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询最后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母后还是对大哥更上心。” 太后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 傅询一出来,就有个人从不远处的围墙那边探出脑袋,神秘兮兮地朝他招了招手。 韩悯扒在墙角,一双杏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傅询忍不住勾起唇角,屏退侍卫,朝他走去。 “怎么在这里等?不是说第四个角门吗?” “你看到啦?” “嗯。” 傅询捏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举起来,再将拇指按回去。 方才韩悯躲在韩识后边朝他挥手,是这样挥手的,意思就是晚饭后,第四个角门见。 韩悯道:“我以为你没看到,早点吃完饭,就早点过来了。” 两人并肩,顺着围墙边的小路走。 韩悯忽然叹了口气:“我哥的腿还没全好,就已经这样了,等他好了……” 他怜惜地抚摸傅询的脊背,和摸猫的手法一样。 傅询却道:“我打得过他了。” 韩悯一瞪眼:“你敢!” 傅询笑着要捏他的脸,被韩悯躲开了。 “佛门圣地,不许放肆。” 傅询让了一步,握住他的手。 然后到了寺院门后,傅询要揽他的腰,也被他按住了。 “佛门圣地。” 傅询把他带出去:“这不就出来了?” 可以亲亲抱抱了,就在建国寺门口。 * 再过了几日,葛先生将白石书局的事情交接完毕,也要离开永安。 而白石书局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将松烟墨客封笔的消息暂时压后。 葛先生走的那日,韩悯与一众朋友都去送行。 虽然早先就知道了这件事,但韩悯还是有些舍不得。 “葛先生一定要走吗?” 葛先生是他在桐州认识的,那是他最潦倒的时候,两年相扶,韩悯自然不舍得。 这时葛先生穿着一身道袍,扛着上书“诸葛半仙”的布幡,却道:“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喊我‘诸葛先生’。” 韩悯垂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都苦尽甘来了,不用我再帮你了。天下文人这么多,都等着我这个伯乐呢。”葛先生拍拍他的肩,“行了,有空再回来,到时候给你介绍新的文人朋友。” 韩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 再同楚钰、温言说了两句话,葛先生扛着布幡,转身时带起一阵风,背对着朝他们挥挥手,就那样走了。 他虽不是文人,没有太多的文采,但若是没有他,只怕韩悯与谢岩,特别是谢岩,便要在寂寂无名中浑噩度日了。 知遇之恩难偿,但有更多的怀才之士,难遇知音,蹉跎此生。 楚钰揽住韩悯的肩:“没事儿,还会回来的。” 韩悯站了一会儿,眼见着葛先生的身影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那边,这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我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楚钰惊道:“不是吧?你和他认识两年了,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一直问他,他一直不告诉我,还说自己就叫‘先生’。” 韩悯想了想,还是要追上去问一问,楚钰却按住他:“他就是从前的宋国首富,偏好风雅,楚家和他做过生意,后来谢岩被赶出宋国,他散尽家财追到齐国来,就为了拉谢岩一把。” “那他叫什么?” “葛觅,高山流水觅知音的‘觅’。” 作者有话要说:葛蜜,文人难中甜蜜糖的蜜(bushi)
第91章 九月初五 葛先生走了, 韩悯难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次日就是九月初五,秋狩的日子。 卫归卫小将军整肃军队,在永安城城门外等候。悦王爷傅乐与丞相江涣, 率领一众文臣, 亦在城门外送行。 而后傅询身穿窄袖武服, 脚蹬长靴,头束金冠,骑着骏马, 身后簇拥着一群同样穿着武服的宫人, 从宫门里出来,走过玄武长街。 跟着他的, 也不全是宫人, 还有一位穿着文官官服的小韩大人。 红衣似秋日枫叶,随快马行进,在风中猎猎作响。 几个随行的文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听说小韩大人也要跟着去啊。 看来要再加一个位子了。 站在队伍中的楚钰谁也不看,了然道:“他不是要跟着去, 他只是昨晚宿在宫里,今早顺道和圣上一起出来。” 楚钰昨日分明没进宫, 却能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几位大人连声道:“楚大人厉害了。” 正说着悄悄话,傅询就已经到了眼前。 他在文官方阵边上勒马,看向韩悯。 韩悯朝他抱了个拳:“臣先过去了。” 傅询颔首:“嗯。” 于是韩悯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侍卫牵下去, 他自己站到队伍的空位上。 文官的队伍排序, 以品级为主,却不是全然按照品级。 傅询看重的近臣,会站在靠前的地方。 古来皆是如此, 皇帝未来的近臣,往往会先在一些品级不高的官位上磨炼一段时间。 朝中稍微留心的大人都能看出来,韩悯不仅属于近臣之一,还属于近臣之首。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给他留的位置,就在悦王爷傅乐与江涣江丞相的旁边。 