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堂点头:“是。” “他不丑。”崽崽声音小小的,语气却很坚定。 陆景堂一愣,扭头:“你看见了?” “没有……” 他只看到那个小郎君脸上有东西,没看清楚是什么,阿兄就不让他看了。 哦,他还记得,那个云世子,鞋子上好大一颗珠子。 陆景堂默然,问捧砚:“你听谁说的?” “我听商队里人说的,他们是驿站里头的人说的,驿站里的人,是听侯府下人说的。” 捧砚挠了挠头:“他们还说,就是因为云世子面丑,长到这么大,侯爷才给他请封世子,是想让云二少爷当世子。” 陆景堂:“……” 这么离谱的流言,到底怎么传出去的? 景年心里莫名不开心,又重复了一遍:“云世子不丑。” 陆景堂附和:“是,他不丑。” 陆蓉听他们谈话,也生了好奇:“那他为什么要戴面具?” 景年凭借着昨晚一瞥的记忆给陆蓉比划:“面具这么大。” 大概就是左眼上至额头下至颧骨的部分。 陆景堂回:“遮盖胎记而已。” “嗬,这么大的胎记?”陆杨氏忍不住感叹一句。 她家萍娘小腿上就有一块胎记,铜钱大小,花瓣形状,不怎么圆溜。 这个位置还行,也不大,不影响生活。 想想那位云世子,这么大的胎记,生在别处还好,生在脸上…… 唉…… 陆景堂淡淡道:“他是侯世子,就是长一脸胎记也不愁没好日子过。” 谁晓得那面具掩盖的,到底是胎记,还是别的什么呢?
第344章 “咕啾……咕啾……” 黑瓦白墙的小院儿,屋外鸟鸣阵阵,院里老榕树的枝头上栖着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跳来蹦去,扇着翅膀跳动几步,黑豆小眼望着院外,似乎奇怪这突然响起的叫声,怎么跟它们认知的不太一样。 榕树斜对着的屋子,开了一扇窗,今日晴好,窗户大开,露出临窗的书案,以及端坐在书案后的提笔习字的小郎。 小郎约莫七八岁模样,肤白透粉,眉眼精致,浓睫卷翘,气质灵秀。 还未长成的小手握着特质的笔,腕动笔走,一页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 他搁下笔,默读了一遍刚写好的功课,自觉还算满意,收拢书案上的东西。 院外的鸟鸣声又大了起来,透着几分急促。 小郎手上动作加快几分,推门出去,廊下坐在一处缝制绣品的母女两个,闻声抬头。 “阿娘,大姐姐……” 年轻些的女娘约莫二十来岁,笑着招手:“年哥儿,来。” 小郎——也就是如今已八岁的景年,快步走到陆萍面前,陆萍给他整了整卷起的衣袖,见幼弟面上染了几分焦急,不由笑道:“正跟阿娘说,你呀,听了这屋外唧唧鸟叫,怕是坐不住了。” 景年忍不住反驳:“才没有,我做完功课才出来的。” “好好,我们年哥儿最勤奋。” 陆杨氏生活如意,本就是和缓性子,如今更是连气都不怎么生了,谁她都说好,脸上时常带着笑,看着竟比来京之前还年轻些了。 景年小脸微红,他……他不算特别勤奋啦,最起码跟阿兄没得比。 院外鸟叫声又起,急促得都快破音了,陆萍好笑道:“去玩儿吧,记得早些回来。” “欸!” 景年清脆应了一声,跑回自己房间,将脚上在家穿的软面青丝履换成一双硬皮靴子,这才踩着新换的鞋,噔噔噔往外跑。 另一间房里头,窗户从里推开,已经长成俏丽少女的陆蓉探出头,满眼欣羡地看着弟弟跑出去的背影。 “阿蓉,看累了就歇歇吧。”陆杨氏温和地说。 陆蓉苦着脸:“我不累……” 比起跟阿娘阿姐一起做女红,她宁愿看帐薄。 陆萍翻检着丝线:“阿娘,她是也想出去耍呢。” 陆杨氏依旧是笑模样,说话柔声细语:“阿蓉,你是个小女娘,哪能跟小郎君们一块儿耍。” 陆蓉脸色更苦,不是她不愿意跟小女娘一块儿玩儿,她是不想跟她们讨论胭脂水粉,女红刺绣,还有一个劲儿跟她打听她阿兄的。 还是五郎快活,蹴鞠走犬,多有意思啊! 她蹴鞠很厉害的,陈朔那个傻子就踢不过她。 之前阿兄带她出去踏青也有意思,阿兄还教她骑马呢。 陆杨氏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十五岁的小女娘,在他们乡下,都该说亲了。 现下却还跟年哥儿一样,老想着玩儿。 可是在京里,十五六岁成亲不嫌早,十七八嫁人也不嫌晚,有那心疼女儿的人家,往往会多留女儿两年。 听二郎说,太早嫁人的小女娘身子没长好,生孩子的时候容易难产。 陆杨氏便不敢催了,晚些就晚些吧,人家大户人家都把女儿留到十七八,肯定比她想得周全。 不过即便如此,十五六的小女娘,总不好再整日蹦蹦跳跳。 她家阿蓉手笨,女红不行,好在二郎请了女先生,教她们旁的。 萍娘学了画画,画的绣样子漂亮灵动极了,阿蓉画画不成,学会管账,倒也算门手艺。 陆杨氏现在心宽,事事顺意,遇到点儿烦心事也往好处想。 方才发愁儿闺女不稳重,再一想她这活泼性子,嫁了人不怕忍气吞声受人欺负,陆杨氏心里头又顺畅了。 “你伯娘发了帖子,邀咱们三日后去她家中赴宴,到时候阿娘带你出去松快松快。”陆杨氏安抚道。 在陆满仓这一脉,陆文元是老大,他们家是大房。 但京中陆文敬是陆氏嫡脉的二房,论起来算是景年他们的堂伯。 他们是血脉亲人,京中只有他们两房,自然是彼此照应,这几年越走越近,时有联络。 虽然陆蓉不怎么喜欢去堂伯家中,太拘束了,但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点点头,回去继续看她的账薄子。 另一头,景年一出院子,左右扭头,便看见了缩在右侧墙角下的两个小郎。 一个圆胖些的半蹲在墙角,另一个骑在他肩上,捏着个竹哨,猛吹几下,顿时发出奇怪的鸟鸣声。 “好了没啊!”被骑在下面的小郎喊了一声。 “没呢,你急什么?” “我要是在上头,我也不急!” 景年忍俊不禁,走过去拍了拍小伙伴肩膀:“行了下来吧。” 他扶着上头的小郎跳下地,圆胖男孩儿卸了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汗珠子:“哎哟可累死我了。” 刚站稳的小郎比景年高大半个头,瘦巴巴,闻言讽道:“还没怎么着就喊累,薛胖你待会儿别跟我们一队,踢不了两下就得瘫了。” 薛胖委屈:“鞠球哪有你重。” 里头充的气呢,哪像这个家伙,看着瘦巴,重得要死。 “薛胖你——” “好了好了。” 眼看着两个小伙伴要打起来,景年连忙一手拽一个缓和气氛。 这两个都是他平时玩得来的小伙伴,圆胖的小郎姓薛,叫薛忠宝,高瘦的叫李士杰。 薛忠宝不光圆胖,个头还高,只比李士杰矮一个脑盖儿,只是因长得圆,就显矮了。 他们三个景年最小,薛忠宝和李士杰同岁,一个比景年大一岁多,一个大两岁。 两人都是他家邻居,一条街上住着。 薛忠宝家里开米铺的,还开了个酒馆子,不是京城特别有名的那种,但也有两道名菜,比较平价,生意还算兴隆。 李士杰家里开了两间书铺子,两人都是商家子。 他们住的这条街,有一大半都是商户人家,另外一小半,大都是小官小吏之家。 当初景年一家初来京城的时候,堂伯陆文敬替他们租好了房子,位置倒是比此处好,但租金贵、房子也不大,一个一进小院儿,一共七八间屋子,院子极小。 这也没法子,陆文敬自己家住的也才二进的院子,加起来二十多间屋子,听起来不少,算算他们家上下人数,拥挤着呢。 京城居,大不易,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文敬也算是寒门出身,他是陆氏头一个中进士做京官的,真叫是毫无帮扶。 如今在京中,也算是勉强置办下一份家业,他们家住的房子是自己的不是租的,自己买的,花了多少钱不知道,反正不便宜。 景年一家人少,加上书童捧砚也才七个人,住这一间小院儿倒也合适。 只是不可能一直这么多人,陆景堂好歹也当了官,手头也不算紧,家里洗衣做饭、扫洒买菜的活儿,再紧着阿娘姐妹来做,并不合适。 就算这些事可以自己做,若是家里来个客人,同窗同僚之类的,总不好让他阿娘、姐妹来替他们端茶倒水吧? 另外,往后若是同僚家眷有个交际,身边连个丫鬟都不带,光秃秃的总不好看。 于是后来在陆伯娘的介绍下,聘了一对夫妻,男的赶车看门,女的做饭扫洒,还买了个小丫头,平日打打下手,陆杨氏等女眷出门,也能带着。 这么三不加四不减的,家里人口一下子多了起来。 况且陆景堂当了官,不好再跟景年共用一个书房,景年要读书,也得有个书房。 再后来他想给阿姐和阿妹聘个女先生,总不好在卧房上课,也得有个合适的地儿。 于是陆景堂便寻摸了这个地方,搬了过来。 这里房子的租价跟之前那处差不离,离翰林院也近,坐车过去一刻钟多一点儿,陆景堂上班方便。 当然,这个车不是马车,马匹价格不比房价便宜多少,尤其是好马,比房价还贵。 而且这处房子够大,两进呢,二十来间屋子,陆蓉陆萍都有自己的卧室,甚至还有书房。 之所以价格不算特别贵,就是因为邻居是商户,当官的不愿意跟商户做邻居,整条街上官最大的就是陆景堂,还有些不如品的小吏也住此处。 他们的房东,当初知晓陆景堂身份,自个儿狠了劲儿的把房租往下压。 景年一家在这里住了两年多,邻居之间彼此也熟悉了,晓得他们一家都是好性子,相处得十分融洽。 景年也交了些玩伴,薛忠宝和李士杰算是他玩得最好的两个,他家里人都见过。 今日约好了去蹴鞠,景年在家做功课耽误了一会儿,此时三人碰头,匆匆往蹴鞠场子赶。 想正经玩儿,这街道巷子可耍不开。 “你们怎么不去我家里等?”景年给薛忠宝拍了拍身上的土,他穿的还是九成新的绢衣,这么一折腾,衣裳很不像样了。 李士杰直撇嘴:“我才不去,我见着你阿兄,腿都发软。” 薛忠宝说:“我、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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