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真是夭寿了。 郁祐装作没看见对面小表弟惊诧中带着好奇,纯真中带着暧昧的眼神,把头埋进了碗里,一个劲儿扒拉。许大人若是见了定然要惶恐万分,这豫王殿下在他州牧府怎么连饭都没吃饱,活生生被饿成了这样。 “好啊,这家里的饭便是该多吃些,祐儿啊,不够再添,慢慢吃。”老太君瞧着白嫩的孙儿,止不住地乐呵。 一顿饭下来,郁祐腰上的束带松了两松。无奈舅舅说午后还请了角抵戏班子,给老太君解闷儿,要他多留片刻,陪着老太君看场戏。郁祐只好抱着肚子,在杨府的后院里荡悠。 要说杨家到底是书香清流,园子里栽种的都是竹兰,少有艳色的花枝,小道两旁的白玉兰斜斜伸展着枝干,一树莹如白玉,似美人晚妆,清新脱俗。 闲亭信步自是得趣,郁祐顺着小渠走,石子路延伸进了假山。他想着瞧一瞧,便顺道拐了进去。谁知忽的一转身,险些撞上了人。 郁祐平白无故被骇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拍着胸口,扫了谢诏一眼。仗着四下无人,破口而出:“你有病么,这青天白日的躲在石头缝里扮鬼吓人。” 谢诏像是有些委屈,垂下了眼。倏尔又疾步上前,步步逼近,眼疾手快地捏住了郁祐的下巴,轻轻一掰。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十分细致地查探嘴里的伤口。 “你,你,放肆。”郁祐慌忙掸开他的手,心如悬旌。 这僻静的小院,无人踏足,谢诏故意在此处堵他,莫不是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口子不大,但有些深,回去叫叶大夫开两副药喝着吧,化了脓便不好了。”谢诏如是道,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复静默,那黑黢黢的眼珠却是盯着郁祐看个不停。 “……本王知道了,本王困了要回去小憩,小将军自便吧。” 他一动,谢诏就挡在了身前。郁祐挑眉不语。 “殿下躲我。”谢诏幽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若是细品能觉出其中埋怨的味道。 郁祐有些慌乱,咽了下喉结,绷紧了身子。“谢小将军误会了,你我本就没什么可说的,有哪来什么躲不躲呢。” 谢诏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我以为老太君将这杨家孙媳的玉扳指赠与我,是希望我与殿下相好的。是殿下曾在老太君面前说过什么吗?” “胡说,那是祖母送给本王未来的王妃的,还来。”郁祐羞恼,就要去抢,自是没抢到。谢诏举高了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在日光下泛出细腻的光泽。 他竟是笑了下,像是在逗弄郁祐,“可祖母也说了,这玉扳指只给我,旁人抢不去。” “呸,谁准你叫祖母的。本王可没有你这么个便宜表弟。” 谢诏眯眼,微微昂起了脖子。 跳了十来下依旧扑空的郁祐恼了,“谢景安,你这般不要脸尹都那些闺眷可晓得?” “该是不晓得的,就像不晓得殿下还有这般秀巧的小字。”向来知书识礼的谢三公子面上露出了地痞无赖似的挑衅与戏弄,却是笑着的,就像在逗弄一只脾气不大好的小猫儿。 郁祐背脊一僵,面上开始发烫。这还不够,眼前的人得寸进尺,往前跨了一大步,将他逼进了狭小的假山缝隙中。 温热的气息喷了一耳朵,又酥又痒,郁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卿卿。”谢诏这般叫了他一声,过后又似觉得不够,“卿卿?” 卿你个头。 “这是殿下的小字吧?真好听。” 郁祐自觉受到了羞辱。 “……谢景安,你是不是觉得本王脾气很好。” “那殿下叫回来吧,我没有小字,殿下可以叫我的表字。” 郁祐抿唇不语,眼瞧着他越贴越近,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一推。 哪想这谢诏瞧着一副小白脸儿的面相,力气如此大,直接扣住了他的手,按在石头上。 “谢景安,你放肆,你再不撒手,本王便要治你的罪了!你……” 郁祐后头的话被吞了下去,因为谢诏亲了他一下。 蜻蜓点水,微风拂湖似的,亲了一下。 恍然间,神智有些模糊,若不是谢诏还满眼春水地瞧着他,郁祐险些要以为方才是错觉了。 谢诏显然没看出豫王殿下平静的面孔下是何等的惊涛骇浪,忍不住舔了一下唇。依礼这等轻薄之举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可……他有些忍不住。 说来惭愧,谢小将军博文约礼,守节不淫了二十三年,竟不知人间还有这等好滋味。 气息由徐到急,两人贴得极近。半晌,谢诏沉声道:“郁子衿,你心跳得好快啊。”
第39章 剖白 谢诏瞧着他红着脸,呆愣的样子,有些情动。得寸进尺地想要再上去啃一口,还没碰着,腿上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坐在了地上。 郁祐踢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看他疼成这样子,有些心虚。 不过,谁叫他白日宣淫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活该。 “你,你无耻,失心疯发到本王身上来了。在此处好好地清醒吧!”郁祐擦了擦嘴,慌里慌张地就想跑,却被拽了回来。 郁祐抓着自己的衣摆凶他:“你松开!” “好疼。”谢诏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小。