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是食人蔓,”容墨竹慢吞吞的说,“用火烧就好了。” 简玉酌微讶,“你知道?” “嗯,”容墨竹从袖子里取出巴掌大的火石,“用这个就行。” 火石跟简玉酌平常见过的不太一样,威力超乎寻常的迅猛,几乎是一点燃就将整片诡异的土壤覆盖。 伴随着滋啦的声响,一股焦臭腐烂的味道从地底蔓延,像是老鼠的尸堆在烈日炎炎下发臭,令人几欲呕吐。 “唔……”简玉酌忍着干呕的欲望,兰花香的巾帕紧紧捂住口鼻,“还要烧多久才能烧完?” “哥哥要等它烧完吗?”容墨竹站在他身后,嘴角噙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至少要三天三夜了。” “这么久?!”简玉酌不由愕然。 “嗯,肯定不能干等。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容墨竹压了压嘴角,一派正经的转向土壤和深林的临界。 雨点越发小了,简玉酌看着少年逐渐接近深林的身影,眉心倏地一跳。 “站着,容墨竹。” 他气息不稳的上前拽住容墨竹的袖子。 “这么黑,你过去干什么?” “可是不找其他路的话,我们怎么出去?”容墨竹挑了挑眉,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简玉酌深吸一口气,“飞过去。” 若不是他有恐高的毛病,这会儿甚至用不着纠结。 看来在这个世界,必须尽快克服恐高了。 “就像我们之前那样,你捂住我的眼睛,我操纵剑的方向。”简玉酌强作镇定。 容墨竹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他藏在宽袖里的拳头,含笑道:“好呀,哥哥。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阴风四起,简玉酌紧紧闭上眼睛,手指控制着剑的高度。 御剑之术说难,实际只要有金丹期的实力就能入门;可若说简单,这世上有一大把入不了金丹期的人,对这些人来说,御剑算是一辈子的梦。 简玉酌对御剑之术的领悟不算透彻,很大一部分原因取决于他对高度有着无法克服的后天因素。只要站在两米高一点的地方,就克制不住的心慌,总感觉身后站着个看不见的人,只等他放松警惕,一把将他从高空推下。 “哥,别紧张。” 少年灼热的呼吸像火星,燎得简玉酌耳后的肌肤染上一层绯红。 身后未知的空白被容墨竹逐渐坚实的胸肌填补,简玉酌感知着脚下簌簌而过的凉风,除了耳边少年的呼吸声和飞鱼幼崽的呼噜声,再听不到其他。 “还……没到吗?”他轻喘着握住身后人的手腕。 “没有,这一片非常大,哥哥你再坚持一下。” 腰间的力道逐步加大,简玉酌甚至有种自己要被嵌入对方身体中的恐怖感觉。 “你松开一点,”他咬紧牙根,“我要窒息了。” 话音刚落,腰间的力道瞬间消失,连带着身后也没有了实感。 若不是捂着眼睛的手还在,简玉酌都要怀疑容墨竹是不是被怪物拖下去了。 心再次开始慌乱起来,简玉酌强压着心底的惊慌,反复默念“不要怕”,按着剑柄的骨节却用力到青白。 [宿主,实在不行你还是让气运之子抱着你吧。] “闭嘴。” 简玉酌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商城道具千千万,怎么治恐高的药就没有呢。 [宿主,你的恐高不是先天性的,要心理干预,本系统暂时还没开放心理方面的功能哦。] “建议开设一个。”毕竟他最近有点怀疑容墨竹的心理状态。 并非因为容墨竹喜欢他,他就觉得容墨竹有病。 而是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这家伙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很“单纯”。 这也太可怕了。 “啪!” “哥小心!” 空荡荡的腰间再次缠上了一双手臂,这次简玉酌没有让容墨竹减轻力度。 因为他就要被拽下去了。 根据脚上缠上的一圈圈冰凉的触感,简玉酌猜到可能是土里钻出来的藤蔓,拖拽的力道险些把整个剑都拖翻了! “快把它斩断!”简玉酌吃力的扒着容墨竹的手臂。 随着破空声起,容墨竹颤抖的声音在简玉酌耳畔响起—— “哥,这一片不知道为什么燃不起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脚上缠绕的东西掉了下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难缠的藤蔓,简玉酌心跳砰砰得快钻出胸膛。 不知抱了多久,简玉酌腰都快被某人勒断之时,总算没了翻搅的动静。 “到了。” 漆黑的世界开始缓慢的恢复光亮,简玉酌被抱着下了剑,差点没站稳。 “好了,你可以松开我了。”他略微不自然的挣开容墨竹的手。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银色的手铐被解开,容墨竹低垂着头往旁边侧了一步,闷不吭声。 让简玉酌颇有种把人用完就丢的既视感…… “都已经到边界了,就解开手铐。”他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一句。 “嗯……?”容墨竹却仿佛没觉察出简玉酌的敷衍,满眼惊喜的仰起脸,“我知道了。” 好哄得跟以前一样。 这条路确实有危险,但比起他们之前走的那一条,一个食人蔓着实算不上什么。 简玉酌环顾一眼四周的环境,密不透风的高大绿林将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包裹,暗淡的月光下,辨不清那中间藏着多少双窥视他们的眼睛。 简玉酌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多危险都藏起来了。” “哥……是不是跟这个家伙有关?”容墨竹试探地抬起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呼呼大睡的飞鱼幼崽,“百烨山上的妖怪好像还挺忌惮它的。” 一直没想通的点在这一瞬亮了。 