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气随着月份的变换逐渐冷下去,傅眠在某天深夜忽然惊醒,甚至在窗户上看见了薄薄的冰花,狂风吹得枝头枯叶簌簌作响,吵得傅眠头都炸了。 哦不对,好像是他发烧了。 傅眠终于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他头痛欲裂,强撑着爬起来想去倒杯水喝,胃里却忽然一阵痉挛,剧烈的刺痛扰乱了他所有动作,傅眠重重地从床上摔下来,带倒了一旁桌子上的充电线和手机。 傅眠睫毛上覆一层生理泪水,眼前一面模糊,他紧紧压着胃部,摸索着去拿手机,想打个120过来,却因为实在疼得厉害,打开通话界面后手指不慎触到了最顶层的未接来电——那是江行舟最近的新号码。 傅眠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挂断,那边就已经接了起来。 “眠眠……?” 江行舟最近在谈一个跨国生意,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事情刚刚落定,公司的几个领导便开了个庆功宴,说是庆功宴,实际上不过是几个老总一起约个饭交流交流感情,江行舟对这样的场合不感兴趣,但也无可奈何。 他算是空降到公司的,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全靠爹帮衬,饭桌上都是前辈,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陪酒陪到底,那些早年的傲气他早在重生一世后就收敛了。 江行舟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接到了傅眠不慎打过来的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就已经按下了接听,甚至想将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趁这个机会说出来,能解开误会最好。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发现傅眠的情况非常不对劲,听着听筒里传出的阵阵喘息声,江行舟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 “你怎么了?” …… “傅眠?!” 傅眠咬着下唇,呼吸急促,嗓子像是被巨大的铁块堵塞住,疼得他呼吸不上来,傅眠看着电话上陌生的电话号码,困难地喘了口气。 “江行舟……”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了点儿哭腔,“我胃好疼……头也疼……” 哪里都疼。 “我要疼死了……” 江行舟心头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儿拿不稳摔在地面上,他定了定神,几乎是听见傅眠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跨步走出了餐厅。 这时候也管不了到底喝酒没喝酒,江行舟拿着电话,一边开车一边安慰他,出口的声音却比犯了胃病的傅眠还要颤抖。 “你别怕,你别怕……” “我马上到。” 傅眠没有说话,只是电话里的呼吸声越来越乱,隐隐发出一丝疼痛难忍的闷哼,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江行舟心如刀割,手指颤得几乎握不紧方向盘,他压下内心的慌乱,油门已经踩到最底,他聚餐的地方是郊外,距市中心本来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江行舟硬生生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尽管早已经预料到,但在看见傅眠的第一眼,江行舟还是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入目是傅眠痛苦地缩在地板上,紧闭着双眼,他全身都在颤抖,面前的白色短绒地毯上是一大片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傅眠刚刚吐出来的。 怎么会吐血?! 江行舟恍惚了一瞬间,几乎要站不住,地毯上的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冲过去将疼得已经失去大半意识的傅眠抱起来就往医院跑,傅眠眼睫抖动,一只手拽住了江行舟的衣襟,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还没开口说话,便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江行舟胸口一热,低头看见血水已经浸透了他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霎时间眼睛一片赤红,血腥味儿蔓延,傅眠身上的温度烧乱了他所有理智。 此刻江行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再快点……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快到医院了,乖乖,不要怕……” 傅眠是断断续续一直有点儿胃病的,江行舟一直都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三年江行舟找遍了医生,用遍了最好的药物,却始终没怎么见好。还因为傅眠很少按时吃饭,执着于画画,不配合检查,江行舟和他大吵过一架。 但江行舟不知道他的胃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想起地毯上那滩鲜红的血迹,江行舟呼吸愈发困难,抱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甚至有一种要永远失去傅眠的恐慌感。 人一到医院就已经送去了急诊,被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发烧也是炎症引起的,医生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又打了两针药,才终于让傅眠身上的热度退下来。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傅眠,江行舟全身脱力,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医院走廊里,衬衫上刺目的血迹扎得他眼前发晕。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从医生那里要到了傅眠的诊断书。 他眼眶泛红,看着诊断书上那一行小小的字,胸腔剧烈地颤抖着,直到这时他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脏还在跳动,刚才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甚至不敢想,假如傅眠没有给他打电话,假如他没有听到电话铃声,傅眠会变成什么样子……会硬生生疼晕过去吗?