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楚钰应当是三品起步的大员,怎么会到文英殿来? 楚钰道:“圣上说我性子浮,说要我再练一年,让我随便找个六七品的官职先做做,我就过来和你一起了。上回就跟你说日后多多关照,你没听出来我要和你一起?” 此时,福宁宫里,傅询吩咐宫人:“去喊起居郎韩大人。” 一个宫人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于大人说,楚大人与韩大人新上任,尚且不太熟悉,还是……” 傅询眉心一跳,问道:“哪个楚大人?” “就是去年的探花郎,楚大人。” 傅询的右眼皮跳了跳。 他之前让楚钰自己找个官职先试试,就没再管他,却不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叫楚钰摸到韩悯那边去了。 文人总是腻腻歪歪的,做个官也喜欢待在一块儿。 傅询起身:“让韩悯过来。” “陛下,于大人说……” “不太熟悉朕亲自教他,让他过来。另外楚钰今日不轮值,让他回家。” 傅询开始生气,直到一抹鲜亮的红色出现在他眼前。韩悯一路小跑着过来,气还没喘匀,给他行礼。 不过楚钰的眼神倒是不错,韩悯的衣裳,是比寻常起居郎的官服红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限定官服悯悯 悯悯:上班第一天就被老板刁难QAQ 老傅:偷偷给老婆穿不一样的衣服,老婆真好看
第45章 韩起居郎 福宁宫的宫人匆匆赶到文英殿来请韩悯时, 于大人的起居郎“入职培训”才讲了没一句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圣上非要韩悯过去,于大人只好对他说:“既然圣上说了会教你, 那你就过去吧。” 韩悯也有些奇怪,但是传口信的宫人,方才眼见着圣上有些不悦,火急火燎地就催着他要走。 他只能收拾好东西,随着宫人一同过去。 他走之后,于大人与楚钰对视一眼。 “那咱们……就回家去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傅询催得急,韩悯是小跑着过去的。 在殿门前喘了口气,然后理了理衣裳与官帽,慢慢地走进去。 他在傅询面前站定,抬手作揖。 傅询说了一声“免礼”,他抬起头,就看见傅询朝他招招手,要他过来。 在和他从小就不对付的韩悯看来, 他这个动作,再加上面上似有似无的笑意, 好像有点嘚瑟的意味。 罢了罢了,谁让他现在是皇帝呢? 韩悯长舒了口气,放缓呼吸, 走到他身边。 傅询道:“你险些误了早朝。” 韩悯轻声答:“臣知罪。” 韩娇娇在心里使劲摇晃他的肩膀。 ——你这不是还没去吗?快误了早朝,你还在寝殿里待着! 傅询又道:“你头一回随朕上朝就误了时辰。” 韩悯努力放轻声音:“臣知罪了。” 韩娇娇有些烦躁,若不是顶着官帽, 他觉着自己都要炸毛了。 ——傅询好讨厌。 傅询最后说:“你这样……” 韩悯很小声地回了一句,好像在抱怨,又好像在撒娇:“臣都说臣知罪了。” 然后他提高音量, 把这句话盖过去:“早朝要紧,陛下还是快摆驾紫宸殿吧。” 傅询看了他一眼,问道:“摆驾紫宸殿,你会记起居注了吗?” 韩悯从笔橐里拿出纸笔,回想了一下方才在文英殿看到的起居注。 应该是先简单地记下来,过后再整理。 “应该会了。” 傅询却朝他伸出手,韩悯便将纸笔交给他。 他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交还给韩悯。 韩悯拿过来一看,他不过是在起头儿标注了年月日—— 定渊元年,四月初一。 只听傅询道:“你写一句看看。” “是。” 韩悯捏着笔杆,思忖着落笔。 傅询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看看他写的什么。 ——卯初,起。 “不错,继续写。” 韩悯想了想,再写了三个字。 ——误早朝。 傅询十分疑惑:“这是什么话?” 韩悯忍住笑,佯装正经:“臣这是秉笔直书。” 他往后退了几步,警觉的猫似的,护着手中的纸:“陛下不能更改。” 于是傅询站起来,准备去上朝,韩悯在后边停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跟上来。 傅询瞥了一眼,他拿着的纸上,“误早朝”三个字已经被涂黑了。 韩悯对他还是很好的。 他自己却不觉得,只是见傅询看过来,朝他笑了笑。 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没有乘辇,两人走在宫道上,身后跟着两列宫人。 傅询悠悠道:“你头一回上朝,不要东张西望,只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起居郎自然应当将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 只当他是好心提醒,韩悯点头应道:“是。” 见他认真的傻模样,傅询忍不住偷笑。 他又问:“要是来不及记,你怎么办?” “那臣努力跟上陛下说话的速度。” “要是还来不及呢?” 韩悯疑惑,韩悯不知道。 “你用笔杆子敲敲龙椅,我就等你一等。” “这恐怕于礼不合……” 傅询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求一求朕,朕就等你。” 