南回来了,刚好可以和太子哥哥一起去。” 他语气雀跃神往,当真很喜欢那家驿站,急着和自己分享的样子。 白景云定定神看着兴高采烈的幼弟,心头好像有重锤一下一下敲击,直教他目眩神驰,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哦对了,是不是这个瓶子?” 白眠雪说完转过身,正要伸手,忽然听得身后一声骤喝,“不要动!” 吓得小殿下连忙缩回手,诧异地回过头,却见白景云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胸腔起伏不定,指尖微颤, “我记错了,不是那个,不要动了。” 他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饮了一口。 苦涩至极。 他年少便是国之储君,平生最是克己。 也最恨克己。 今时今日一念之间,他可以轻易得到朝思暮想的人,将他独自囚在一方天地。 但也算从此毁了白眠雪。 当克己。 明心见性。 他闭上眼,反复叮嘱自己的心。 他不担心如今已有的一切,唯独怕自己一念之间行差走错,从此二人之间甚至再不可能有平和出游的兴致。 若有一日,因为一念之间,二人对面而坐,心思却天涯相隔。 仅仅是设想一下,白景云便难以接受。 若起婆娑,便要见炽火,独吞因果。 白眠雪坐过来,有点为难地戳了戳他,“好困了太子哥哥,我想睡了。” “今晚就睡这里吧。” 白景云让出自己的床帐,顿了一下,“我去外间的暖阁。” 他不及弱冠便被封太子,昭万民,居东宫,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却在这个莺啼花舞的春日夜晚,唯独因为惧怕那个小东西伤心,舍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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