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楚钰在说。 “韩大人真的好有意思啊,我从没见过别人这样和圣上说话,你见过吗?” 江涣抱着手,淡淡道:“没有。”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在这里等韩悯。 分明是他们两个人吵架,非把他也拉上。 不是很高兴。 楚钰继续絮叨:“居然还是圣上先招惹他的,我从没见过圣上招惹别人,你见过吗?” 仍旧是淡淡的:“没有。” “我觉得这很不一般,像戏本子里写的,不过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节。江涣,你见过吗?” “没有。” “你也好无趣啊,你就会说‘没有’两个字吗?你这样平时是怎么写文章的?” 江涣不再理他,看向宫门那边。 韩悯出来了。 正午阳光正好,照在灰色的宫墙上,光影流转。 日光照着,他身上素衣都有了些艳丽的颜色。 楚钰往前走了几步,朝他挥手:“韩大人!” 韩悯也唤了一声:“楚大人。” 楚钰快步上前,笑嘻嘻地挽住他的手:“走吧,等你好久了。” 韩悯同江涣打了招呼,楚钰便搂着韩悯的肩,招呼杨公公他们:“劳烦三位去我的马车上坐吧,让我们三个人说说话,好不好?” 杨公公也有意让韩悯快些结交朝中官员,站得更稳些,而小剂子与卫环也没有什么异议。 杨公公笑着道:“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楚大人的马车?” 楚钰一指停在一边,无比华贵的马车:“那一辆。” 那马车大得很,镶金嵌玉,连帘子都是刺绣的。 因为还在先皇驾崩的三年国孝里,笼了一层白颜色的薄纱。那是用来制夏日外裳的布料,价格昂贵。 罩上去,就像是一层淡淡的云雾,显得那马车更加华美。 楚钰问:“怎么了?哦,马车简陋,辛苦你们委屈一会儿了。” 他自个儿,拉着韩悯的手,往柳家的马车去。 柳家是清贵之家,马车也很简朴。 马车驶动,江涣位于正中,韩悯与楚钰分别坐在两边。 三方文人正式会晤。 韩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后边的马车:“楚大人,这个……” 楚钰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来永安赶考的时候,我爹给我弄的,太傻了,我不爱坐。” 江涣补充解释:“你不知道,他家里是做镖局的,他们家家底殷实。” 楚钰连连摆手,否认道:“不多不多。我爹只是觉得,我们家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很不容易,就举全家之力,送我来考试。” 全村的希望——楚钰。 韩悯道:“楚大人真是风流洒脱……” “韩大人客气了,我字‘琢石’。” “琢石客气了,我……还没取字。” 楚钰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放声大笑。 “你简直太符合我看书时设想的文人了。” 他上下打量韩悯:“出身文人之家,家里长辈是老史官,恩师是老学官。年纪小,文采好,有风骨,模样也好,家里又穷……” “嗯?” 韩悯打断他:“你是不是说偏了?” 楚钰停下口,撑着头:“我就不太适合做文人,我喜欢在戏台子上扮文人。” 韩悯才要说话,却听江涣提醒道:“你别和他搭话,说起唱戏他就要魔怔,到时候你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哦。” 韩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最后楚钰道:“我爹总说,文人就是要越穷越有骨气,像我们家就不太行,如果不是为了养家,他就散尽家财了。” 韩悯老觉得他这话有哪里不对。 及至柳府,马车从偏门进去,廊下的小童望了一眼,就跑进院子里了。 “太爷,公子,韩二公子来了!” 随后柳停带着人,从院子里匆匆走出来。 他站在马车前,握住韩悯的手,扶着他,稳稳地落了地。 韩悯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放软语气:“师兄。” 柳停眉眼带笑,佯叹道:“还像小孩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留守皇宫的老傅: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就是普通简单的文人集团,陛下不用吃醋 胖胖生高举应援牌:我辈文人出定渊,定渊七子定乾坤! 老傅:像这样和我老婆牵手还有六个!(一怒之下推翻封建统治)
第37章 是我做的【二更】 柳家清贵, 柳老学官的门生遍布天下。 极盛之时,求学学子可以排到柳府门前的街口。 大齐的读书人,多以受过柳老学官的教导为荣, 在外也多互称师兄弟。 但是能入得柳老学官的眼,真正收作学生, 与老学官长孙柳停,互为师兄弟的人, 却极少。 胡乱喊的不算,韩悯是柳停正经承认的唯一一个师弟。 此时柳府小厮, 一边喊着“韩二公子来了”,一边往院子里跑。 坐在厅子里的老人家虽然鬓发斑白,但是精神矍铄, 双目炯炯,手里拿着一串桐木念珠, 时不时拨弄一颗,声音清脆。 身后的墙上, 挂着一卷先师画像。 那小童一路跑到他面前,弯腰行礼, 喘着气道:“太爷, 韩二公子到了。” “知道了。” 柳老学官将念珠放在身边桌上, 语气寻常, 胡子却抖了一下, 大约是笑了。 桌上还有一只纸折的小青蛙, 他伸手按了一下, 那只小青蛙便蹦得老高。 