他不常用自称,在韩悯面前,为了强调某件事情才会用。 韩悯自然也注意到了。 心里的韩娇娇在喷火:“你很得意噢,皇帝陛下。” 而现实中的韩悯调整了一下表情,只道:“臣跟得上。” * 紫宸殿乃帝王临朝之所,韩悯跟着傅询过去时,群臣肃立殿中,不闻一声。 皇帝上殿,缓步登上九级白玉阶。 起居郎自侧入,待皇帝落座后,捧着纸笔,侍立在他身后。 而后由丞相携百官行礼。 江老丞相从前是恭王旧党,上个月为了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告老辞官。圣上也不避嫌,直接将老丞相年轻的儿子江涣提做丞相。 如今江涣一身紫袍,立于殿中最前,手执玉笏,弯腰行礼。 韩悯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朝。 傅询抬了抬手,身后的内侍便道:“免礼。” 之后开始奏事。 新朝新气象,而今朝中官员大多换了傅询自己的人,但仍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 韩悯握着笔,一刻不停地做记录,偶尔抬头看看傅询,再低头沾墨。 没一会儿,忽然有个宫人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 “韩大人。” 韩悯回头,那宫人指了指放在他脚下的小板凳,轻声道:“韩大人请坐吧。” 那时候江涣正在禀奏,江北宋国的使臣不日就会抵达永安,恭贺大齐新皇登基的事情。群臣都在听他说话,没有人注意到阶上。 韩悯道了声谢,一撩衣摆,在凳子上坐下来。 继续记录。 他换过一张纸。 傅询以为他会跟不上,完全是多虑了。 他在桐州时,一个人做两份活儿——抄书和续写话本。 这两年他写的字,比前十几年写的还要多,有时候赶得急了,连夜赶出来,也是有的。 而之后,群臣也没有注意到,殿上除了圣上,还有一个人也坐下了。 一场大朝会可能持续很久。 韩悯一向身子弱,要他站一上午,他可能受不了。不过要他坐着写一上午的字,这是他常做的事情。 手有点酸,写字的速度也放缓了,有点饿的时候,朝会结束了。 他将听到的“退朝”二字也写在纸上,这才反应过来,可以走了。 傅询站起身,他也连忙站起来,跟着傅询从后殿离开。 他暗中捶了捶坐得久、有点发酸的腰。 傅询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挥手屏退辇车,问韩悯道:“走回去?” “好。” 走的不是来时的宫道,傅询带着他绕了条路,宫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在边上的花园里转了一圈。 走在石子路小径上,傅询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韩悯把写满字的一叠纸递给他。 这只是记的草稿,回去还要重新整理一遍。 照例皇帝是不该看起居注的,但他是皇帝。 他随手翻了翻,淡淡道:“下回让他们长话短说,写在折子上递上来。” 韩悯便道:“多谢陛下体恤。” 傅询又看见他的手上沾着墨迹,便帮他搓了搓。 分明是关心他,嘴上却说:“下回弄到脸上可怎么办?” 反正韩悯只听出来嘲笑的意思。 韩悯闷闷道:“臣写了这么多年字,不会弄到脸上的。” 傅询抬起手,才擦过韩悯手上墨迹的手指,在他左边脸上抹了一道。 “这不就弄到脸上了?” 韩悯一愣,但是想起早晨来时,柳停跟他说过的话,不能跟傅询吵架,更不能打架。 于是他拿出纸笔,愤而落笔—— 午,君戏臣,举止不端,荒谬滑稽。 傅询看着他写下这句话,面色一滞:“你这样写?” 韩悯理直气壮:“臣只是如实记录。” 趁着墨迹未干,傅询再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韩悯脸上。 他躲闪不及,右边脸上也黑了一道。 傅询亦是振振有词:“既然你都这么写了,多抹几道,也不算我吃亏。” 韩悯还要再记,却被傅询捧住脸。 随侍的宫人们远远跟着,忽然听见圣上呵斥韩起居郎:“别动。” 他们连忙在原地停下,垂首低眉,不敢多看。 心中纷纷叹气:“韩起居郎好可怜。” 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啪”,他们下意识抬头,看见韩起居郎把圣上的手拍到一边。 宫人们目瞪口呆:“韩起居郎好强。” 韩悯杏眼圆睁,毫不畏惧地看向圣上:“陛下,你看你身后那个假山,是不是我们小时候打架,一起摔下去的假山?” 去他大爷的不能打架。 放的狠话很不错,如果他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的话,傅询可能会害怕。 傅询没忍住笑,想要帮他抹把脸,韩悯却把他的手拍到另一边。 * 福宁宫里正摆午膳。 傅询在里间换衣裳。宫人端来热水与巾子,伺候韩悯洗脸。 韩悯气呼呼地坐在角落里,对着铜盆里的水看了看自己的脸。 半边的猫胡子,傅询没画完,或许是画到后边没墨了。 难怪方才他说着狠话,傅询竟然看着他笑了。 傅询换了衣裳,转头看他,走到他身边,从宫人手里接过巾子,递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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