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便听见隔壁拍桌的声音。 “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真巧啊,竟然碰见青阳宗的人了。”
第79章 是我偷来的 紧接着,传来脚步声。 隔壁桌为首之人踱步而来,站在他们桌前,黑影投下,挡住了门口的亮光。 芙蕖正在喝水,听见动静懒懒地抬起眼皮,瞥了眼玄衣男子,淡淡问:“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 男子的声音里满是恨意,他猛然抽出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恶狠狠道,“我大哥莫名其妙死在你们青阳宗,我理应为他讨回公道。” “你们青阳宗草菅人命,竟不愿打开眠灵洞窟,让我们进去为他收尸!” 男子越说越激动,似乎恨不得当场惩治戎铃枝和芙蕖一般。 可惜,芙蕖不吃这套。 少女嗤了一声,眉心的红痣衬得她神色更冷:“秘境一年开放一次,乃是青阳宗初代掌门李玉山定下的规矩,千百年来无人违抗。凭什么因为你哥一个人破了规矩?” “你——” “再说了,你哥死在眠灵洞窟里是他没本事。陈恪,你们陈家一代比一代没脑子,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 陈恪涨红了脸,偏生无法反驳一句话,只能硬着头皮道:“温芙蕖,你还是一如既往不饶人。” 芙蕖瞥了眼插在桌子上的匕首,运起真气直接将它隔空拔了起来。 “嗖”地一声,直接向陈恪刺去。 他躲闪不得,手臂上的衣服被划了个口子,微微渗血。 震惊抬目时,便看见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陈恪,你今天莫不是来寻仇的吧。” 她是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出来的,陈恪听了只觉得心里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但他知道自己与温芙蕖的实力差了一大截。 又只能咬牙忍了,问:“你们青阳宗至少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听闻大哥进秘境前曾与一个名叫容一的弟子生了龃龉,他如今正在昆吾峰,我要见他,寻个说法。” 一旁静静坐着的戎铃枝:“……” 咩啊,怎么又跟我有关? “与我何干。” 即使“容一”就坐在这,芙蕖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冷淡的神情里写满了不耐,“陈恪,你别在这撒泼。你要是惹急了我,我立刻送你去见你大哥。” 跟在陈恪后面的陈家弟子们不愿意了,嚷嚷着:“你们青阳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就这么喜欢仗势欺人吗?” 芙蕖笑笑,说:“青阳宗确实有这不能仗势欺人的规矩,所以从现在开始——” 说着,将挂在腰间的青阳宗令牌取了下来。 “我是璇玑门的温芙蕖。” 少女微微挑起柳叶眉,杏眸弯弯,“这样的话,把你们全杀了也没人管得住哦。” 陈家的弟子们,顿时感觉后背冰凉。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在这一辈的剑修中,温芙蕖的实力排在前列,他们摞在一起也打不过。 况且他们还有任务在身,陈恪原本无意生事,只是想寻找那个容一的下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陈恪深深地望了一眼两人,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说了句:“走。” 紧接着,带上他的师弟们离开了酒楼。 芙蕖望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抱臂看向戎铃枝,无奈道:“师弟,跟你有关嘛。” 戎铃枝小声嘟囔:“这事,是我和陆殿青合作干的。” 听完来龙去脉,芙蕖没有生气,反而赞许,说:“没想到这个姓陆的妖狐竟然还有点正气在身上嘛,这件事干得漂亮。” 戎铃枝忙着吃饭,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 芙蕖用筷子末端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认真道:“听说这次天灵山茶会,陈家也受邀在列,你要小心点。”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蚂蚁虽然咬人不疼,但是聚在一起还需提防一二。” * 两人吃完饭,又在街市上闲逛了一会,坐在茶馆里听了会说书。等到快日落的时候才启程回青阳宗。 因为天灵山茶会的事情,芙蕖晚上还需要去主峰开个会。 她将戎铃枝送在洞口就回去准备了。 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他天生就这么懒,都日落时分了,还躺在衣柜里睡觉。 柜门一关,万事不沾。 然后,戎铃枝掀开了衣柜的门,嚷嚷着:“起床了起床了,再睡饿死了。” 他还记得,今天没给江弃带饭……大魔头到现在应该属于滴水未进的状态。 经过上好的灵药的滋养,江弃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惨白,多了点人气。 浓密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在眼睑下方投射出淡淡的光影。大魔头慢慢睁开眼睛,琥珀色浅眸中闪着细碎的光。 他坐起来,神情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少年,声音微哑:“衣服呢?” 戎铃枝将一个包裹扔了过去,说:“检查检查吧。” 江弃打开,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勉强开了尊口:“还行。” 戎铃枝又将带回来的食物和茶水放在那个歪歪扭扭的桌上,说:“你吃饭吧。” 江弃所在的山洞位置较好,洞口对着西房。群山环绕,托着火红的夕阳逐渐隐入天际。 