韩悯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往文官堆里挤,就被几位大人合力推到前边去了。 他十分疑惑地被安排在最前排的位置,悦王爷按住他的手:“你就站在这里。” 他小心地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傅询,朝他笑了一下。 怪傻的。 傅询没忍住笑了,然后将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恢复寻常威严的模样。 卫归身披甲胄,领着人,等在对面。 傅询骑着马,缓步上前,在一众文官前停下。 “此去秋狩,诸位大人留守永安,多多费心。” 诸臣俯身作揖,只道:“臣等分内之事,陛下放心。” 傅询的目光在一群红蓝官服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衣裳颜色格外鲜亮的韩悯身上。 他骑着马上前,侧过身,随手弹了一下韩悯的官帽,韩悯捂着帽子,愤愤地抬起头。 傅询轻笑,朝他伸出手。韩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他。 傅询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 接下来一段话,像是对所有文官说的,又像是对韩悯说的。 “诸位大人留守永安,也不必心急。虎牙山的好东西,朕带着他们一群武人,拿回来与诸位同享。” 众臣愈发低下头:“臣等谢陛下赏。” 只有韩悯被他拽着手,弯不下腰。 傅询回头看了一眼,卫环领着人在他正后方,他一手牵着缰绳,再侧过身子,挡着韩悯,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吻了一下韩悯白皙的指尖。 韩悯的脸瞬间通红,连指尖都透着淡粉色。 他猛地抽回手,小声催促道:“要死了,还不快走?” 傅询再勾了勾他的手指,才松开手,调转马头。 韩悯连忙弯下腰,假装自己一直和文官们一起行礼,混入其中。 在傅询说了一声“免礼”之后,才直起身子,还假意扭了扭腰,仿佛行礼行了很久。 傅询笑出声来,随后一松缰绳,马匹掩着宽阔的官道飞驰出去,经过卫归与军士面前时,也没有停顿。 卫归翻身上马,朗声喝了一声“行军”,双腿一夹马腹,也跟了上去。 一时间,城门前尘土飞扬,颇有气势。 齐国原本就把狩猎当做是一种军事演习,而不是游玩踏青,所以卫归说的是“行军”,而不是启程一类的词。 在前往虎牙山的途中,士兵还会根据地形变换阵法,有的时候场面没有什么章法,甚至还会有些混乱。 这也是齐国一直受宋国白眼的原因,南方荒芜野蛮,齐国皇室土匪出身,礼法宽松,毫无规矩。竟然还有士兵能跑到皇帝前面去,简直无法容忍。 不过齐国人自己倒不怎么觉得,战场上又不能讲规矩,只要不犯军法就好。 从前每年的春猎秋狩,沿途的齐国百姓也会出来看看。前三年是先皇在位,先皇倒是不太喜欢这个,总是乘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过去。 如今傅询即位,又恢复了往日德宗皇帝在位时的风采,齐国上下都换了一番新气象。 * 烟尘渐散,永安城外的诸位大臣还没离去。 悦王爷与江涣转过身,江涣拢着手,微微抬眸,神色正经:“往后一月,辛苦诸位同僚了。悦王府与丞相府的大门都敞着,请诸位同僚固守本位,待圣上归来,自当褒奖。” 诸臣都应了,随后各自散去。 韩悯也要回城,一回头,就看见城门那边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见他们散了,转身就走,大约是要回去报信。 他再回头看了一眼。 傅询此去,只带走了一半的玄鹄军,还有一半,就驻扎在永安城外。 他收回目光,抬头望见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里,远远地飘来一片阴云。 马上就要入深秋了,再下场雨,天气就越来越冷了。 * 城门窥探的那人,谨慎地绕过两条街道,最后回到驿馆里。 他敲了敲门,里边的人强忍着忐忑与欣喜,应了一声:“进来。” 小厮推门进去,回头将门关好。 赵存与赵殷兄妹俩都在房里。 原本此时,宋国使臣不该留在此处,可是赵殷上回在马球场摔伤了,他们就借着养伤的由头,多停留了几个月。傅询也刻意不去过问,让他们留下来。 赵殷抢先问道:“如何?” 那人单膝跪下,抱拳道:“王爷,齐君已经率了一半的玄鹄军前往虎牙山了。” 赵存难掩喜色,抚着掌,连声应道:“好,好。” 他急冲冲地道:“愣着干嘛?快,快去通知城里我们的人,全部出动……不对不对,得先去找信王爷,让他把剩下的玄鹄军调动起来,快,去联系季公子。” 赵殷劝道:“齐君才走,兄长稍安勿躁,不急在这一时。” “也是,也是,我一时糊涂了。” 如今永安城中空虚,帝位在赵存看来,简直是唾手可得。 他在冷宫中待了十几年,原以为做了个广宁王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哪里想到这皇位有一日还能落到他的头上? 饶是再让冷静,他也被喜悦与欲望冲昏了头脑。 他此时也不再对赵殷有任何怀疑:“好妹妹,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你。” 赵殷笑着道:“我自然是信的,兄长做王爷之后,又何曾亏待于我?你我是亲兄妹,不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 住在建国寺的日子有些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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