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就是周见唯亲得太久了。 方祁夏没他那么好的耐力,亲久了就累得不行。 方祁夏舌尖酥麻,下颌发酸,涎液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的两只胳膊无力的抵在周见唯的肩上,推不动他,只能轻轻咬咬对方的下唇,小声叫了一声:“……哥。” 这个称呼瞬间让周见唯清醒过来,他缓缓松开方祁夏,并没有觉得甜蜜,而是无边的惊恐。 不管之前他怎样旁敲侧击,方祁夏向来只叫他“周老师”,从来没叫过他“哥”。 那你在叫谁,是把我错认成另一个人了,才会变得格外主动吗? 周见唯心中无限苦涩,面上却平静。 他像是忽然凭空割裂成两个人,一半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不断否定着,自己也配拥有这样丑陋的想法?怎么能自大的认为方祁夏也会喜欢上他。另一半则袖手旁观的嘲弄,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敏感了。 方祁夏瞧他不说话,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关心的问:“你是不是累了?” 周见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方祁夏会喜欢上别人也好,把他错认成另一人也罢。只要他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开心快乐,就足够了。 他贴上那只手,用手心摩挲,低低地“嗯”了一声。 方祁夏也困倦的睁不开眼,他朝病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又贴心的掀开一角被子,说:“在这儿睡吧。” 周见唯心脏酸软。 方祁夏真的好像是个天使,对任何人都温柔体贴,即使曾经被所有人伤害,却依旧对世界毫无恶意。 周见唯从来不会拒绝方祁夏,于是轻手轻脚的上床,躺在他身边。 病床并不大,容纳两个成年人已是极限。 周见唯怕挤到他,合衣侧躺着,只占三分之一的空间。 方祁夏的烧已经退了,但身上还是被捂得燥热。 他觉得周见唯身上很凉,忍不住凑过去。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胳膊虚虚的抱着他,寻摸一个舒服的姿势,完完全全的贴合在周见唯怀中。 周见唯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将人严丝合缝的搂住,下巴蹭了蹭他头顶柔软的发丝。 过了会儿,怀中不安分的人忽然抬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下巴上,小声埋怨道:“好硌。” 周见唯知道方祁夏在说什么,轻轻拍拍他的背,哄他睡觉,说:“不用管,它自己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方祁夏小小的“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方祁夏觉得对方那里似乎丝毫没有想要消下去的趋势,又轻声说:“……我帮你吧。” 窗外,这座大陆边缘的小岛彻底陷入沉睡。 海岸伫立的迎客礁石被白色的浪花温柔击打,从地平线尽头吹来的咸湿的风,丝丝缕缕的萦绕在鼻下。 月色静谧柔软,又带着些许不清不楚的暧昧气息,仿佛情人羞涩的吻。 唯余永不停息的海浪。 夜很漫长。 *** 翌日。 方祁夏慢吞吞的从病床上醒来,他费力的撑起眼皮,刚一动动,就忍不住倒吸凉气。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拆卸重组过一遍似的,马上快散架了。 他脑袋浑浑噩噩的,头疼欲裂,沉得像灌了铅。嗓子又干又哑,浑身酸痛,手腕尤为酸软。 但身上却很清爽,像是被从头到脚擦拭过一遍,衣服也换了干净的。 方祁夏咬牙坐起来,撑着胳膊缓了很久,才腿发软的扶着墙走进卫生间。 照镜子时,他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嘴唇又红又肿,像吃了二斤变态辣一样。 方祁夏诧异的扒着嘴唇里里外外的看,发现下唇还破了一处,稍微碰一碰就疼。 方祁夏叹气,鞠了一捧冷水洒在脸上,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拍戏,他对昨晚的事仅有几个零星的片段——输液扎针、护士叫醒他让他吃药……后面好像还有人来过…… 方祁夏给panda打了个电话,哑着声音问他在哪儿。 panda今天早上来病房时,方祁夏还在熟睡,就没叫他。闻言惊喜道:“祖宗,你可算醒了。我在片场呢,你今天不用拍戏,是休息啊还是来这儿啊?” 方祁夏一边穿鞋一边说:“我这就过去。” panda:“用我接你去不?” “不用,就几步路。”方祁夏想了想又问:“你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在这儿照顾我吗?” panda在那头寻思半天,说:“曲畅吧,她好像说代我俩去了。昨天晚上又是暴雨又是台风,有设备没来得及收回去,结果出故障了,忙死我了。” 方祁夏“嗯”了一声,撂下电话。 当他办完出院手续,来到拍摄场地时,其他演员已经在拍摄中了。 李洲时看见站在角落的方祁夏,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方祁夏照做。 李洲时拍拍他身旁的空座,说:“坐这儿,你生病,今天可以不用拍,跟我看他们拍戏。” 方祁夏轻声道谢,坐在导演旁边,又问:“导演,我坐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 李洲时摆摆手:“没事儿,今儿正好没有你的戏份,而且是咱们出品人要你休息的。” 