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杰将红队的队员一一介绍了一遍,如数家珍,不光了解人家的战绩,身高体重都快报出来了。 三郎听傻了:“都是大男人,怎么还关心他们这些……” 看看球不就得了。 “你不懂!”李士杰忿忿道:“那身高腿长的,跑起来就快,体重大的,力量也打,怎么就不该关注了,影响比赛成绩的!” 这一套一套的,看个球竟然还有这么多道道! 李士杰见三郎不吭声,以为他不信,急了,看了看同行几人,突然一指景年:“你看年哥儿,他腿长得很,不过人瘦,以往同他一起蹴鞠,他花球踢得极好,准头也好,就是力气不足,容易遭人拦截。” 这倒是真的,景年点头赞同。 三郎嘟囔:“我又不是没信……” 正说着,两个少年郎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两叠子涂了红色和白色的筹片。 “公子,可要买些花头支持一下喜欢的队员?” 景年捻起一块:“这是做什么?” 李士杰哼哼唧唧不敢说得太清楚:“就是……就是当个筹码,买上一块,若是你买的队伍赢了,自然有奖励。” 虽然他说得含蓄,景年还是听懂了,眉头一皱:“你们赌博!” 李士杰忙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咱们就是投点儿小钱爽一把。” 景年……景年默默掏钱,拿了个红色筹片。 恰此时,欢呼声骤起,原来是裁判到位,两边球队也开始进场了。
第366章 鼓声落下,最后一个球高高飞起,穿过立在场中的风流眼,霎时间掌声如雷。 景年也手握成拳,用力一挥,大声叫好。 他周围皆是身着深深浅浅红衫的红队支持者,即便未着红衫,也会在手臂、额头束上红巾。 鼓噪喧嚣,喝彩声叫好声不绝于耳,气氛欢快热烈。 李士杰兴奋得满脸通红,大力拍着景年肩膀,扯着嗓子喊:“我说吧,红队是最强的,你看那胡龙!厉害吧!” 胡龙就是红队球头,方才最后一个球便是他踢进去的。 “厉害。”景年清了清嗓子,原本清亮的嗓音都有些哑了。 他总是身边人里头最小的一个,如今长了年岁,心里想学些沉稳模样,平素偷偷模仿他阿兄作派,前几日还被先生夸奖说稳重许多。 不曾想今日又破了功,置身于如此热烈的氛围中,很难不被感染。 景年还算好的,只是嗓子微微有些哑,如清泉里夹杂着碎冰,独有韵味。 三郎嗓子都喊劈了,一张嘴,彷佛回到他十三四岁变声时候。 比赛结束,赢得胜利的球队绕场而行,兴奋中的观众,纷纷朝球场上向胜者抛洒赠礼。 有扔花朵彩绸的,有扔荷包手帕,还有扔金银铜钱的,铜钱居多,几十文抛出去就是一大把,散开一片,许多球童去拾,还有的落在看台上,引得人争抢。 景年看得高兴,随大流扔进去几枚小银锞子,被一个队员拾起来,朝着他拱了拱手。 景年认得,那是红队的副挟,一双飞腿跑得极快。 队员绕场结束,从球场进闸门,三郎伸着脖子看着他们背影,意犹未尽:“今日可还有赛?” 他看了这一场,还想再看,心里已经盘算着下回再来。 而且观众票也不贵,前场的五十文,越往后越便宜,最便宜的只要十文钱。 当然,这是单纯的观众票,只能看球。 不像景年给他买的套票,还有侍者送上点心、瓜子花生,他听说不要钱,一口气吃了一盘,险些噎住。 好在薛忠宝点了茶水请他们,不过那一壶茶,完全不够喝的,看球赛多喊两声,就口干舌燥了。 李士杰说:“随便转转,有人的球场里头,大都在踢赛,不过水平不一,少有精彩的。” 比如他们,刚看完比赛心头火热,约几个好友,待会儿随便找个空场,踢一踢过把瘾,大概没什么看头。 三郎咂咂嘴:“这球赛踢得真好看,中间我那心都揪住了。” 尤其是两个队互相拉扯盘缠的时候,心提得高高的,进了球,周围的人一起欢呼,对面进了,连叹气声音都大得很,整个身心都投入了进去,不知不觉,这都半上午了。 景年这会儿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球赛是精彩,但他们失态,更多的是因为在人群中,被裹挟着调动了情绪。 “这球赛需维持秩序,否则易生乱。” 方才他看见对面输了球的白队支持者,好多都已经破口大骂。 “可不是。”薛忠宝说:“之前还有两队支持者打起来的。” 他指了指场馆周围提着棍棒巡视的青壮:“喏,场馆护卫,一看见有人起冲突就会冲过来。” 景年点点头,也不知这蹴鞠馆的主人是谁,一番巧思,管理得也好。 三郎看了这一场球,真成了红队的支持者,之前跟景年一样,只是随着朋友一起,李士杰和薛忠宝说支持红队,他们就跟着一起支持。 现在也不嫌弃李士杰说得多了,追着他打听红队的种种消息。 之前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李士杰摊手:.52gGd .