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恕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行礼:“皇嫂。” 所谓长嫂如母。 * 那头儿,韩悯觉着自己还是得试着出城一趟,就算是做给赵存看。 但是太后坚决不准。 光是为了打消赵存的疑心,不值当。况且也不知道赵存是不是在城外给他下了套,太冒险了。 这时,连日来一直带着人在外边巡逻的卫环匆匆进来。 “韩二哥,有宋国人在寺院墙角蹲守,不知道在等什么。” 韩悯定定道:“他在等我。” 卫环不太明白:“等你?” “他在试探是不是我们在布局,要我慌慌张张地出城报信,他才会信。” “啊?布局?布什么局?” 如今赵存还躲在李恕的身后,探出一只试探的脚,只要有任何让他怀疑的事情,就会立即把脚缩回去,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李恕身上,转而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为保顺利收局,韩悯站起身:“我得出城一趟。” * 此时已是三更天,夜色如墨。 吱嘎一声,建国寺东边的角门从里边慢慢打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悄悄溜出来,借着夜色掩护,小跑着穿过街道。 但是暗中观察的人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反倒转身离开了。 那人回去向赵存报信。 “不出王爷所料,那韩悯果真着急忙慌地去找傅询了。” 赵存疑心尽消,满意地笑了:“那就好。” “不过小的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小的直接动手?” “方才季恒不是去了,又被赶回来了?李恕和韩悯交情深厚,根本不想动他,要是我们下了手,李恕肯定会发现。” “那就让他去报信?” 赵存点点头:“是,让他去报信,傅询就会立即转回永安,到时候李恕防备不及,两方争斗起来,打得两败俱伤,我才好稳坐钓鱼船。” “可是城门都封了,他要是出不去怎么办?” “他出得去的,他这么聪明。” 那人抱拳:“王爷才是英明。” “去,把我房里的龙袍和龙椅搬出来。” * 韩悯原本体弱,跑两步就要喘三喘。 他跑得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盯着,就一路沿着墙根,溜到东城门外。 各个城门李恕都派人看好了,不许放人进来,也不许放人出去。 他张望了一会儿,恐怕是出不去,原路返回,又怕惹得赵存怀疑,正苦恼的时候,卫环把他拉走了。 “韩二哥,这边走。” 永安城的防卫工事做得太好,要找到一处低矮一些的城墙也不容易。 韩悯仰头望着城墙,然后看着卫环甩了一根绳子出去,咔哒一声,粗麻绳上连着的铁钩子就勾住了城墙砖。 卫环道:“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韩悯凝眸:“黑豚,我会摔死的。” 卫环为难道:“这样啊。” 韩悯想了想,看向卫环,正色问道:“你觉得我重吗?” 卫环看着他瘦削的肩膀:“我觉得还行。” “那来吧。” 卫环半蹲下身子,韩悯还没来得及趴上去,就被一个人按住了。 “他哪里背得稳?” 韩悯回头:“哥?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韩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不放心你,就跟他们一起过来看看。” 他又问:“一定要去找圣上?” “都已经到城门下了,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兄长放心,没有大事,我就是出城一趟,圣上肯定也在路上了。” 见他坚决,韩识也不好多说什么,半蹲下:“哥背你。” “哥的腿好了?” “好了。” 韩悯趴在兄长的背上,双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 韩识只觉得他的腰上好像挂着个什么硬的东西,低头一看:“你怎么把那柄剑也带来了?” 就是傅询的那柄剑。 韩悯正经道:“防身。” 行吧,韩识双手拽了拽绳子,试着踩上垂直的城墙。 这处城墙不高,他从前也常做这种事情,飞檐走壁。但这也是他两年之后第一次再次尝试,韩悯还挂在他的背上,当然得万分小心。 韩悯倒是很放心他,小声地嘱咐一些话:“兄长回去之后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至迟明日下午,傅询就会过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 将韩悯安全送到城墙那边,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卫环带的人,太后派来的人,都得跟着他,确保他万无一失。 天际边有一些白光,韩识不放心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哥也快回去吧,一定要照顾好爷爷娘亲他们。” * 九月的田地已经全部收割完毕,只留下干裂的土地与短短的稻茬,晨光熹微,凝霜结露。 韩悯抱着傅询的长剑,行走在齐国的田野间,布鞋与衣摆都沾上微凉的晨露。 而后天边远远地亮起金光,他听见如潮水的马蹄声。 作者有话要说:老傅准备得很周全,不会让悯悯被人欺负的,但是挡不住悯悯自己要去找他 哥哥最终还是自己把悯悯背给老傅了,唉