鹭鸟飞鸣,晚霞漫天,晚间清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 在江弃的授意下,戎铃枝扶着他在洞口坐下。 他望着群山啃烧饼,戎铃枝捧着书在旁边认字,画面很是和谐。 微风吹起两人的衣襟与发丝,静谧美好,让江弃想起了在戮渊的日子。 少年将字认得差不多了后,伸了个懒腰,说:“哎呀,今天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从衣袋里掏出那枚玉佩,还给了江弃。 江弃眸色微动,握紧那枚玉佩,微微敛目:“不是让你当了它。” “你舍得吗?”戎铃枝一脸真诚地看着他,笑盈盈道,“总归是你娘亲留给你的,若是当了可就真没有了。” 闻言,江弃抿了下唇,眉眼间带着隐约的自嘲之色,说:“谢了。等我有钱后,会还给你的。” 戎铃枝托着下巴,想起了初见那日江弃所说的,这世界上并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不知为何,他很想开口劝一劝对方。 他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的群山,说:“我记得你说过,这世上无人在意你的死活。可是,你的娘亲要是知道了,会有多么难过啊。” 戎铃枝也是亲缘淡薄,母亲在他几岁时就去世了。父亲再娶后虽然对他不错,但新组建的家庭最终容不下他这个旧人。 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那时候他也很难过,总是觉得世界上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在意他。 他总会偷偷地哭,甚至生出轻生的念头。 可他还是没有。 他知道如果他死了,十月怀胎拼死生下他的母亲在天上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自责没有保护好他……所以,幼小的他凭借记忆里残余的爱,一直坚强地活着。 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会的。” 江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低着头,神情晦暗,“有的人,连母亲都不爱他。” 戎铃枝的神色微滞,看到泪水从大魔头脸上滑落。 睫毛被泪水沾湿,琥珀色的浅瞳中的光芒被泪水分割成细碎的光。 他说:“我的娘亲不在意我。” 他说:“玉佩不是给我的,是我偷来的。” 是别人弃之如敝履,他却甘之若饴的东西。
第80章 修魔 其实对于母亲,江弃已经记不起太多的细节了。 只知道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她原本是秦都勾栏里的姑娘,因与秦都王的一夜温存而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英俊温柔的男人。 但秦都王并没有带走她,直到江弃的出世,才将她接回王宫,随便封了个贵人。 自此之后,这个漂亮的女人在深宫中慢慢凋零,她一直执念于那夜初遇时,君王眼睛里的温情脉脉。 她不关心江弃任何,只是每日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然后唤来江弃,自欺欺人道:“你父亲是爱我的,只是他还没有想清楚。只要我永远在他身后,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见我。” 那时候江弃还小,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他每日吃食粗劣。但听着女人的幻想,也会在想: 如果父君喜欢上娘亲,那他可以每天都吃一碗肉羹吗? 秦都的冬天特别冷,那夜大雪笼罩着秦都王宫,那个女人穿着单薄的红衣于君王必经之路上,跳起舞。 君王终于看见了她。 女人早已不如那时美丽动人,苍白的脸色被漫天飞雪衬得像女鬼。但君王握着她的手,却能想起在烟花巷柳间的少年悸动。 她冷得眼前发黑,却还是奉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刻了君王的名字。 君王收下玉佩,平淡地夸了句有心。 虽认为她姿色平庸,发丝干枯,潦倒得不像美人。但还是将她抱上轿辇,准备带回去凑合一夜。 那时候,江弃才五岁,他也寒冬雪夜里找不到母亲,便赤着脚出了宫门,四处寻找母亲的身影。 不久,他看到了一辆轿辇停下,一个红衣女人被扔了下来。 君王的声音冷得像冰:“冻死了,扔去乱葬岗。” 随之扔下的,还有那块玉佩。 玉佩落在积雪中,女人的尸体被侍从抬着不知去向何处。 江弃只捡起了那枚玉佩。 他娘死了,这是唯一的遗物。 同时,他听见少年脆生生的声音:“你就是我的十三弟吗?” * 江弃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时,才感觉脸上沾着点点湿意。 戎铃枝递来帕子,呆呆地问了句:“原来你也会哭啊。” 江弃接过帕子,瞥了眼他。 少年睁着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时,确实有几分天真可爱。 大魔头语气懒洋洋的,嫌弃道:“我是人,又不是鬼,自然会哭。” 只是眼底却一片寂冷。 他捏紧手中的帕子,不明不白地来了一句:“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何这么奇怪吗?江弃,将要舍弃,不论是我的父君还是我早死的娘,他们都想要舍弃我。但是——” 继而低低地笑了一声,神情间露出些许的阴郁,殷红的唇吐出恶毒的话:“只可惜,他们现在都死了。我只能说,死的太好了,老天长眼。” 江弃……将弃。 名字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代表着父母对新生儿的重视与祝福,可是江弃的名字却代表着父母对他的厌弃。 戎铃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舔了舔唇,犹疑着该如何开口。 他虽然平时巧舌如簧,但在安慰别人的事情上却没有太多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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