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窗沿,掩盖屋内的声响。 待到青羽这次终于完了,长仪已经被折腾的气喘吁吁,浑身散了架不想动弹,懊恼自己不能也来一次,疲惫的和青羽一大早睡了个回笼觉。 他本是因方铭的事情,来寻青羽,望他不要生气,片刻就可完成的事情,没想…… 所以,这时独自在房的奚奚却是已经醒了,小家伙睁开眼睛,哭闹了两声也没见长仪来抱他,刚学会走路还不稳当,连爬带滚地下了床,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院子。 “玉玉(鱼鱼)”他看见前面的水池里,两条锦鲤跳出水面,开心的用小指头划了划,屁颠屁颠的靠近池子。 此时,柳松岩起了晚,正要从西院走侧门而出,抄近路去上朝,看见奚奚散乱的头发蓬蓬的,显得包子似的小脸更软软的,撅着屁股,用小手去捞池边的锦鲤。 柳松岩对奚奚感情复杂,一来他绝对不相信这孩子是他儿子柳南烛的,二来这孩子又好像逝去的夫人在显灵了一般,送与他们柳家的梧桐树下,奚奚穿着蓝色的小内衫,还真是有那么一丝像他儿子。 他看着奚奚伸着肉肉的小手,捞不到锦鲤,又往前凑了凑圆乎乎的身子,脚下不稳,整个“球”就要翻滚进水里,柳松岩不做细想,赶紧抄身上前,提着领子将奚奚拎了起来。 惊险之余,柳松岩呼了一口气,只见奚奚扑扑的瞪着小腿儿,很开心,“灰灰,灰灰(飞飞)” 柳松岩第一次近距离接近小孩子,虽然他的同僚大多已经抱上孙子,但他每次都面容严肃,脸上因常年征战,晒得有些黑,还有一道疤,硬朗的帅气,但总是吓坏这些小孩子。 柳松岩晃了晃手上提起的衣领,奚奚隔空悠悠晃晃,以为自己真的飞了,更开心了,咯咯咯的傻笑,“灰!灰!” “你会说话了?叫声祖君来听听。”柳松岩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一出口,竟也忘了那夜长仪在梧桐树下发现奚奚之后,自己摔袖而去,说的狠话“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不会认他的。” 奚奚歪着脖子吧唧了下嘴,甜甜的叫了一句“爹爹~” 柳松岩瞪着他,“叫祖君。” “爹爹~” “祖君。” “爹爹~” …… 柳松岩放弃了,“你这个小笨蛋。”他笑骂着拍了一下奚奚的屁股蛋,没想长仪衣服歪七扭八的穿着,火烧火燎地赶了过来。 “奚奚。”他从画苑醒来,懊恼自己糊涂,忘了时间,赶回房中奚奚已是不见,焦急地寻了好久,此刻看见奚奚,正要上前,只是柳松岩看到了他的颈部,瞬间拉下来脸色,“你爹娘没管教你,衣服要穿好,不要不知廉耻随随便便脱了。” 话里有话,长仪没抓住重点,只是为自己辩驳,实话实说,“我没爹没娘,我也没随随便便脱了,衣服是青羽脱的。” 此刻,被长仪扰醒,追着长仪一起赶过来的青羽,正好听见这话,见到他爹柳松岩的脸色,低下了头。 柳松岩看见青羽更气,睥睨一眼,将奚奚放在地上站好,不再理睬这两大一小,他赶着去上朝,准备回来再收拾他们! 马车声哒哒,穿三街,过石桥,进入皇宫,重重门守生生传告,王殿气派威严,气势磅礴,大臣们候在殿外,今日,皇帝竟未上朝。 皇宫的玉泉殿中,皇帝天禄正和玉泱下着一盘棋,这盘棋已下了一天一夜。 天禄执黑子,吞了玉泱的几颗白子,“你不想知道国师去向何处?” 玉泱迟迟未走出下一步棋,他看着天禄,“我知道他在哪,我也知道那晚你冲进凤凰殿的事情。” 