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为你准备了烛光晚餐……!” 尤利西斯一直没有什么敲门的习惯,更何况这最后一晚,他还是需要一些比真正爱人间更加自然的关系的,伊容在最后的时间应该给他这样的东西,这短短的每一时片刻尤利西斯都十分珍惜,他笑吟吟地拧开了卧室门,却在看见室内情景后猛地愣住。 “……亲爱的?” 地面上到处是摔碎的玻璃薄片,原本整齐的书籍散落一地,伊容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他赤脚踩在地面上,手指撑着桌子边沿,另一只手鲜血淋漓,他拿着电话,听见门口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你的事。” 尤利西斯以为这话是在和他说,却只是轻轻愣了一下,他急忙走过去翻柜子想要找出药箱,看见伊容受伤比他自己身上的鞭子更加疼痛百倍,那些带着玻璃碎片的血迹刺痛了尤利西斯的眼睛,下一秒他听见伊容的声音愈发沉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嘶哑。 “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谁给我的错误买单,谁给我以后的生活保障,这都不是你的事!” “少拿一副为我好的样子出来说道!” 尤利西斯翻出了碘伏和纱布,他又拿了一瓶消毒水,明明只找了不到半分钟,可起身时却一阵头晕目眩,他强撑着眼前的点点黑色模糊的影子走到伊容身边,抬手想握住他受伤那只手的手腕,伊容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电话那边似乎说了什么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话,伊容攥紧了手指,血迹从他的手心里蜿蜒而下。 “够了,你试试你说的话有人信吗?!” “你敢破坏我的计划,我和你往后势不两立,我说到做到。” 那边一阵沉默,过了很久,莱恩冷笑了一声:“伊容,你答应过我的一切你都忘了,你忘了你承诺说绝对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你忘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我们过命的关系,因为一桩案子,你这么骂我……!” “好好好,势不两立。” 伊容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着换了一只手,叫尤利西斯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莱恩咬着牙,恨恨道:“谁再管你谁是狗。” 伊容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尤利西斯握着他的手腕来到床边,轻轻按着他的肩头叫他做下去,然后半跪在地面上,用镊子细心地夹出他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带着血迹的碎玻璃“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尤利西斯那只从来都可以稳稳拿住枪的手越来越颤抖,他用棉签沾了药水慢慢地涂到那片细小的伤口上,伊容低头看着他,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尤利西斯道:“知道这样疼还要这么做。” 他抬起眼眸,道:“亲爱的,你真的很不让人省心。” 他的语气多半是心疼,没有一点儿抱怨的意思,尤利西斯握着他的手,看着那白皙手心里玻璃压出的伤口,只恨不得这伤疼在他自己的身上,或许真的是气极了,或许是伊容的暴虐脾气压制了太久,总之因为生气伤害自己,这样不行,伊容哪怕把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呢,也总比现在心都快疼裂了要好的多。 伊容冷冷道:“尤利西斯少将不也是一样?知道疼还要往我身边凑。” 尤利西斯摇了摇头,道:“不一样。” 伊容没有问他哪里不一样,他乖乖地伸着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已经冷静了许多,尤利西斯的动作很轻,他一边用纱布包裹着伊容的伤口,一边似是无意地问道:“亲爱的是和别人吵架了?” 伊容轻轻“嗯”了一声。 “朋友?” “嗯。” 尤利西斯随即“哦”了一声,学着他见过的小朋友的母亲给孩子缓解伤口疼痛的方法一样,在伊容的手心里轻轻吹了几口热气,伊容的手心有些发痒,他动了动手指,道:“他也是关心我……我冲动了。” 尤利西斯打结的手指细微地停顿了一下,他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脑中想起一个名字:“是那个叫莱恩的朋友吗?” 伊容点了下头。 尤利西斯叹了口气:“亲爱的和他吵架了?” “可是你救过他呢,他和你吵架,是他不讲道理。” 伊容沉默了片刻,道:“不是这么算。” 尤利西斯垂着眼眸“哦”了一声,其实他不太明白伊容和他的朋友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尤利西斯从来不需要朋友,他在战场上学会生存,在伊容这里学会了交易,他知道用什么样的条件能换取他想要的东西,他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把他的爱人捆绑在身边。 可是,他不知道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爱人之间是什么样子的。 也是身心的痛苦,和孤注一掷的绝望吗? …… “干杯!亲爱的!” 伊容难得露出了一抹真心的微笑,他将杯子拿在手里,道:“这一切要结束了,尤利西斯。” “这是你我最后的晚餐。” 尤利西斯也笑起来,他喝了口杯子里的红酒,开口想要嘱咐伊容一些事情,但伊容比他更快地说了出来。 “尤利西斯,以后要记得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尤利西斯疑惑地挑了挑眉,但他还是乖巧回答道:“好。” “尤利西斯,你的意志要永远与我相同。” “好呀。” “尤利西斯,记住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永远记住。” “我一直记得。” “尤利西斯,”伊容笑着和他碰杯,道:“恭喜你,你的痛苦将要结束了。” …… 可是他新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尤利西斯起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当尤利西斯遵循判决书的意志,在27号之前回到中心城接受审判的时候,他在等待审讯的途中,在被押送前往监狱的路上,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人与他相对走来,身上穿着白色的军装,肩头是审判庭标志性的白色银纹半肩披风,六角星的纽扣挂在他更加瘦削的肩膀上,和他黑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尤利西斯反手戴着手铐,他抬眸看见那个人向他走过来,然后接过了背后审讯人手里的罪案文书,低头对他笑道:“尤利西斯,我们又见面了。” “你的痛苦,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温柔地抚摸了尤利西斯脸上的伤痕,轻声在他耳边道:“亲爱的,请再忍耐一下。” 尤利西斯蓝色眼睛中的诧异还没有收起,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几乎想清楚了以往从来没有刻意去想的所有不对劲的事情,为什么伊容在他说出那个数字时会那样生气,为什么两年之久,伊容除了那个密码,没有问过高级军密,为什么明明是关于他的判决书,却准确无误地送到了伊容的家里,为什么他拿过那张判决书,说“没有错误”…… 因为伊容就是审判庭的——07号审判官。 弯弯绕绕,这居然是审判庭针对他的一场计谋,尤利西斯罕见地没有外露出任何情绪,他在伊容的面前低着头,心里却在想他们那最后一次晚餐,总归是要走上绞刑架的,不论伊容是什么样的身份,他终归免不了死亡的结局。 但这样的死,的确太具有侮辱性,也太荒谬了,对于一个军官来说,败在这样拙劣的计谋下,确实是谁也不会想到的。 “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伊容。” 伊容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点儿怨恨的情绪,尤利西斯那双原本一直笑嘻嘻的眸子里,如今是一片像胡泊一样静谧的透光宝石蓝。 伊容沉默了片刻,然后向他身后的审讯人员伸出了手,沉声道:“手铐的钥匙。” 审讯人员惊讶道:“这是不被允许的,大人,我们需要向上级申请……” “——啪!” “我就是你的上级。” 没等他说完,伊容已经没有了耐心,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消耗他的生命,他扬手甩了那人一巴掌,审讯人员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伊容俯身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钥匙。 “亲爱的还是像以前一样凶残。” 尤利西斯忍不住笑了一声,下一秒伊容手指扯住了他的手铐,用力拽了他一把,尤利西斯问:“你拿钥匙不是要给我解开手铐吗?” 伊容没有回答,把他拽进了一间密闭的小房间内,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尤利西斯少将想要单独和我说什么话?” 他打开了白炽灯,坐到了尤利西斯的面前。 尤利西斯动了动发酸的手腕,道:“好疼。” 伊容道:“忍忍吧,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看着他,道:“我给你口袋里放了止痛药,亲爱的看见了吗?” 伊容拿出那只白色小瓶子,放到桌子上,道:“看见了,已经吃了一部分。” 尤利西斯道:“亲爱的,你的腿要快点做手术了,我不想催你的,但我看见你最近走路变得很困难,是很疼吗?” 这种铺开一切后尤利西斯依旧带着关心的语气对他说话,这样的情况让伊容略有些招架不过来,他沉默了两秒,道:“还好。” 尤利西斯轻声劝道:“快点做手术,好吗?” 伊容闭了闭眸,道:“尤利西斯,我是帝国审判庭07号审判官伊容,将负责你案件的所有审理,你……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吗?” 尤利西斯微微沉默了一下,他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亲爱的,不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为你而死,永远是心甘情愿的。” “亲爱的,我向你袒露所有的那天,就已经做好了日后某天会被你狠狠刺痛的准备,但这是我准许的,也许有一点小期待,比如你会手下留情。” “但是你极致狠心,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伊容。” 伊容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样两相袒露的状况太过于平静,平静到让伊容差点儿以为尤利西斯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在伊容的预想里,尤利西斯应该是不可置信,从而愤恨,被这样低劣的手段算计了的人,怎么可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尤利西斯的发丝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色的简单衣服,他的手被反铐在身后,有些狼狈不堪,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他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伊容,我想和你做最后一个交易。” 伊容问道:“什么交易?” 尤利西斯看着他,道:“我会在审判庭上认下全部罪行,不会因为你的计谋让你陷入被人诟病的境地。” 伊容轻抬眼睫:“你的条件?” 尤利西斯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学一下做饭吧,别人照看你总有不周到的地方,让我放心一点就好了。” 伊容看了他一会儿,道:“尤利西斯,我不放心。” 尤利西斯很好脾气地问他:“亲爱的不放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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