方祁夏点点头,不再说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监视器上。 他还是第一次从导演的视角看别人拍戏,觉得很稀奇,不自觉就忘了之前的疑惑。 马上开始的这场戏是几人流落荒岛后的争执,其间【医生】全程没有参与。 玉山岛今日阳光正好,高空的阳光穿射云层落在粼粼的海面。天空碧蓝如洗,不时有鸽群盘旋而过。 场务老师正在调试设备和调动人员,大大小小的摄影机和车轨占据半面海滩,复杂线路像乱网一样从众人脚下穿过。 周见唯在人群之间非常惹眼,帅的很突出。方祁夏的视线不自觉被他吸引住。 完全投入工作的周见唯比平常更加有魅力,方祁夏见他微微弯腰配合化妆师补妆,和周围演员认真研读剧本,给他们讲戏…… 周见唯身上携带着与生俱来的电影质感,只轻轻扫一眼,就像一帧一闪而过的美好镜头。 他眉眼天生冷淡,所以无论什么表情都是冰凉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李洲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对讲机,余光不自觉落在方祁夏的侧脸,瞧他盯着某个人看得认真,遂开口道:“周老师的可塑性确实强。” 梁西丰身为【侦探】,生性多疑,然而外在表现却始终是与内心极为不符的吊儿郎当的性格,复杂多变,难以揣测。 这个角色自身维持在一种病态的平衡中,不断的否定自身存在,加之构建世间的一切。 理性与神性本就不共存,所以梁西丰就是水火不容的本身。一面建构,另一面崩塌,是需要用最精湛的演技塑造的角色。 梁西丰的所有性格都是飘忽不定且虚构的,没有现实依据可考。但周见唯依旧能够深度揣测人物内心,将这样一个薛定谔一般的存在很好的呈现出来。 方祁夏闻言点点头,说:“我以前看过周老师的很多部戏,感觉他每部剧的人设差异都很大。可能上一部剧是铁血柔情的糙汉,下一部就变成了精英人物,大家说得剧抛脸可能就是他这样的演员吧。” 李洲时赞同的说:“他挑剧本确实有一手,基本不会让观众有串戏的感觉,审美疲劳在他这儿不存在的,他这么多年口碑屹立不倒,演技好是一方面,会选本子也有点儿关系。” “你觉得他哪个角色演得最让你印象深刻?”索性距离开拍还有一会儿,李洲时和他闲聊道。 方祁夏一动不动的盯着周见唯,托腮想了一会儿,缓缓道:“李彧。” 李洲时有些惊讶,道:“还以为你会说《热寂》里的郑非,李彧……哎呀,这可是他很早年的作品了,犯罪片,还是个虐杀狂。” “嗯……周老师演反派的时候,很……” 方祁夏皱眉,默默沉思半天,依旧没找到能形容他的词语。 “很变态。”李洲时补充道。 方祁夏忍不住笑出声,给导演一个很赞许的目光。 李洲时也笑笑:“就是这样嘛,话糙理不糙,我看他演李彧的时候还在上学,以为他真分尸杀人过……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 方祁夏觉得他话里有话。 李洲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听有些圈里人说,周老师童年似乎很悲惨,见到了太多坏种,所以他对人性中恶的一面参悟得很深刻。” “他没长一张恶人脸,但是却是靠饰演反派走红的。” “可能他饰演的那些反派中,也有他曾经遇见过的人的影子吧。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 说完,李洲时苦着脸笑笑。 方祁夏静静听完,只觉得心口酸酸涩涩的发疼。 他忽然想起原著中周见唯的结局——车祸、夜晚、逃逸,周见唯孤独的死在雨夜,不为人知。 这样好的人,为什么最后没有一个好的下场呢? 方祁夏忽然生出一个强烈的愿望,既然他能摆脱原著的束缚,或许周见唯也可以。 他要救周见唯。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有人对他的窃窃私语,周见唯似有所感的向这边看了一眼,正对上方祁夏复杂的目光。 接触到周见唯的视线,方祁夏微顿了一下,又慢慢的垂下眼。 李洲时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这海岛蚊子这么毒呢。” 方祁夏懵懂的眨眼,显然是没听懂。 李洲时下巴一点。 方祁夏循着他的动作低头看,忽然惊了一下。 手腕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红斑,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被蚊子叮的,倒像是被人吸出来的。 李洲时眼神意味深长,不可能不知道这红痕是怎么来的。 方祁夏默不作声的垂下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盖住那点红。 “周老师对你很好。”李洲时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方祁夏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这场戏NG了很多次,直到李洲时亲自下场指导后,他才觉得满意。 下一个镜头还在布置准备中,中间富裕的时间,演员各自休息。 周见唯疲累的揉揉脖颈,慢慢踱步走到李洲时近处,弯腰查看监视器中新一版的回放。 看完后,周见唯满意的点点头,道:“情绪确实比前几版到位。” 李洲时冷不丁被夸,半点不谦虚的笑笑:“我金扫帚三进三出,怎么也能找到点儿门路了。” 周见唯笑而不语,转头看向一旁的方祁夏,探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问:“热不热。” 方祁夏从下至上的抬眼看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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