简玉酌颇为意外的伸出手指挠了挠小家伙的下巴,轻笑道:“小朋友还挺厉害。” 他眼底的柔光像水波般荡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容墨竹嘴角的笑容沉了下去,冷漠的从简玉酌的手指间抽离了飞鱼。 “怎么了?”简玉酌有点没反应过来。 “它现在还小,沉睡期间不能被打扰。”容墨竹掀起外袍,裹住小家伙的身体,语气冷淡。 “……好吧。”简玉酌依依不舍的收回手。 他对毛茸茸的动物实在有点无能抵抗。 “走吧,那边就是山口了。” 两人并肩而行,接近出口时,简玉酌还多留了个心眼,毕竟越是接近尾声,就越容易出事。 但出乎他意料的,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安然无恙。 雨停了,清凉的山风将两人湿透的袍子吹得发凉、发冷。 简玉酌微微偏过脸,高挺的鼻梁像一斩利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容墨竹的脚步顿住了,学着简玉酌的姿势侧耳倾听。 少顷,他面容凝重的道:“有小孩子在哭。” “好像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简玉酌掉转了个头,朝着深不见底的路尽头去了。 “哥!” 容墨竹有些气喘的从身后抓住他的手。 “能不能不要管了?这很有可能是诱饵。” 月光下,少年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祈求。 简玉酌禁不住拧眉,手腕上的温度像要把他灼伤,“我们已经出了百烨山,如果那真的是一个小孩,很有可能是城卫的孩子。” 城卫的恳求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简玉酌作为一个在21世纪受过全面教育的青年,在听到婴儿的哭声后实在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他去意已决,容墨竹失望的松开手,喃喃道:“是不是无论遇到什么人,无论可能遭遇什么样的危险,你都要去救?” 不待简玉酌回答,他像是累了,背脊分明如平时一般挺直,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靡塌陷的错觉。 月色冷白,少年一步一步往后退,出挑的面容落满斑驳的树影,神色凄苦又讥嘲。 “你心里真的装了好多好多人,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作者有话说】:晚了一步嗷嗷啊…!!!今天的明天发算了??
第77章 我不要喜欢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简玉酌仿佛看到他们之间划起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而这道鸿沟由他亲手构建,就连鸿沟对面的那人,也是被他硬生生推过去的。 “竹儿,”他轻颤着唤出了这个很久没有被他提及的昵称,浓如羽扇的眼睫掀起冷沉的月光,整个人不听使唤的朝着容墨竹越靠越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那我呢?”容墨竹望着他,宛若遥不可及的星辰,“我也只是你发善心的获利者之一吗?” “不是。”简玉酌深吸一口气,“你是我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仿佛有风擦着足尖吹过,容墨竹如坠一方温暖无涯的春水,明知道危险,却还是不可遏制的越陷越深。 他蜷了蜷手指,心口灼起不正常的温度,可是他没在意,只想狠狠撕扯眼前人的衣襟,再一口咬断那人的脖颈。 把人生吞活剥,他们才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 容墨竹痛苦的抱着头,太阳穴暴起的青筋一跳一跳。 “为什么?既然我是你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要在一起?”简玉酌咬紧牙根,“你对我真的是情爱吗?墨竹,感情不是过家家,你才十三四岁,只是误把亲情当爱情了而已!况且——” 他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愈发的苍白。 “只有亲人才会永远在一起。” 悬崖口的背叛给这句话狠狠扇了一耳光,但简玉酌强行让自己忘记这件事。 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 山道安静得只闻虫鸣。 少年清瘦的身影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颓了下去。 良久,他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恢复成简玉酌第一次在北境时看到他的那样,面无表情。 “我知道了。”他说。 没有称呼,没有情绪,仿佛只是一个重新回归了正常的机器,总算让主人省去了诸多的烦扰。 简玉酌扯了扯嘴角,最终也没有拟出一个笑容。 他在寒风萧瑟中看着对面立着的人影,张了张口,说出的却是:“我要去找孩子,你要过来吗?” 容墨竹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简玉酌便调转了头,转身的一刹那,被骤起的风沙迷红了眼。 风太大了。 他在三十米开外的草丛中捡到了被用作祭品的女婴,脖子上挂着名号的牌子证实了她的身份—— 真好命,是被歹人夺走的翠漾。 但也很悲惨,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要受这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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