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锦绣公子,世代贵胄。 “怎么,本皇子冒着大雪来看五弟,五弟竟连行礼答话都不会了?” 见人不语,眼前的少年挑了挑浓眉。 原身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进来,白眠雪眨眨眼,认出眼前的少年郎是自己的二哥,尹贵妃的独子,二殿下白起州。 原著里,这人模样儿如飒沓公子,心思却简单,凭借一身好武艺,当面教训过原身好几次。 当然,眦睚必报的原主后来自然也花心思报复回去了。 眼下,他自顾自地坐在白眠雪对面,俊美桀骜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见对方直愣愣盯着他瞧,不由得玩味地勾起一点唇角,手下反复把玩着桌上那把破壶。 “皇兄……”白眠雪抖了抖,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得吓人,不由得眉头一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过几息,一张带病的小脸就咳得通红,狼狈地发丝全都散落在背后,小鹿眼里水光都渐渐泛了上来。 “啧,罢了,罢了。瞧你那病恹恹的样子!”二皇子白起州嫌弃地瞧了他一会儿,突然烦躁地摆了摆手,轻轻哼了一声,“说正事。” 白眠雪咳了半天才勉强停下来,他捂住嘴,另一只手拽紧了自己的衣袖,透过水光朦胧的眼眸,微微喘息着看着白起州。 “本皇子今天来,就是奉父皇之命来看看你,谁知你的病好得真是时候。既如此,今日怎能不去皇祖母的寿宴呢?‘’他拖长了尾音,玩味地笑了笑, ‘’要知道,皇祖母她老人家,平日里可是最疼你了,五弟。” 这句“五弟”一出口,白眠雪脑海里残存的一丝原主的魂魄立马就怒了: “这个混账!!他在故意挑衅我!” “给我报复回去!” 其实阖宫都知道,若太后果真疼爱白眠雪,这万众瞩目的寿宴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命他参加的,哪怕是他尚且在禁足中,也不过是顺口向皇帝讨个旨意的事罢了。 可现下白眠雪人在冷冷清清的久思殿待了这么久,还病了好几日,也不曾见太后遣人来看过一回,这寓意如何,自然再清楚不过。 就算这会儿他吵闹着过去了,也不过是碰一鼻子冷灰,平白无故讨个无趣。 就连白起州,亦不过是看不惯他素日作风,借机前来奚落羞辱他罢了。 只是反应迟钝的白眠雪却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窍。 原著里好像也没有写这一节。 他笨拙地以为白起州是真心实意地邀请他去太后的寿宴。 小美人刚刚被原主莫名其妙的火气吓了一大跳,这会儿还呆呆地,他漂亮的眼睛无意识地眨了眨,小心翼翼抬起头去看白起州的反应,见对方只是好以整暇地坐在对面瞧着他,仿佛真的在等他一样。 他心里愈发无措,只好茫然地咬了咬唇,露出一点点白。 要去吗? 太后的寿宴……应该是很重要的宴会吧…… 一阵凛冽寒风吹透粗劣的窗纱,扑打在白眠雪身上。 他无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脸色愈发苍白。 白起州挑眉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正欲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突然,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衣襟下摆。 只见眼前的小美人惴惴不安地抬起那双无辜又美貌的小鹿眼,以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乖巧模样,怯生生道: “二皇兄,我,我也想去皇祖母的寿宴,可是父皇罚我禁足,你……你能不能帮我出去呀?”
第2章 二 白起州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戛然而止,整个人仿佛被定了在原地。 白眠雪大病初愈后的嗓音还微微有点儿沙哑,那为了讨好他而有意放软了的语调听起来更是格外地软软糯糯。 再配上他一身单薄的起居服,病中苍白的小脸,消瘦的身子,倒真的有点像一只弱不禁风的可怜小病猫儿了。 偏偏这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猫此刻还要勉强抬起爪子,无措地勾住他的衣袍,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仰起头来求他。 白起州整个人大惊失色,连仪态都顾不得,匆忙从那把破椅子上站了起来,腰间的虎纹配饰甚至狼狈地勾住了床边的素色帷幔, 他似有若无地避开了那双亮晶晶的眼儿,拧眉道,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按照他的设想,自己这毒蛇一样的五弟听了自己的奚落,怎么可能忍得住?轻则咬牙切齿和他打打嘴皮官司,重则一发狠,和他打起来也不无可能。 若是真动起手来,白起州半点都不慌,凭他的身手,就有一百个白眠雪来,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小东西竟然会,又乖又软……握着他的衣角……软语相求…… 平日里一肚子坏水,现下摆出这种做派,是给谁看? 白起州心头大感奇异,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白眠雪,只见他那个狠毒的弟弟此刻仍仰着小脸望着他,见他望过来,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怯怯的单纯澄澈。 