说完,他终于落下手中的白子,开出一条新的活路,绝地而逢生。 “我觉得国师的相貌与你有些相像。”天禄两指按了按眉间,舒展了下困意,继续下了一步棋。 “他是我哥。”玉泱这次很快的落了一枚白子。 天禄闻之,有些震惊,没了下棋的心思,勉强落下一枚黑子。 玉泱见天禄有些心不在焉,继续攻城掠地,“先皇给陛下起名叫天禄,是盼你与九百多年前的盛德帝天禄一样,开万里河山,创丰功伟绩,九百年前的天禄,明心德治,开一代盛世繁华,在位之年,唯做过一件昏庸之事,他带领千军万马踏平南疆土地,屠尽南疆之民,只为找寻一人。” 玉泱的语气平缓,没有语调,他不留情面的扳回一成,杀了天禄的一路黑棋。 “此事,我知晓,史书上有记载,九百年前的天禄踏平南疆,只为了找到息灵山,找到一个名叫韩奚奚的人。”天禄还未看出玉泱设下的棋局陷阱,落入了套。 玉泱笑了,第一次好像有了近乎开心的意味,“陛下可知韩奚奚是谁?”他看着天禄被勾起的好奇心,如他的意,继续说着,“韩奚奚,正是陛下的国师羽榣。” 玉泱残忍的一子落下,灭了天禄黑子的几条活路,见天禄的桃花眼睁开,平日的伪善隐去,如今只余不可置信,他下得黑棋完全乱了。 玉泱乘胜追击,“天禄皇帝是紫微星君的转世,九百年前的天禄是,如今的陛下,依然是。” 玉泱的手执着的白子,带着杀气,它落下,荡平了棋局中的乾坤,黑子已被逼入绝境,无处可走,亦无处可逃。 “九百年前的天禄为何寻找韩奚奚?”或者说九百年前的自己为何寻找韩奚奚?天禄弃了棋子,承认输了。 “我若说是因为天禄喜欢韩奚奚,你信与不信。”玉泱站起身来,看见将军府的马车进了宫门。 “不信,因为我一直喜欢的是你,现在是,九百年前一定也是。”天禄也站起身来,与玉泱齐肩站着。 玉泱抚平他龙袍上的一处褶皱,“我若说,我喜欢我哥,喜欢韩奚奚,喜欢羽榣,你信与不信。” 天禄坦然应之,“不信,因为你不懂爱,任何人,你都不会喜欢。”玉泱与他相视一笑。 天禄回之一笑,他们的笑意,几分真挚?几分玩笑? 怕是从来不辨真假,岁月已是如此漫长,人间已是沧海桑田,何必追求一个真假难辨的结果。 ----
第39章 红喜合卺杯
第三十五章 红喜合卺杯 男子二十岁弱冠之年,行成人之礼,意为独当一面,有治人、为国效力、参加祭祀的权力。 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亲朋好友前来,达官显贵云集。因为府中的大公子已满二十,柳松岩托付宗庙占卜测算的行礼吉日,便是今日。 天色大早之时,主院车辙的碾压,马掌的哒踏,有礼的作揖,客套的寒暄,已是嘈杂一片。 将军府的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着,翻新扩宽的马厩,修剪规整的花草,紫砂壶温上几壶新采的蒙顶茶,五彩的瓷碟拼放着各色茶点,怡神的熏香浓淡适中。 而今日行成人礼的大公子别院,依然沉寂在清晨的安宁中,院外栅栏的蔷薇静默凋零,融于泥土成为花冢,散发腐败的糜烂气息。 门庭高处绘着锦鲤的纱灯,颜色已不鲜艳,鸟笼挂在门柱的铁钩上,清晨的霜露在镀金的铜质鸟笼上,冰凝成浅薄的一层白,笼中的雀鸟扑棱了两下,蓬动着长出的金红新羽,振翅也是难飞,啾啾啼鸣。 刚起身的青羽踏出房门,披散着头发,着一件蓝靛如深海的衣,似往日的素雅潇洒沉淀为冷静沉着,稚嫩的青芒磨成出鞘的青锋。 他看着被困笼中不安分的雀鸟,轻步上前,托着笼底转了一圈,皱了皱眉,打开了鸟笼,笼门的金属寒光扫过他的眼。 