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雪没打算再折磨自己的嗓子,只冲着颜王的方向摸向自己的胸口。 司冰河那块银牌就放在那里,颜王方才刚摸到过这东西,以对方的脑子,肯定能立即想得通他想表达的意思。 至于司冰河……听说眼前的人是颜王,以他对泰帝的痛恨,怎么可能会对泰帝之子留手? 当顾长雪不急不慢地从城墙上下来时,城内那片剑光果真又扩张了百米的范围,狂暴的罡风与剑气几乎将地皮也刮下三寸。 重三带着差点被吓死的表情猛松了一口气,含着希冀看向城内:“他们会就这么打到两败俱伤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太可能。”顾长雪轻啧了一声,“这两个人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如果真是势均力敌,恐怕最多试探完几轮,就会回撤了。” “啊?”重三的娃娃脸一皱,不无遗憾地道,“还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呢。” 顾长雪哼笑了一声:“急什么,总得给鹬蚌一段时间慢慢相争。” 终归两人见上面,又互相知晓对方的身份了,还愁这两人不对上? 更美妙的是,方才司冰河当着颜王的面烧蛊书,先前他所说的“朕在意的宫女是被司冰河害死的,朕怀疑司冰河很有可能与蛊有关”的谎被彻底圆上。 多棒啊,如果是在原世界,他现在就该为此开一瓶庆祝的香槟。 “……”方济之麻木地看看城里的两头怪物,又看看身边这个看似人模人样,却暗地里琢磨着怎么将那两头怪物都摁死的人,一时分辨不出到底谁更危险。 ——明明不久之前,这人还跟城里的其中一头怪物纠缠在一起,弄得他不忍直视。 方济之看着顾长雪,背后莫名攀上一丝凉意,可转念又想,小皇帝若非如此冷静之辈,如何能压得住颜王? 虽说伴君如伴虎,但恐怕也唯有如虎的君王,才能压得住颜王这样的怪物,司冰河这样的怪物。 纯粹的仁善之君,在恶浸骨子里的鬣狗面前,只会落得被随意几分虚假的好意哄骗、拆之入腹的下场。 顾长雪微微偏头,听了听远方的风声:“而且,他们想要回撤,还有上好的机会自送上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机会?方济之还想追问,本该护送着沙民已经离开了的引路人从远方跌跌撞撞地跑来,边跑边大声嘶喊:“沙暴!沙暴来了!快走!” 城中交织的剑光骤然分离,颜王的腰带被一道剑气斩断,司冰河的衣袍也被颜王削去一大截,两人深深望了眼对方,旋即转身率人回撤。 顾长雪本想坐回自己来时骑的骆驼,刚踩上足蹬就被骑上骆驼驰骋而来的颜王拎到自己身前:“你骑的速度太慢,耽误时间。” “……”顾长雪被颜王的胸肌挤得脸色发绿,但又确实没法反驳,只能对引路人道,“那些沙民呢?” “别管了!有人护着呢!而且先前不是说了?婆婆有的是躲避沙暴的经验,有她带着大家不会有事。我是来你们离开的!咱们快走,快回城!”引路人扶着帽子大喊。 “……”颜王垂眸看了眼顾长雪,不知琢磨了些什么,“别乱动。我送你回州牧府。” · 一番折腾,众人回到州牧府时,天要白不白,残月尚且卡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肯下去。 方济之又冷又累又困,打着哈欠爬下骆驼,在星光下往府门内一看:“——苏大人?” 方济之颇有些意外,哈欠都差点打了一半停住。 打从进西域以来,他们就没怎么跟这位苏州牧碰过面,唯一一次也不过是擦肩而过,一照面的功夫,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再碰见。 苏岩侧目望了过来,本就严苛的脸顿时绷得更梆硬,但好歹这一次他没有转头就走,再派季君子来推脱他公务繁忙,而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过来,视线在人群中扫了眼:“陛下和摄政王在……” 他“在”不下去了。 苏岩的目光像见了鬼一样瞪着共乘一头骆驼的帝王和摄政王,随后慢慢挪向一旁的九天和玄银卫。 这些暗卫各个都无精打采,有的还鼻青脸肿,但哪个的神情都彰显着他们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人看到苏岩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了嗤笑的神情:这算个嘚儿啊,就是共乘一头骆驼而已,苏大人真是少见多怪。 苏岩的目光扫过坐在骆驼上前胸贴后背的顾长雪和颜王,木着一张古板的脸道:“……王爷,您的腰带呢?”
