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奇怪的是,林鸿方和陈朔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留在陆家村。 尤其是陈朔,在他那场大梦里,这个时间点,陈朔明明就快进宫给皇子当伴读了。 皇子伴读可不是随随便便定下来的,提前数月便会有风声传出,甄选过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结束。 他现在跑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陆家村,岂不是会错过这次选伴读的机会? 若是他不当伴读了,就没了和七公主青梅竹马的缘分,以他外臣的身份,也没了频繁接触公主的机会,那他还会成为七公主的忠实拥趸吗?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陈朔也不会疯狂迷恋上七公主,是不是就意味着,梦里的未来,又发生了变故? 以前的那些改变,仅仅只关乎他身边的人,最大的改变也不过是救回了他的小五郎。 而这一次,却涉及到京城、勋贵之家、皇室伴读甚至是未来的朝堂变故。 但似乎正是因为他的小五郎活着,才有了后来那许多变化,包括林鸿方和陈朔,陈朔会来陆家村,是因为林鸿方要收五郎为徒! 陆景堂看着抱着块点心埋头苦吃的幼弟,心中隐隐涌现一个想法,或许他的小五郎,才是一切之因。
第330章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 知了鸣声不绝,村头的小河边,嬉笑声几乎要将蝉鸣声盖了过去。 一堆一堆的小娃娃挤在滩头,这一片都是男娃娃,脱了褂子,晒得浑身黢黑,放眼望去,一个个眉眼都看不甚清楚。 水里头还泡着好些个,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里头,时不时冒出来一个黑娃儿,河水从黑黝黝的皮肤上淌下去,跟打了层油似泛着光。 天气太热了,孩子们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趁着闲暇玩会儿水,泡在水里头才能感受到丝丝清凉。 忽然,岸边歇息的一个男孩突然惊叫起来:“有小娘!” 一阵喧哗,孩子们朝着岸边看去,果然有个身形高挑的小娘,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皓白手臂,气势汹汹地朝河边奔过来。 河里光着屁股的小孩纷纷潜进水中,岸边的慌忙去找自己衣裳。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小郎冲着跑过来的女孩儿喊:“你跑错地儿了,你们女娃儿去别处耍!” 他旁边的男孩儿小声说:“是陆四娘。” “哪个四娘?”陆家村姓陆的占了一大半,光按排行算,陆四娘能有一大堆。 “陆二郎家的!” 好嘛,虽说“四娘”这种排行常见得很,但如果光提一句“陆二郎”,村里人都晓得,那是指陆景堂陆案首,他行二! 那小郎不敢冲陆蓉喊了,小声嘀咕:“她来这儿干嘛。” 自从两年前陆景堂一举拿下小三元,就成了整个陆家村的宝贝,连族长同他说话都好声好气,谁敢在他面前大小声,回头就得被族老们轮番教训一顿。 他们一家的地位在村里也是水涨船高,村里人都敬着。 不到十四岁的小秀才,还是小三元,摆明了前途无量,谁会傻到这时候去得罪他们。 听说啊,京里那位陆老爷,要接陆景堂到京城去,他还不乐意呢。 “我知道。”说话的男孩儿家住的离陆蓉家很近,他阿娘跟陆杨氏关系很不错。 “肯定是来找小五郎的。” 话音刚落,陆蓉已经走到他面前,虎着脸问:“看见我家五郎了吗?” 那男孩儿连忙摆手:“没看见没看见。” 陆蓉不走:“你帮我问问,谁看见我家五郎了。” 男孩儿旁边年纪稍大的小郎,一手提着自己衣裳遮在胸前,站起来吼了一声:“谁看见陆案首家的小五郎了?” 四周想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声,都是说没看见的。 此时后头又跑来几个人,是三郎四郎还有陆芳。 陆芳乍一看这么多半光着的男娃儿,红着脸转过身:“阿蓉,你别急,年哥儿许是去别处玩儿了。” 陆蓉脸色依旧不好看:“你不晓得,他见了水有多欢喜,恨不能天天泡在水里头。” 她这个弟弟,大部分时候乖得不得了,就是不能让他玩儿水。 平时洗个澡,进了澡盆子就不愿意出来,能洗到盆里的水都凉了,哄了又哄,最后强行抱出来。 冬天怕冷还好,夏天热起来,天天喊着热,要玩儿水。 可三年前他落水那回,把家里人都吓坏了,是万不敢放他到河边来玩。 阿兄走到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天热起来了,让她看好年哥儿,别让他跑来河边。 谁知道一个错眼,人就不见了。 陆蓉当即心中一个咯噔,拔腿就往河边跑。 越想心里越不安,陆蓉站不住了:“咱们四处找找吧。” 关于这个话题,三郎四郎完全没有发言权,闭着嘴老老实实帮忙找人就是了。 “我们也帮你们找。”刚才帮忙喊话的小郎套上自己的褂子,主动请缨。 陆蓉巴不得多些人帮她,说了好多声谢。 那小郎红着脸埋下头:“小事,不当谢。” 岸边的一群孩子立刻分散开来,沿着岸边找起来。 河岸边也不都是能走人的河滩,有些地方生着蒿草,下不了脚,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景年。 “要不还是去别处找找吧。”陆芳说:“年哥儿是个乖孩子,不让他一个人来河边他不会偷偷来的。” 陆蓉依旧放不下心,但河边找过一遍,确实没见到人,只能再回去看看。 三郎这会儿终于敢开口了:“可能躲在哪儿睡大觉呢,咱回去看看呗。” 陆芳白他一眼:“你以为年哥儿跟你一样?” 三郎不服气:“年哥儿可喜欢睡觉了,早上喊他都喊不醒,陆蓉你说是不是?” 陆蓉下意识替幼弟辩驳:“他年纪还小,长身体,睡得多些是应当。” 自从年初幼弟正式开蒙读书,每日都要早起,小家伙儿睡惯了早床的,乍然让他起这么早,十分不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叫半天才能醒。 “就是。”陆芳说:“五郎才几岁,多睡会儿怎么了?” 三郎:“……” 你们讲话要凭良心!我起晚了你们可不是这么说我的! “走走走,回去看看。”陆蓉决定回去找她阿娘。 一行人又往回跑,刚到家门口,看见林鸿方。 林鸿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光看这身打扮,跟乡下老人没什么区别,但细细一看,松形鹤骨,气度不凡。 “蓉娘啊!”林鸿方招招手。 陆蓉等人连忙叫人:“林爷爷。” 林鸿方已经在陆家村断断续续住了有年余,年初陆景堂松口让景年跟着林鸿方读书,虽然还未正式拜师,但实际上就是景年的启蒙先生,陆家人对他自然万分尊敬。 “别着急。”林鸿方见他们跑得一头汗,安慰道:“五郎没丢,在家呢。” 陆蓉急忙问:“在哪儿?” “在……” 林鸿方话未说完,院内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 陆蓉一听便知是她家小五郎,下意识往院子里跑。 进去一看,景年混身湿漉漉的被他阿娘拽着,陆杨氏正扬起手要往他屁股上拍。 景年屁股上刚挨了一巴掌,被打得哭唧唧,听见动静,看见他阿姐,挣扎着朝陆蓉跑过来,抱着她哭:“阿姐呜呜呜,阿娘打我……” 陆蓉将幼弟护在身后:“阿娘,怎么能动手呢?年哥儿这么小,他懂什么,打坏了怎么办?” 陆杨氏好气又好笑,她哪敢使劲儿,就轻轻拍了一下,小东西就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家里人人都惯着他,尤其是二郎,最是娇惯,一个小郎比小女娘还娇。 “你问问他自己,他干什么了?”陆杨氏说。 陆蓉摸到一手的水,心中一惊:“你是不是下河了?” “没有!”景年委屈:“我听话,才没有下河。” 陆杨氏气笑了:“是,你是没下河,你就是把自己泡在缸里头。” 陆蓉:“……” 陆芳姐弟:“……” 几人视线齐刷刷看向屋檐下储水的大缸,三郎忍着笑问:“你怎么进去的?” 那缸比景年还高,缸周圆润,无攀爬点。 “三哥,你好傻哦。”景年轻飘飘的语气透着鄙夷:“搬个凳子不就好了。” 三郎:“……” 陆蓉点着他额头:“你聪明,你聪明坏了,我问你,我叫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听见了?” 景年眼珠子乱转,就是不跟她对视。 他刚泡到缸里头,阿姐就来找他,要是他应声了,肯定会被阿姐拉出去的。 在水里多舒服啊,景年不想出去,就捂着嘴巴没吭声,想着先泡一会儿再说。 陆蓉气急:“你听见了你不应我?!” 景年哼哼唧唧:“我热……” 陆蓉黑着脸,把崽崽推到陆杨氏面前:“阿娘,你打吧。” 景年:“!!!” 崽崽震惊! “阿姐!” 这比阿娘打他还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你晓不晓得那水缸多高?你在里头被淹了,我们都找不着你。”陆蓉气道。 “不会的。”景年急急辩解,“我看过了,水到这里,我、我扒着旁边。” 他在自己胸口比划着,陆蓉却不想听他的,生气道:“要是水比你想得多呢?阿娘,年哥儿该好好管教了。” 原本陆杨氏已经不生气了,她原本就是个好脾气的母亲,没跟孩子动过手。 不过陆蓉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危险得很。 平时景年十分乖巧,也聪明得很,就是太聪明了,作起来比一般小孩儿吓人多了。 越想越觉得害怕,陆杨氏把景年揪过来,往膝盖上一按,啪啪甩了两巴掌在他屁股上。 这可不是刚才装模作样拍一拍,是真打了两下。 屁股上骤然一疼,景年哇哇大哭:“呜呜呜阿娘别打,年哥儿疼,呜呜阿兄,阿兄救我……” “叫你阿兄也没用,他不在家,便是在家,我是你们阿娘,他拦不住我。” 陆杨氏动了手,见幼子哭得可怜,心里头也不好受,但女儿说的对,这孩子自作聪明,得好好管教。 景年哭得更伤心了,还觉得委屈:“我听话,没有去河边,呜呜呜阿娘我听话……”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陆杨氏突然停了手,抱着幼子,自己也落了泪:“你溺过水,阿娘做梦都怕你在水里头起不来,你怎么这么不乖,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让阿娘怎么活?” 不属于自己的眼泪落在脸上,景年突然停止了哭嚎,抬起小手给阿娘拭泪。 他刚才哭得太猛了,一时间收不住,抽抽着说:“阿、阿娘,你别、别哭,我听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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