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堂也这么觉得,否则明日若是等锦乡侯府的队伍出发,他们是抢在前头呢,还是跟在后头? 抢在前头,指不定锦乡侯府那些眼高于顶的下人又觉得受了冒犯。 跟在后头,商队要赶路,他也要赶路,速度定是比锦乡侯府的车队快,前头堵着锦乡侯府的队伍,这路怎么赶的起来。 林鸿方回想着两年前在锦乡侯府的经历,叮嘱陆景堂:“日后入朝,也离这家远着些。” 如今便已是个泥潭,还是皇子的外家,日后五皇子长大,有得是麻烦。 好歹是他小徒弟的兄长,可别站错队走错路,连累了他乖徒弟。 陆景堂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拱手道谢:“谨遵先生教诲。” 当初因为担心林鸿方会连累景年,陆景堂一直不肯让幼弟拜师,殊不知老先生心里头还担心徒弟受他连累,两人也算想一块儿了。 两人又闲话几句,景年时不时插一句,童声稚语,引人发笑,气氛十分和乐。 过了片刻,陆蓉被支使着来给这边送餐,林鸿方和景年一老一小,都得吃软和一点儿的食物,方才景年手上的饼块儿,纯粹拿来磨牙的,填不了肚子。 他们的食物也简单,烧开的热水盛在竹筒里,将干饼掰成块儿放进去,焖一会儿饼软了,水也没那么烫了。 景年接过陆蓉给他的半筒泡饼:“谢谢阿姐。” 低头瞧了一眼,黑黄的饼子在水里泡得发胀,水也变得浑浊,像一块块随手挖起来的河泥泡在污水里头。 肚子在叫,嘴里也干巴巴的,但是一点儿食欲都没得,晕车那股恶心劲也没退,可太难受了。 不过景年是个饿过肚子的崽,知道粮食珍贵,不能随便浪费。 他勉强吃了一块泡饼,看着不好看,吃着更难吃。 比干饼还难吃,干饼只是有一点点酸,泡饼很酸,泡开的不知道什么,很难咽下去。 他没有闹,乖乖吃东西,但是看得陆景堂等人都心疼不已。 林鸿方叹气说:“走的时辰不好,什么吃的都带不成。” 天太热了,带的吃食半天不吃完就要坏。 景年努力把嘴里的泡饼吞下去,小声念叨:“大姐姐说,给我做醋渍胡瓜。” 因为遇见了坏锦乡侯,胡瓜吃不上了。 “年哥儿,这里没有胡瓜。”陆景堂说。 “我知道呀。”景年又吃了口汤饼,差点儿被噎住,连灌几大口水才咽下去。 他咳了两声,抓着陆景堂问:“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到下一个城市?” 陆景堂算了算:“还需两三日。” 这么久…… 崽崽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陆景堂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商队一个人忽然跑过来对陆景堂说:“陆公子,头儿让我们跟你说一声,驿站里头有人朝咱们这边儿来了。” “是驿站铺司吗?”陆景堂问。 如今太阳落得晚,这个时候尚有光亮,来的人是役差还是锦乡侯府的人,应当很好分辨。 商队的人忙道:“是锦乡侯府的人。” 他说完,就眼巴巴看着陆景堂。 他们老大刚挨了锦乡侯府下人一顿揍的事,整个商队都晓得,要不是陆状元,指不定头儿就回不来了,他们也得受牵连。 所以现在警戒的人远远看见锦乡侯府的人过来,立刻通知了陈金明,陈金明又遣人来找陆景堂。 陆景堂和林鸿方对视一眼,抬手道:“你先过去,我稍后便来。” 那人躬声应是,然后匆匆离去,回话去了。 商队的人一走,景年立刻抓住陆景堂的手:“阿兄,不要去,坏人打你怎么办?” 陈大叔就被打了,好多好多血。 陆景堂安抚地拍拍崽崽:“不会,阿兄是状元,他们不敢。” 景年“哇”得惊叹出声,状元也太厉害了吧。 林鸿方说:“锦乡侯认得我,我同阿忠混在商队的人里头,你们莫说漏了嘴。” 当初也就一面之缘,见过的他的是锦乡侯身边的那些人,他混在商队的人里头,问题不大。 他想了想,又补充:“若是被发现了,切莫说年哥儿是我徒儿。” “为什么?”问话的是一直乖乖坐在旁边的景年。 小家伙儿很不服气,鼓着脸颊:“先生就是先生,为什么不能说。” 林鸿方略带得意:“你忘了?那锦乡侯想让我收他家郎君,我没答应哩。” 景年小脸上也绽开笑:“先生收我,我好。” “那是。”林鸿方满意地看着他的小徒弟,不管是云家大公子还是二公子,那是万万没法跟他的小徒弟相比。
第341章 景年又重新坐回了马车上,摇摇晃晃往驿站去。 方才锦乡侯府来人,说是他们侯爷听闻陆三元在此处,特派人来请。 陆景堂拒绝了一番,没拒绝掉,只能重新收拾了东西去驿站住。 陆萍见他垮着小脸,劝道:“不是想吃醋渍胡瓜吗?等咱们进了驿站,阿姐就能给你给你做了。” 景年闷闷不乐:“我吃泡饼了。” 其实没吃两口,但是他看出来了,阿兄不想去驿站住,先生也不愿意,他们都不喜欢那个锦乡侯。 景年帮亲不帮理。更何况之前那事,没理的还是锦乡侯呢。 一口吃的而已,他才不是那种贪嘴的崽,他肯定是要跟阿兄和先生同仇敌忾,一起讨厌锦乡侯。 陆景堂摸摸幼弟的小发揪,他在车上滚来爬去,小揪揪都蹭得毛躁了。 原本都是自家人,吃过饭也该歇息了,乱就乱吧,就没管他。 不想锦乡侯突然派人来请,推脱不过,指不定一会儿还要见客,方才在车上,陆杨氏找出梳子,重新给景年梳了小发髻。 小家伙儿不乐意呢,鼓脸瞪眼的。 