以往的狠厉劲儿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 白起州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往日骄纵的小混蛋现在当真在弱兮兮地求着他,本能让他察觉到现在一定是个羞辱嘲讽白眠雪的绝好时机,可惜不重样儿的刻薄话明明都已经滚到了嘴边,他却不知为何迟疑了。下一瞬,他觉得自己身上忽然一紧。 白起州垂头去看,原来是白眠雪见他半日不说话,心里越来越忐忑,一时间竟又鼓起勇气用力拽了拽白起州衣袍的下摆。 “皇,皇兄,带我去吧……我很乖的,好不好?”白眠雪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有底气。 他可是原著里的反派欸……全皇宫的人应该都很讨厌他,自己的几位哥哥肯定就更不用说了,毕竟他们都是原著里直接被自己坑过的人…… 白起州有点恍惚,他不知道眼前低着头撒娇的小美人心思已经飘到了哪里,从白眠雪的手拽上来的那一刻,他就眉头一跳,放在以前他必定马上甩开了,现下不知为何,竟然…… 容忍他这样拽着自己衣角。 荒谬!离谱! 白起州深吸一口气,皱眉,“放开!” “皇兄……”白眠雪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大约是非常不愿意带着自己去,握紧的手指就一根一根自己慢慢松开了,只是那双漂亮的小鹿眼里还微微有点儿失神。 “罢了,罢了。你果真想去?”最后一指手指离开被揉皱了的衣摆时,白眠雪突然听到头顶那人语气不善地问,他连忙点点头,只听白起州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极快地说了一句, “好,我可以带你去。” 白眠雪不知他为何突然肯了,顿时喜上眉梢,圆润的小鹿眼看起来愈发可爱灵动:“谢谢二皇兄!” 只是你去了可莫要后悔,白起州抬起手抚平自己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箭袖外袍,他坐在一旁,表情不自在地睨着白眠雪,凶巴巴道, “你的贴身宫人呢?赶紧命她们进来伺候!再迟片刻,杳灯殿那边就该散了!” 说罢他随手捡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要给自己斟茶,瞥见那残缺不全又脏兮兮的玩意儿,又带着气给扔回去了。 “你宫里就用这些?”他嫌弃地低语,那茶杯骨碌碌滚了数圈,最后还是“啪”地一声掉下桌子,摔成了一堆碎渣。 白起州沉沉的目光移下去,盯着那滩渣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从哪里来,只是想起方才自己余光瞥见白眠雪失落的眼神时,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就要带他去,可是,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个毒蛇一样的弟弟的情绪? 难道自己竟然会怜惜他吗? 不是的,一定是我想看他待会儿的窘迫和尴尬,这才是他应得的。 对着一条毒蛇心软。白起州微微摇了摇头,他是大衍皇室里少有的上过战场的人,最不可能对敌人心软。 几丝清光从窗扇透进来,冰凉寒酸的久思殿里,白起州闷坐了片刻,目光还是避无可避地落在了白眠雪身上。 这会儿只有一个身量儿高挑些的宫女替他梳洗换衣,白眠雪也认得她,这是和绮袖一起分来伺候他的大宫女,星罗。 自从被关进久思殿,他本就不怎么样的皇子待遇更是一降再降,现下服侍他的左不过这两三个人。 眼下星罗手里正拿着几根发带发怔,白眠雪从铜镜里望见她满面愁容,忙道:“怎么了?” “回,回五殿下,这素日梳头都是绮袖姐姐来,这会子绮袖姐姐不知哪里去了,竟找不到人。奴婢,奴婢蠢笨,不会摆弄……”星罗说着说着就跪下了。 白眠雪想了想,记忆里确实是绮袖负责他的一应梳洗穿衣之事,星罗只管晚上带人上夜,调训下人,不会竟也说得过去。 他无奈地接过那根玉色的绸带,硬着头皮道:“无妨,你下去罢,我自己试试。” 白眠雪对着铜镜把发带一点点理顺,大衍朝礼制齐备,尤其这种大型宴会,对男子的要求,其严苛亦不下于女子,是需要十分留心的。 他按照原主记忆中的样子摆弄了半日,奈何手指太短,还是不行,倒显出他的笨拙来。 他叹了口气,正想命星罗赶紧去请绮袖救急,突然一转头,瞧见了斜睨着他的白起州。 “啧,本殿下竟想不到,五弟有一日也能笨到这种程度。” 白眠雪:“……”气鼓鼓! 他才不笨的!这古代的发饰这——么复杂,他又是个男孩子,谁第一回就能搞好啊! “快好了吗?”白起州故意站起来活动身子,俊逸的眉眼间显出不耐烦,“再不好本殿下可就先走了?” 自己还被关在这久思殿呢,他走了,自己可怎么出去? “不行!”白眠雪一急,慌不择路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皇兄,你帮帮我嘛。” 他刚一松手,星罗刚才勉强梳起的发瞬间就洒了下去,顺滑如缎的墨发刚巧遮过了他一半儿脸,细腻白皙的小脸顿时半黑半白,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白起州从他开口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长眉渐渐拧起,一言难尽地瞧着铜镜里的白眠雪:“……你莫不是病傻了?” 但那只朝他伸过来的小手坚定地一动不动,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竟当真鬼使神差般接过了这个笨蛋手里的绸带。 顺便,不小心触了一下那细腻如绸,莹润胜玉的掌心。 - 隆冬时节,皇宫里红墙白雪,青石铺就的甬道上软雪纷纷,如碎玉乱琼,鞋履踩上去,泛着明净的清光。 白眠雪已经换下了燕居服,穿一身半旧的朱砂色常服,寒气一浸,瞧着愈发粉雕玉琢,意态娇憨。 白起州仍是昂首披着那件大氅,二人一处远远从雪里行来,倒活脱脱像是丹青圣手画儿中走出来的人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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