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雪抽了下嘴角,一半是为司冰河的口无遮拦无语,一半又惊叹于司冰河观察力之敏锐。 他天生气质就比较冷,眼神复杂起来,很容易让人误会。 司冰河瞄了眼他的神情:“别误会,没有说陛下矮的意思,只是我之前一直在琢磨您的身份。” 他比划了一下:“李守安其实比护院个子高,照理来说,不该让个子更高的颜王伪装成个子更矮的护院。毕竟易容这东西有个局限性,瘦子能易容成胖子,矮个能易容成高个儿,但倒过来就不大方便——” “等等。”顾长雪眼神一凝,“你刚刚说什么?” 司冰河:“我说没有讲陛下矮的意思——” 顾长雪打断:“最后那句。” “……”司冰河迟疑地重复,“毕竟易容这东西,有个局限性,瘦子能易容成胖子——” “季君子。”颜王突然开口,打断了司冰河的话。 他和顾长雪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细节。 刚来西域那晚,季君子夜半出府。 方济之因为幕僚的话,对于误会季君子心坏愧疚,特地啰嗦了一句夜出怎么能穿得比白天还少。 如果不是少穿了衣服,而是季君子确实就是“变瘦”了呢?
第七十章 从怀疑到证据确凿,在两个八百心里只花了一眨眼的时间。 方济之就不了,他看着这俩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样子就特么的暴躁:“你们不能看到个胖子就说他易容了吧?万一人家就是出门少穿了几件衣服呢?” “还有其他的证据。”顾长雪看过来,“你见过季君子擦汗么?” 体型很胖的人其实容易冒虚汗。 季君子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连跑带摔,运动量不可谓不大,但他光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上身上却半点没有汗意。 去季府那晚也是一样。季君子没叫车架,相当于徒步入沙漠,又徒步走回来。这样远的距离,再加上中途又遇到了沙暴,以他的体型,怎么可能半点不出汗? “玄丁之前替我们做的易容就能透出汗。”颜王若有所思地碰了下侧脸,“因为我们和伪装之人体格基本相近,用的面具某些部分薄如蝉翼,汗可以渗得出来。但季君子……” 却丝毫不渗汗。 紧张的时候,他最多就是搓手,眼珠子乱转,一次都没做过擦汗这个动作。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覆盖在季君子身上、脸上的易容太厚了,以至于汗水根本渗不出来。 司冰河略吸了一口气又屏住,半晌低声道:“你们确定?也有些人天生不好出汗。我不曾见过季君子,但跟商人打交道时,打探过他的为人。他在商人里名誉不错,都说他从不拿权压人,给的价格都很公道。” 他犹疑了一下,又道:“其实西域的人都对季郡守更满意一些。有时候我去某些绿洲做交易,会听见沙民们大骂苏岩只会打仗,根本不关心民生。可玉城的人过得都算得上安逸,明显是季君子治理得好。” 商人们就更不用说了。苏岩从骨子里看不起商人,做生意时根本不讲道理。西域的商人们如今就连骂人都要顺带问候下苏岩的祖上十八代。 “怎么西域内外的传闻相差这么大?”顾长雪有些惊讶,“京都那边都说西域是凭着苏岩的铁腕镇守下来的,提都没提季君子。” “不明白,”司冰河皱起眉,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摸到一颗猫脑袋,“……” 小灵猫也不知道这两脚兽在犯什么傻,手都搭它脑门上了还不帮它揉揉么?气得顶起脑瓜子一阵乱蹭。 司冰河的眉头无意识地松开,捋了捋小灵猫蹭得他掌心发痒的毛耳朵:“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季君子易了容么?” “有。”颜王淡淡道,“季府的幕僚说,季君子总是熬夜处理公文。但他只有眼珠充满血丝,眼下却干干净净,当时方老还觉得奇怪。” 真正长期熬夜的人是什么样子,看看司冰河就知道了。就算身体再强健,也会显得憔悴,至少下眼睑会透出青黑。 偏偏季君子的脸白白净净,富态滋润,若非如此,众人也不会在第一次见的时候就下意识将此人划分为溜须拍马的贪官之流。 “对啊!”方济之也猛然想起那次随着苏岩夜访季府时,他在门口堵着季君子想搭脉的事儿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怀疑这人是不是身患顽疾……这么说,是易容遮挡住了他眼下的青黑?” 这么一想,他开始觉得这事儿靠谱了:“我就说,好歹我也是随侍摄政王的医者,放在西域那可是千金难请的大夫。主动要给他搭脉,他窜得比猴子还快!正常胖子能有他那么灵活?” “——但也不对啊,”方济之说着说着,态度又横跳了一下,“按照之前你们传回来的信,不是说这个埋在官府里的魔教眼线在某年曾经被擢升过官职吗?我记得季君子好像不符合这点?” “……”一旁的司冰河嘴巴张了又闭,欲言又止。想也知道他是想问顾长雪等人从哪儿来的消息,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多半是这俩人进过他的密室了。 