再不情愿,车子也在走,离得不远,很快到了驿站。 马车停在驿站门口,商队的人不敢上前,他们坐的马车在最前头,赶车的是陆景堂的书童捧砚。 捧砚是陆文敬送给陆景堂的,作为书童,赶车这种技能当然早早学会了,之前是因为商队的马车小,陆景堂不愿意挤在车厢里,干脆自己为家人赶车,捧砚去了他处。 此时又是一番场景,陆景堂再亲自赶车不合适,便唤了捧砚回来。 车停下,捧砚低声道:“公子,到了。” 陆景堂掀开车帘先跳了下去,然后返身来接家人。 景年最先被递出去,陆萍将他送到陆景堂手上,景年没有去抱他阿兄,等着陆景堂将他放到地上去扶阿娘和阿姐。 然而脚还没落地,旁边伸过来一双手,一个跟陆萍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恭敬道:“公子,奴可以抱着小公子。” 景年一把抓住陆景堂的胳膊,陆景堂晓得他不喜欢陌生人碰,将幼弟放在身侧:“不必。” 陆景堂伸手去扶陆杨氏和陆萍陆蓉下车,景年好奇地看着旁边两个微微弯腰低头的女孩子。 她们个头彷佛,跟他大姐姐差不多高,梳着相似的发髻,穿一样的衣裳,景年不懂料子剪裁,只看得出比她阿姐的衣裳好。 景年偷偷盯着她们衣摆上绣的花朵图样看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描摹了几遍。 这个花朵图样很好看,是他没见过的花儿,回头他要告诉阿娘和姐姐,阿娘最喜欢收集不同的绣样了。 此时陆杨氏等人都从车里下来了,那两个女孩子躬身引他们进去。 陆景堂问景年:“要不要抱?” 崽崽摇头:“不要,年哥儿自己走。” 他牵着阿娘的手,陆景堂走在前头,陆家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 进了驿站,眼前便是一亮。 之前景年住过一次驿站,不过那房子年日已久,风吹雨打的,役差虽然会修修补补,不至于说让驿站的房子太破败。 但一群大男人住着,能把自己屋收拾干净就不错了,打扫驿舍的人也不见得愿意把到处都清理得一尘不染。 反正之前景年去过的那个驿站,到处灰扑扑的,住的房子也不干净。 好在他们此行算是搬家,带了许多东西,比如他家的竹席。 这是陆文元自己砍了竹子劈成细细的篾条自己编的,打磨得光滑无比,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 但在陆文元看来,人力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最让他心疼的是陆景堂买回来的那一小罐桐油。 不过这竹席刷了桐油就是好,看着亮堂,干得快,清洗的时候随便泼水上去,一会儿就干了,一点儿不怕潮。 这席子全家人都喜欢,夏天陆杨氏将竹席拿来铺在檐下,景年最愿意坐在上头玩儿。 走的时候,陆杨氏舍不得家里的两条竹席,硬是卷巴卷巴带上了。 陆景堂想着若是在野地里搭帐篷,席子垫在身下也算当用,便由着她了。 后来这两床竹席果然派上用场,不光在野地里可以用,住在驿站里,他们分到的屋子里,有两间背阴,大夏天的褥子一股霉味儿,不知多久没晒过。 上面还有沾着污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 陆杨氏干脆掀了褥子,将竹席铺在上头,将就着睡一晚。 景年倒没有睡那间屋子,但他早上起来,下楼梯的时候,看见一只老鼠从楼梯底下窜过去,比他阿娘的手还大,吓得景年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所以景年对驿站印象深刻,唯一一点儿指望就是吃口好的。 今天见着的这个驿站就十分不一样了,房子屋舍并没有新到哪儿去,但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 最关键的是,到处都是亮堂堂的——现在外头还有些光亮,但屋里光线不如外面,要暗得多。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燃着的油灯和蜡烛,还有挑起来的灯笼。 景年家里有油灯,但是阿娘晚上若是做活儿,定不会点灯,她嫌费油,宁愿摸索着做。 蜡烛家里从未买过,景年只听他阿兄讲过,说是科考的时候,夜里会发三支蜡烛,以供晚间答题。 景年听他形容,如今一见到就认出来了,心里涌出点儿兴奋,想跟阿兄讲一讲。 一抬头,却见一个跟他二叔差不多年岁的男人,躬身跟陆景堂说着什么。 片刻后,陆景堂转身:“阿爹阿娘,你们同她们先上楼安置。” 跟他们一起进来的两个女孩子,声音柔柔的:“老爷,夫人,请跟奴这边走。” 陆文元和陆杨氏哪见过这场面,束手束脚,呐呐应声,抬脚跟着两个女孩子往二楼右侧走廊行去。 景年跟着走了两步,那个男人瞧见他,突然出声:“陆公子,这是您家小公子?” 陆景堂:“正是幼弟。” 男人笑眯眯道:“咱家侯爷最喜欢小公子这般机灵聪慧的小郎君,不如陆公子带小少爷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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