第94章 史册之上 天光乍破, 金灿灿的日光照在露珠上。 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韩悯不自觉往前快走两步,衣摆扫过, 拂落晨露。 烟尘滚滚, 纵是大半个月没见, 韩悯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傅询。 他骑在马上,身披铠甲。日光从他身后投来,有些晃眼。 韩悯眨了眨眼睛, 再定睛一看, 仿佛就在瞬息之间,傅询就到了眼前。 卫归抬起手, 让后边的人马停下, 傅询扯着缰绳,在韩悯面前停下。 傅询面色微冷,有些不悦:“你在这里做什么?” 怀里还抱着他的剑, 韩悯仰着头看他:“过来找你啊。” 马匹前蹄擦了擦地,傅询神色微动, 颇无奈地朝他伸出手。 韩悯犹豫道:“这样不好,陛下能另外给我一匹马吗?” 卫归刚要说话:“有, 我……” 才说了两个字,傅询便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多的了,你看看让他们谁下来跑, 你去骑马。” 韩悯往后看了一眼, 傅询带来的人乌泱泱的一群,每个人都骑着马,好像也没有多余的。 要让一个士兵下来跑, 韩悯觉着自己也太欺负人了。 傅询再次朝他伸出手,韩悯没别的办法,只能握住他的手。 傅询道:“手这样冷。” “沾到露水了。” 他的身上还披着那件黑斗篷,韩悯想了想,先收回手,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 他双手拎着斗篷,使劲抖了抖,把衣上的露水都抖落下来。也不再穿上,只是抱在怀里。 韩悯不是一个人出城的,卫环带着人,还有太后派来的人,都紧紧地跟着他。 见傅询拉住韩悯的手,卫环也看向兄长卫归:“哥?哥哥?” 卫归嫌弃地调转马头:“你带着人在这里等,大队伍在后边,就快到了。” “好嘛。” 那头儿,傅询已经把韩悯拉上马了,对一众人等道:“多谢诸位,回到永安自有重赏。” 众人都道不敢。 * 今日傅询骑的还是那匹会听口哨的烈马。 马跑得快,韩悯有些紧张地抱住马脖子,然后被傅询揽住腰。 “坐直。” “那你别让它乱跑。” 傅询默了默:“好。” 过了一会儿,韩悯道:“你本来准备得挺齐全的,结果我们都算漏了一件事情。” “嗯?” 两个人靠得很近,傅询只是发出一个很简单的问句,韩悯就能感觉到他的胸口在震动。 他定下心神,小声道:“以你我的情分,永安生变,我应该想方设法地去找你,而不是留在建国寺。” 马匹飞驰,韩悯觉着自己的话被风吹散了,傅询应该没听见。 但是傅询笑了一声,握着缰绳的双手往里收了收,把他拢在怀里,胸口贴着他单薄的脊背,将他的话重复一遍:“以你我的情分?” 韩悯不自在地往前躲了躲:“是,赵存有意试探,我若不出来找你,实在是说不过去。” “也是。” 趁着马匹跑得飞快,傅询用唇角蹭了一下他的鬓角。 他二人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偷亲一下。 亲过之后,傅询心虚地咳了两声,扫视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就是韩悯也没有注意到。 * 日出,永安城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寻常百姓家都闭门不出。 昨日傍晚生变时,年轻的江涣江丞相正在悦王府里,同悦王爷和几位朝臣议事。 号角吹响时,悦王爷就已经派人出去看了,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之后,说信王爷与赵国广宁王勾结造反,悦王爷不信,又让人出去打探。 后来的消息也是如此,几个人都被困在悦王府,一夜未睡。 信王做戏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无从得知,只当是信王谋反。 江涣到底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对几位同僚抱了个拳:“在下先去了。” 悦王爷问:“外边凶险,还是再稍坐一坐吧,再等等消息吧。” 江涣定定道:“圣上临走时,将永安城托付给我等,如今有人谋篡造反,我等虽为文臣,也应当直言抗争,岂能在此坐以待毙,等着信王来招降?” 几位朝臣问:“江丞相是要去……” “回府整理仪容,去紫宸殿上朝。”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大朝会的日子,他要去紫宸殿上朝,当然不是去参拜信王,而是去上参反王。 江涣最后朝几位大人做了个揖:“我先去了。” 他还没走出厅堂,几位大人也起身朝悦王爷作揖:“我等也告退了。” 悦王爷应了一声,也吩咐底下人把他的礼服拿来。他不常上朝。 走出悦王府,一路上门户紧闭。 也是,齐宋两国素有旧怨,表面平和,实则水火不容,如今宋国广宁王得势,永安城中人人自危。 永安要是真落到信王与广宁王手里,牵连的还是永安百姓、齐国百姓。 江涣快步走过冷清的街道,回到江府。 小厮快步迎上来:“老爷你可回来了,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担心坏了。” 他虽年轻,但是江老丞相在恭王倒台之后,就不再管事,还要每日写一封陈情书交上去。所以府里如今他是江老爷。 江涣道:“打水、准备礼服,我去上朝。” 小厮迟疑道:“这?” “去。” 见他坚决,小厮也不敢多嘴,转身要走。 江涣思忖着,又喊住了他:“去找老太爷,把他的棺材借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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