不多时,他便望见屏风那边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 柳老学官眯了眯眼睛,倘若他们还小, 还能借着身形辨认一二,现在都长大了,都认不出来了。 柳停牵着韩悯,江涣与楚钰跟在后边。 在厅中站定,柳停松开牵着韩悯的手,扶着他的腰,把他往前推了推。 许久未见,韩悯心底竟有些生怯。 他抿了抿唇角,一开口就哑了嗓子:“老师。” 柳老学官的手在桌面上撑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 担心老师站不稳,韩悯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然后一脑袋靠在老师肩上,先撒个娇。 再开口就更难受了:“老师。” 柳老学官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还和从前一模一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时小童拿来下跪用的软垫,柳老学官瞥了一眼,拉着韩悯就往回走:“没什么好跪的,过来挨着老师坐。” 榻上铺得软和,小童端来茶盏与一早就预备好的点心。 柳停与江涣行了礼,自寻位置坐下,楚钰上前作揖。 柳老学官没见过他,转头去问韩悯:“这位小哥儿是?” “去年的探花郎,楚钰楚琢石,楚大人。” 柳老学官点点头,看向楚钰:“老夫不常出门,失敬失敬。” 楚钰亦是拱手:“久闻柳老学官盛名。” 柳老学官笑眯眯地看向韩悯:“老师让停儿喊了你好几次,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又跟圣上打架,惹恼了圣上,圣上不肯放你?” “没有。”韩悯放下茶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圣上与我君臣和谐,真的。” “那你自己一个人过来?圣上没派人跟着你?” “杨公公他们跟着我来了。”他望了望四周,小声道,“现在不知道哪儿去了,杨公公不会不认得路啊。” 柳老学官表情一滞:“他也来了?” “是啊,杨公公早先就向圣上讨了旨意,要出宫来,然后……” 不等他说完,柳老学官蹭地站起来,蹬蹬地往外走,健步如飞。 “老师?” 果然,那个面上无须的老太监就在廊下。 廊下挂着十来个鸟笼子,笼子里青雀鹦鹉都有。 隔着笼子,杨公公正在逗鸟:“嘬嘬,老柳头怎么把你们养得这么瘦?嘬嘬?” 柳老学官挡在鸟笼前,抱怨道:“叫谁‘嘬嘬’呢?你喊猫啊狗啊的,全是‘嘬嘬’。” 韩悯探出脑袋:“猫是‘咪咪’,狗才是‘嘬嘬’。” 柳老学官朝他笑了笑:“悯哥儿,去你师兄院子里玩儿,让厨房给你煮甜酒汤圆,” 他一回头,就看见杨公公提着一只巨大的笼子,也要往檐下挂。 是萝卜头的笼子。 鸟雀闻见苍鹰的味道,被吓得叽喳乱叫。 他惊呼道:“老杨,这不能挂,这是猛禽,要出‘命案’的!” 韩悯上前,把萝卜头和鸟笼都接过来:“还是我拿着吧。” 他站在两个老人家中间,往边上躲开:“我还是去找师兄吧。” 柳老学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杨公公道:“瘦了许多。” 杨公公道:“才来的时候更瘦,这已经被我养好了不少了。” “你这回来,什么时候回宫?” “不回去了。”杨公公走到他身边,“早先就向圣上请了旨,现在算是退下来了。” 柳老学官调笑道:“啊,挺好的。别人做太监总管,都攒了不少钱,还有十来个干儿子,你怎么还来我这儿住?”“老朋友嘛,你留我一阵怎么了?我过一阵子还去老梁头那儿住呢。等悯哥儿安顿下来,我就去韩家住,你们几个老头都不好,还是老韩头对我好,我跟着他,把几十年前没认识的字都认识了。” 柳老学官笑了一声:“我教你认字。” 杨公公撇了撇嘴:“当我没见过你教学生似的,你太凶,我不学。” * 柳停房里,韩悯抱着半旧的靠枕,还靠着一个枕头,歪歪斜斜地倚在榻上。 坐在一边的柳停,见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朝江涣与楚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去花厅坐吧,让他睡一会儿。” 他说着就要上前,帮韩悯把睡觉的姿势摆好一些,省得他起来压得身上疼。 楚钰却摆了摆手,凑到韩悯身边,一扯他的发带,用气声道:“韩悯,来编小辫子啊。” 韩悯惊醒,一把推开他,慌里慌张地坐起来:“傅询?走开!” 楚钰大笑,捋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好没意思,我们都在这儿坐着,你竟然还能睡着。” 这下韩悯也不困了,楚钰把他拉过来:“来吧来吧,咱们下棋玩儿,输的人要受罚。” 在榻上摆起小案与棋盘,韩悯与楚钰坐在一边,柳停同江涣在一处。 不过江涣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上心,兴致缺缺地靠在一边看他们玩儿。 韩悯与楚钰一块儿下棋,大约是没办法达成共识,嘀嘀咕咕地讨论。 柳停也不催他们,撑着头,温温和和地笑。 黑白棋子缠斗,后来柳停落下一子,棋盘上乾坤逆转,他还是那样地笑。 将输的两人对视一眼,韩悯软软地唤了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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