郁祐拽了半日也没拽动,气急败坏骂他“不要脸”。 “你先松开,本王去给你叫人行了吧?” 谢诏眯起了眼,“殿下要如何去叫人?说我轻薄了殿下,殿下恼羞成怒,便朝着我的伤处踢了一脚吗?” “本王不是故意的,是你放肆无礼在前。” “那殿下背我回去吧。” 郁祐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被占便宜的是他,怎么反倒谢诏成了委屈的那一个。 地上的人又“嘶”了一声,极痛的样子,“叶大夫说这腿还没养好,若是再伤恐怕要落下病。日后就是再上战场也没法做前锋厮杀,只能龟缩在营帐中。看着父亲与兄长出生入死。” “……” “本王看谢小将军手劲儿还挺大,不像是疼得不能动的样子。小将军若是喜欢坐在地上吹风,那便再多待些时候,本王不奉陪了。” 豫王殿下久经风月,最不稀罕这等装可怜的小伎俩,更何况对象是比他高大半个脑袋的谢诏。郁祐气沉丹田,利索地脱下了外衣,丢在的谢诏脸上,转身就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园中寂静。谢诏抱着郁祐的外袍,坐在原地没有动,神色黯然,从远处瞧着真有些可怜。 半刻钟过去,谢诏仍旧没动。 又过了半刻钟,谢诏揉了揉腿,疼得额上冒出了冷汗。 方才愤然离去的豫王殿下又退了回来,站在不远处瞪了地上的人一会儿,攥着拳头走了过去。 作孽,真是作孽。 谢诏抬头,目光炯炯。 “……本王背不动你。”郁祐长叹一声,蹲下将人扶起,搀着走了两步。觉得很是吃力,这谢诏平日里看着也没多壮实,怎么就这般沉。 谢诏大半个身子都靠着他,左脚几乎就不着力,像是赖上了郁祐。也没了方才那苍白无力、疼痛难抑的模样,眉梢微挑,露出些愉悦之色。 就知道他舍不得。 并不晓得身旁人心中在打什么算盘的郁祐咬牙忍下先把他丢下的冲动,一边又慨叹自己的宅心仁厚。 若不是看在谢家战功赫赫,为大周出生入死的份儿上,若不是在外祖府上,怕叫人瞧见,他才不管这个下流胚子。 人前装得清心寡欲,一派正经,人后却是个十足十的无赖。 “殿下生气了吗?” 郁祐不大想理他。 谢诏继续道:“殿下曾也这般偷亲过我的。” “……” 春日宴上,多喝了几杯的谢小将军躲在凉亭里小憩,想散散酒气。闭目靠在栏杆上,纱幔轻拂。忽而有另一人走进了凉亭,虽是故意放轻了步子,却没逃过谢诏的耳朵。宴上宾客交错,这亭子也不止他一人来得,若是女眷,起身见礼反倒唐突。他便没有睁眼,仍旧假寐。 谁知那人却是走进了些,气息渐渐逼近,有什么绵软的东西落在了他额间,轻轻地点了一下。谢诏皱眉,睁开了眼。郁祐对着他粲然一笑。 “谢小将军如此毫无防备地坐在此处,就不怕叫人占了便宜去吗?” 瞧着他绯色的唇,谢诏霎时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已然忘了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是羞愤难当,斥责了几句仁义礼智信的大道理,挥袖离去。 郁祐记得,关于谢诏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不过记得归记得,今时今日心境已是不同。 “你想说什么?” “殿下曾说过喜欢我。” 郁祐停住下,松开了他的胳膊。 谢诏眼中藏着从未有过的柔情,“我想同殿下试试。” 郁祐看着他的眼睛,静默许久,忽然笑了出来。 “谢景安,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晚吗?” “不晚。”谢诏正色,“我并非玩笑。” 郁祐摇头,“谢景安,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被众星捧月惯了,你觉着我这辈子都该追在你后头,央求着你的喜欢。如今我放下了,你却不习惯了。你事事在人先,受不了这般的冷落,这才对我起了兴趣。” “并非如此。”谢诏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那我问你,谢景安,你喜欢男人吗?在榻上瞧见身下的人和你长着一样的东西,不觉得恶心吗?你是当真断了袖,还是一时兴起?” 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男人,二十三年来他从没对任何男女动过心思。只有碰到郁祐时,会忍不住想靠近,想亲昵,想占有。 “……我只对你这般,若这般算是断袖,那我便是了。” 郁祐怔了一下,倏尔又稳住了神色,戏谑道:“哦,是吗?你想同我欢好么?” 骤然被撩拨,谢诏说不出话来,喉结滑动。 “想么,谢景安?”郁祐笑得有些媚,微微歪着脑袋。 “想。”谢诏如实作答。 郁祐笑得更恣意,手搭在他胸前,“谢景安,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想睡我?” 谢诏抓住了他的手,眼中隐约有将人拆吃入腹的欲望,沉声道:“我喜欢你,自然想与你欢好。” “你若愿意,三茶六礼,明媒正娶,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我不是与你嬉闹,更不是求与你一夜春情。” “郁子衿,该是我问你愿意吗?” 郁祐被雷劈了似的立在那儿,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他原以为谢诏是开窍了,突然好起了男色。这日日朝夕相对的,他又生了副不错的皮囊,谢诏着了魔,一时失态才啃了他一口。没成想竟被逼着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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