顾长雪也意识到方济之的话暴露了这点,眼神便往少年剑客身上扫了眼。 就见这位在剧本中一手覆灭了世界的少年满脸气闷,想暴起算账吧,怀里还抱着猫,只能拿眼刀一下一下扎颜王的后背。 不痛不痒,问题不大。顾长雪很满意小灵猫的止战效果。 “他的确没在那一年升过官职,但别忘了,他是千面。”颜王好像没感觉到背后射来的眼刀,或者就算感觉到了,也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只需要更换伪装的对象,就能‘升官加衔’。” “信里毒蝎子的用词可是‘被’擢升了官职,”司冰河的挖苦里多少带了点私人愁怨,“倘若升官是他主动更换伪装对象换来的,毒蝎子干什么这么说?” “因为季君子目前用的这个身份,的确能说是‘被’升官。”顾长雪摁住向他伸爪求抱的小灵猫的脑袋,把猫摁回司冰河怀里继续当和平使者。 他随意地转过头:“方老还记得么?之前我们从密林回来,季君子在接我们回府的路上提到过,苏岩对他有知遇之恩,曾提拔他做参谋。” 西域的情况有点特殊,朝廷虽说每年都会派官吏来上任,但具体做什么岗位其实是由州牧来安排的。 “季君子多半是顶替了当年朝廷派来的新官,又被苏岩点为参谋。对他来说,当年他不是‘升官’,而是‘入职’,在擢升官职的那拨人里找自然找不到他。” 顾长雪叫住一旁路过的玄银卫:“带来的文书里有季君子的公文么?” “有的。”玄银卫立即取了文书送来。 颜王看着顾长雪拿出那封信件与文书对比,靠近过来:“如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眉宇舒展:“果然。” 季君子就是魔教暗线。 · 顾长雪和颜王回玉城没通知任何人。季君子还在府里睡大觉,就被颜王揪进了玉城大牢,紧跟着司冰河也将那些潜伏在营寨里的魔教弟子们也统统抓了过来,一人丢一间审讯室。 “那个李守安呢?”顾长雪坐在大牢门口询问玄甲。 他并不是很能接受审讯时的惨叫和血腥气,难得没有插手:“我们潜入营寨的时候,玄丁就把他带回来了,到现在没问出点什么?” “他嘴太硬了,没撬出来东西。”玄甲板着一张脸,眼睛却偷摸摸瞥向顾长雪腰间的虎符。 顾长雪将对方的视线捕捉个正着:“看什么?” 玄甲顿时苦逼了一下,心想我总不能说我是觉得太他娘的离奇,所以总忍不住想看看王爷送您的定情信物吧? 这必然不可能说的,玄甲憋了个别的理由:“就是好奇,陛下怎么没抱着小灵猫呢。” “给司冰河了。”顾长雪收回视线望向牢狱内,“免得我不在,这两人打起来。” 玄甲立马暗含责怪:“那怎么给司冰河,不给王爷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合理吗?王爷那虎符还在您腰上挂着呢,您连只猫都不给。 “……”顾长雪缓缓回头,“我把猫给顾颜,如果他们俩要打起来,你觉得顾颜会怎么做?” 玄甲:“……” 顾长雪:“他会把猫放下来,该打继续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王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改变决定的人,他的目的性极为明确,一旦决定要做某事,就一定会去做。 司冰河就不一样了,他抱着猫连指责一句“你们怎么可以偷偷进我密室”都憋不出来,光能扎扎眼刀子,这猫到底给谁才能避免争端,答案显而易见。 玄甲活像个后世的嗑糖女……男孩,这都能给他找到硬嗑糖的新角度:“如此了解王爷,陛下与王爷真是天作之合。” “……”顾长雪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从椅子上站起来。 恭喜玄甲,成功让他克服对惨叫和血腥味的抵触,他决定下地牢。 · 顾长雪踩着石阶半掩着鼻子下楼时,玄银卫和九天已经把陛下亲自下牢房的消息传给颜王了,连带着司冰河也听了一耳朵。 司冰河本来还想着“陛下能亲自审肯定比交给颜王审好”,刚推门想迎接一下,就听隔壁的门也跟着被推开。 颜王踩着长靴踏着血泊走出来,用巾帕擦着被血染红的手指,冲着一旁侍立的玄银卫淡声问:“这里有哪间地牢开了小窗么?” “……”哪家官府的地牢挖小窗,生怕犯人逃不掉么??司冰河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旁边的颜王。 “没有。不过上次夜探吴府后,方老按您的要求,做了能吸血腥味的药囊,”玄乙扫了眼一顺溜的牢房,为难道,“就是数量不多,这么多牢房分不到一间一个。” 颜王沉吟片刻:“那就换间大点的审讯室吧,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审。先把药囊布置上,免得……免得……” 颜王难得像是词穷似的无意义地重复了两次相同的话,司冰河正投去鄙夷的眼神,突然发觉这人眼中居然漾开了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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