会…死吗? 他一点儿都不敢想。 这场急症来势汹汹,傅眠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才慢慢醒转,睁开眼睛的第一视线里,他看见了头顶那瓶透明的药液滴答滴答地向下流动,他顺着导流管往下看,紫色的输液针扎在他的手背上。 江行舟半跪在床边,一只手虚虚握着导流管,另一只手放在他被扎了针的手心下,托着他可能会滑落的手。 “眠眠……” 见傅眠已经慢慢醒来,江行舟一阵喜悦过后,内心便升起恐慌,他的手微微颤了颤,然后瞬间又强行镇定下来,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眠没说话,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他,目光中有些隐隐的笑意。 江行舟眼都不敢眨,他略微凑近了一些,傅眠看见他眼里血丝遍布,很显然是一夜没睡,忍不住抬了抬手。 “别动!别动!” 江行舟立刻制止他,原本握着导流管的手放下来,贴上了傅眠冰凉的手背,阻止着他进一步动作。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傅眠听见他说话,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声音轻得差点儿听不见,“哥哥,我想喝点水。” 江行舟一愣,目光移到他苍白的脸上,慢慢抽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有些烫 这一夜傅眠断断续续的低烧,怎么也降不下去,直到五点多才好了一点儿,彻底睡下了。 江行舟站起身来,从热水壶里倒了杯开水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又继续半蹲下去安抚他。 这段时间江行舟吃他的冷脸简直吃怕了,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江行舟以为自己早就很难再这样和傅眠待在一起,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 不过这机会如果是傅眠生病换来的,江行舟宁愿不要。 也不会想叫他受这样的苦。
第三十章 你反复无常的样子不可笑吗? 傅眠烧得昏昏沉沉, 脑子有些不清醒,一双淡色的眸子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语气软得像是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他努力地扬起一个笑, 抬起一根手指触碰了一下江行舟的手心,“对不起, 下次不会了。” “我会好好吃饭的。” 江行舟蹲在他身边,闻言呼吸一滞, 眼眸中划过一丝痛苦, 微微阖上眼, 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平复下来, 再次睁开眼, 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声音沙哑, 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苦涩,“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时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脚步又快又乱地离开了病房,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什么。 江行舟一路跌跌撞撞地躲到了洗手间的隔间中,牙关紧颤,终于一瞬间松懈了所有气力,背靠着隔间的门滑坐下来。 他深邃如墨的眼眸中落下晶莹, 江行舟发现,他害怕傅眠的冷言冷语,更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回去的温柔,但是他没法骗自己。 这次是傅眠烧得脑子不清醒了,那么上次呢?那么果断决绝地把他留在无尽的黑暗里, 他甚至看不见傅眠眼中是否有对他的不舍,是否还有残存的爱意。 他一点儿也不敢信, 一点儿也不敢赌,他能接受一次两次,没有更多的勇气去接受三次四次了。 之前所有他说出口的话全部崩塌。 什么“还是朋友”,什么“分手也无所谓”…… 都是他自己骗自己的谎言罢了,他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望,或者说,他还是恨傅眠的。 恨傅眠不够爱他,恨傅眠抛弃他,恨傅眠哪怕一件小事,都不肯告诉他…… 江行舟紧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皱,眼底泛着酸涩的红血丝,昨夜的酒意上头,弄得他的脑子也恍恍惚惚地发涨。 他只待了一小会儿,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然后走出洗手间,在回病房的路上迎面撞上一个护士,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她胸前的铭牌,发现就是负责傅眠的那个护士。 江行舟顾不上头痛,霎时间心下一凛,连忙捉住她,“傅眠怎么了?” 小护士被他捉住,疾走的步伐停住,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犹犹豫豫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快说!” 小护士吓得呆住,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结结巴巴地告诉了他,“倒,倒没出什么事,就是刚才检查有点儿胃出血,需要再多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小护士的声音越来越小,颤颤地将自己的手腕收回来,心想着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少爷可能会对她发难。 “多谢。” 江行舟只愣了一下,随口道了谢,飞快地从她身边经过,扬起一阵风。 …… 再推开这扇门时,迎接他的是傅眠冰冷的目光。 他似乎已经好了许多,脸上隐隐地有了血色,只是唇色依旧惨白得可怕,被汗液浸湿的直发擦干后又垂在肩头,遮住他大半侧脸。 “江少爷。” 傅眠半躺在病床上,一双茶色的双眸没有任何温度,他笑了笑,道:“谢谢江少爷送我来医院。” “相关费用我稍后转给你。” 江行舟没有说话,他拿了把椅子放到傅眠病床边坐下,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傅眠,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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