“这支球队是外地来的,也就踢了几个月吧,我也没看几场。” “外地的?” “昂,之前有个青龙队,是京城一个闲汉混混小帮派青龙帮组起来的,球踢得很脏,跟红队的人起了冲突,两队约赌,就是在这个场子里,红队那叫一战成名,把青龙队踢得面无人色,碾压!打那以后,青龙队就散了,其中一半人都不愿意再上蹴鞠场。” 三郎听得心驰神往,景年好奇问:“他们就叫红队吗?” 这名字气得好随意,今天跟他们对战的白队,实际上叫大风队,他以前也是踢过一段时间蹴鞠的,晓得一般固定球队都会有个固定名号。 “是啊。”李士杰说:“听说因为他们第一回 上场,问他们名号,当时他们队穿红衣,就叫红队了。” 薛忠宝笑着补充:“不是红衣,是褐衣。” 可能觉得褐队不如红队吉利好听,叫了红队,由此定了名号,后来干脆直接改穿红衣踢赛。 李士杰酸溜溜地说:“薛胖运气好,那日正好在球馆,看了红队那场成名之战。” 三郎憧憬道:“咱们也组个球队怎样?” 李士杰哈哈大笑起来:“咱们?” 他脖子转了半圈,被他看到的景年和薛忠宝,都摇头摆手。 大家很有自知之明,小时候可能脑子一热就冲了,现在嘛……喜欢和擅长,那是两回事。 李士杰笑嘻嘻道:“三哥,我们是不行,你要是有意,我帮你寻几个厉害的。” 三郎其实也是一时脑热,但同伴没一个赞同他,就连堂弟都拒绝,他心里升起一股不服:“你们怎么不行了?我昨儿还看年哥儿踢球,踢得可好。” 李士杰和薛忠宝心知定是昨晚景年找鞠球练习了,回忆少时一起耍的日子,薛忠宝说:“年哥儿就是我们三个里头踢得最好的。” 李士杰点头:“对,不过年哥儿身板不够壮实,你想想刚才那比赛,多有冲撞,之前还有在赛中被人踩断腿的……” 三郎一惊,亏得年哥儿没同意,要是真答应了,回头受点磕碰,他那家是回不了了,阿娘都得收拾他。 薛忠宝见他神情不好,安慰道:“年哥儿若是想赛,可以去踢白打。” “白打是什么?”三郎被转移了注意力。 景年简单解释了一番,白打就是他踢的那些花样,从一人场到十人场都有,对抗性不如他们看的这个,考验的是技巧,花式繁多,观赏性十足,他以前还经常踢给爹娘兄姐看。 三郎听得入迷,这京城不愧是一国之都城,连玩耍的花头都这么多。 “不过我马上要入国子监读书,大约没多少时间蹴鞠,三哥你要是想玩儿,劳请士杰和忠宝你们两个,多看顾他一些。” 李士杰拍着胸脯:“一家兄弟,说什么客气话。” 薛忠宝憨憨道:“年哥儿你休沐了可以来寻我们玩儿。” 几人说着话,往外场走去,他们买的票是可以下场踢球的,不玩浪费了,三郎吆喝着要去耍。 路上碰见几个端着匣子的少年侍从,身后跟着球馆侍卫。 那侍从看见景年几个,叫住他们,打开匣子,捧出几串铜钱:“公子,这是您的彩头。” 景年这才想起来,他们开赛前买了筹片,红队赢了,如今可以兑钱了。 李士杰和薛忠宝买的多,两人小赚一笔,高高兴兴把整串的铜钱往褡裢里揣。 三郎跟着景年,虽有月例,可被他阿娘耳提面命不许乱花,攒下来的钱大部分寄回去给爹娘,他又爱吃爱耍留不住钱,手里时时不宽裕,只跟景年一样,买了一注意思意思。 如今虽赌赢了,那一注也不过赚回十文钱,刚刚够买一 张最次的观众票。 他将赢来的十文钱揣进怀里,后悔道:“早知道多买几注。” 像李士杰和薛忠宝两个,一个买了十注,一个买了二十注,赢回来上百文,都够吃一顿酒肉了。 薛忠宝说:“如今红队的赔率低得很,押他们很难赚钱了。” 早先可有不少人,靠着押注红队大发特发。 当然,他们也下了重注,侍从捧着的筹片,每一注价钱都不高,是给散客玩玩儿的,那些人另有下注的渠道。 景年待他们都收了钱,轻抚手上染了红的筹片:“这个可以不兑吗?” 十文钱又没多少,他倒是觉得,自己第一回 打赌赢了挺有意思,想留着这筹片。 侍从诧异看他一眼,犹豫一下,点头:“可以的客人,只是今日出了门,日后想兑,就兑不成了。” 这筹片是竹子做的,并不难仿,他们每场比赛都会换新的。 “无妨。”景年听他这么说,就将筹片又收了起来。 三郎纠结了一会儿,他也想留着筹片,不过又舍不得钱,想想还是算了。 四人都赢了钱,心情大好,找了个空场子要了个球,凑一块儿踢起来。 后来又寻了些同样买了场票的散客,分成两队踢了半场。 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十分业余,但踢起来兴味十足,倒是痛痛快快玩了一场。 球场旁甚至还有好些观众,女眷居多,激得场里的郎君们,一个个搔首弄姿,恨不能好好表现一番。 停下休息的时候,薛忠宝撑着膝盖笑,李士杰从他身边跑过:“你笑什么?” 薛忠宝说:“你猜她们来看谁的?” 李士杰眼睛往站在场边擦汗的景年身上斜了一眼:“那还用说?” 年哥儿拿到球的时候,那些小女娘们,叫声快把房顶给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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