第四十五章 顾长雪理都没理苏岩,只臭着一张脸,自顾自地从骆驼上下来。 颜王的腰带关他屁事,顾长雪现在只想回府好好洗个澡,将他身上沾染的属于颜王的气息给洗掉。 反倒是重三一个激灵从麻木中清醒过来,机警地想对苏岩澄清他们陛下的清白,嘴还没张就被颜王打断:“苏大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重三顿时瞪圆了一双猫儿眼。 颜王什么意思?这话说的,不是更让苏大人误会? 他立刻想为陛下的名誉出声,本已经踏入府门的顾长雪却又走回他的身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神情,在背后冲他打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为什么啊!重三不服气。 颜王摄政,各地方本就有不少官员看轻景帝。如今若是再传出“景帝与颜王夜游,回府时颜王没了腰带”的传言,日后大家会怎么看待陛下? 顾长雪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重三的表情,继续打暗语:【沙匪手里有红衣大炮,西域官府内多半有人与沙匪勾结。今日在沙漠中,朕已泄露了颜王的身份,只消看未来一段时日里,官府内有哪些人有异动,便可抓出奸党。】 但若是将沙漠里发生的一切都解释给苏岩听了,谁也保证不了苏岩这个武将有多缜密的心思,能不能守得住这个计划。 万一因此破坏了他们的筹谋,岂不是令他这一路的忍耐都白费了? 顾长雪:【颜王与朕是故意共乘一骑回来的。】 “……”重三望着顾长雪的背影,一时愣住。 这……岂不是在拿自己的名誉换真相? 世人多视名誉重于生命。哪怕只是尚未考取功名的书生,亦各个爱惜羽毛。为保清名以死明志之人多如牛毛,更妄论……是万人之上、天生矜傲的帝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别提,这份要背上的污名,是被颜王收做禁脔。 服从的本能让他闭上嘴,可多日相处下来,对于景帝的敬仰却令重三忍不住又张开嘴。 顾长雪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必听他追问便简洁有力地打了几个手势:【沙匪横行,百姓丧命。是人命重要,还是名誉重要?】 更何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要将来有一天他将颜王的头颅高悬于景元门上,何需担心顾朝官吏看轻他,谁敢看轻他? 重三和顾长雪冷然的目光对视,片刻后老实地闭上嘴,低下头。 颜王似乎并不知晓这些发生在他背后的无声交流,只对被警告后脸色黑成锅底的苏岩道:“方才你找我和陛下,想说什么?” 苏岩杵在原地绷了半天,才硬邦邦地道:“臣有些公务要去季府与季君子商议,见到陛下和王爷,本想邀二位共赴季府商议要务,但二位似乎颇为繁忙,臣,不打扰了。” 方济之有些意外地再次看了苏岩一眼。 他跟在颜王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敢这么当面杵颜王,这苏岩倒真如季君子所说,是块固执的硬骨头。 ——硬骨头好哇,更不可能被颜王拉拢。方济之不露声色地瞥了顾长雪一眼,希望对方能尽快将这位良将拉入麾下。 顾长雪心里自然也转着同样的心思,只是这事急不来,还是先弄清苏岩想聊的是什么公务为好:“朕——” 他刚准备说朕有时间,颜王淡淡道:“陛下劳累了一夜,还需以龙体为重,早些休息。我现在就下榻在季府,苏州牧有什么要务,与我商议便可。” “……”顾长雪眉头都要挑飞出去。 去他娘的劳累了一夜,他现在就想把颜王的头吊在景园门上:“你是朕肚里的蛔虫?朕让你替朕说话了?” 颜王没回头,顾长雪带着不耐地喊了一声:“顾颜。” “……”一旁的苏岩迅速瞥了顾长雪一眼。 景帝怎么敢直接喊颜王的名字? 他是不知厉害,连续被顾长雪几次掀了个葫芦底儿朝天的颜王闻声几乎条件反射地头疼起来。 小皇帝不光敢喊名字,还敢踹人。威胁起来一套接着一套,脑筋偏偏又比谁都好用。 颜王决定眼下还是顺着这人的意思来办,免得影响他后续的安排:“一切都听陛下的。” 本以为小皇帝要倒霉的苏岩:“……??” ……这不大对吧? · 季府和州牧府只隔了几条街。 顾长雪和颜王各自将暗卫打发走,又将睡得不省人……不省猫事,因为毫无存在感而差点被丢在荒城的小灵猫交付给州牧府的侍女,才带着哈欠连天还非要跟上的方济之,一起随苏岩步行去季府。 一路上,苏岩都在困惑地扫视顾长雪与颜王走在前面的背影。 深夜出行,君臣二人共乘一骑,颜王的腰带还不知所踪。 他本以为景帝是迫于颜王的淫威,以色侍臣,可紧接着景帝就对着颜王冷嘲热讽,又直呼其名,颜王不但没有震怒,反倒有些退让的意思。 这……这总不能是,两情相悦吧? 那九天和玄银卫为什么鼻青脸肿的回来?玄银卫的衣服还破破烂烂…… 总不能是九天不满于颜王同陛下厮混,把玄银卫摁头暴揍了一顿? 苏岩头都快想大了,只得收回心神,加快步伐:“季府到了。” 季府的守门人并没有在门口守通宵的规矩,先前颜王等人翻墙而出时,就已经回府歇息,此时来应门的是有失眠顽疾的幕僚。 “苏大人怎会在这时候来访?”幕僚惊讶归惊讶,仍是礼数周全地将人让进门,又被后面跟着的人弄懵了一下,“这,陛下怎么也来了?王爷,您又是什么时候出府的?” 怎么颜王出府连季府的人都不知道吗?苏岩不动声色地看了幕僚一眼,旋即脸上的不动声色又有些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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