雀鸟闪着豆子似的眼,蹦跃着出了鸟笼,舒展金红的羽翅,忽高忽低尝试飞翔,它缓慢的飞过门庭,飞过门院,飞在栅栏上,在那里驻足。 此时栅栏之外冒出了半颗小脑袋,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扑着将它捉住,连带着整个人扑倒在竹栅栏上,摔了个大跟头。稍顿、便传来哇哇大哭声。 青羽快步走近,只见奚奚摔得满脸,趴在凋零的蔷薇花瓣堆里,小脸抬起来,已是泪水混着鼻涕,哭唤:“爹爹,爹爹……” 青羽没抱过孩子,迟疑了一下,见那可怜的小模样,下意识地弯下腰,将他抱起,吹去他头上的几片花瓣,用袖口抹掉眼泪和鼻涕。 “爹,爹~”奚奚仍哭唤不停,他在青羽怀中挣扎不停,雀鸟在他怀中也挣扎不停。青羽不知长仪在何处,亦不知如何哄他,“你是男孩子,何处跌倒就从何处爬起,哭又有何用?” 青羽不知奚奚能否听得懂,总之奚奚听了之后,哭得更凶起来,在他怀中卖力扑腾扑腾,险些掉下去。 青羽急忙忙拍了拍他的背,“好,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奚奚是女孩子还不成,我带你去摘花。” 青羽抱着他走到不远处的海棠林,在一棵垂丝海棠下,摘了一朵海棠给奚奚。 奚奚毕竟小孩子心性,看着海棠花好奇的丢下手中的雀鸟,雀鸟重获自由飞得快,奚奚接过花花,闻着香香,抽了抽鼻子,张大了嘴巴,就吃了一口花。 青羽被他惊住,“吐出来!果然是个小笨蛋,长仪就是这般教你的?”他想到那个一样有点呆呆的长仪。 他心中想着的人,不多时就着急地寻奚奚而来,深秋早晨霜露湿重,长仪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浑身遮掩,只露一张因年少、还稍显圆润的脸,他看见青羽抱着奚奚,面如秋霜化为一波春水。 “奚奚,叫爹。”长仪教着奚奚,奚奚将吃了一半的海棠花递到长仪脸前讨好的摇啊摇,歪了歪小脑袋,不理解什么是爹? 青羽被这一大一小的举动逗乐,他看着长仪因寻来匆忙,有些气喘的脸庞稍红,红的像这海棠,他左手抱着奚奚,空出右手,折了一支海棠,赠与长仪。 “我又不是女人。”长仪拒绝接受这女气的东西,说得认真,因为风泠总爱收到桃花枝。殊不知花枝、红豆、花椒向来传情。 他将奚奚从青羽的怀中抱起,背在了身上,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不理睬青羽,转身匆忙走开。 青羽看着他黑色斗篷在身后划出一股如黑云的卷,踏在落花铺成的石间小路,背上的奚奚咿咿呀呀说着不清晰话,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羽站在原地,手中执着未送出去的海棠花,眼前一晃,似变成鲜艳的红梅。 他怔了怔出现幻觉的眼,海棠依然是海棠,正在他的脑袋空白到灵魂也近乎白茫的时候。 长仪原路折了回来,手中拿着一束不知在何处采摘的蓝色木槿,他将木槿塞进青羽的手中,抢过青羽手中的海棠。 青羽诧异他的举动,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你这是要与我交换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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