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找到这伙沙匪,或许能查到些许关于司冰河的线索。多多少少能给接下来的追查提供一个可参考的方向。 但问题是,剧本里对这帮沙匪的描述语焉不详,只简略说了这是个近两百余人的营寨。顾长雪刚刚翻查了一遍西域递送来的卷宗,像这种规模的沙匪帮不说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伙记录在案,那些没被记录的就更多了。 “啧。”顾长雪抛开毫无助益的卷宗,烦躁地砸了下舌。 这西域怎么跟个老鼠窝似的,一窝接着一窝的沙匪。 他闭了下眼,正想回忆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帮助缩小范围的细节,马车停了下来。 顾长雪愣了一下,睁开眼。 重一撩开窗帘:“玉城到了。” · 顾朝掌管西域的最高官吏是州牧,而州牧平日里所镇守的城池,就是玉城。 这座城池距离国界线极近,站在城墙最高处,甚至能遥遥望见戍边军的影子。 马车在城门两里外停下,前方是长长的队伍,挡住了前行的路。 重一低声道:“前面在搜身,检查进出的人有没有携带武器。我们抵达得比预计要早,等西域官员来接驾,怕是还要再有一会。” 方济之从窗口探出头,莫名其妙:“查这做什么?” 西域难道没有江湖人吗?江湖人带武器不是很正常的事? 方济之扭头便想问感觉什么都知道的顾八百,却见对方抬着头,眼神遥遥落在城门口的红匾上。 那道匾还是先.祖皇帝在位时挂上去的,“玉城”二字鎏了金。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漆早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黑漆漆的刻痕。 “……”方济之谨慎地闭上了嘴巴,跟着瞅了一会红匾。 一旁的重一本想解释为什么要搜身,却被方济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这么盯了有十来秒吧,方济之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玩意儿:“这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看出什么新线索了?” 顾长雪收回眼神:“没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寓意不错。” 玉城的名字是先.祖皇帝取的,取自“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先.祖皇帝将玉城比作玉门关,便是希望戍边的战士每每看到玉城,都能像诗中的将士眺望故乡玉门关时那样,升起保家卫国的斗志,坚定守卫边疆的决心。 “……”方济之感觉方才苦苦思索的自己像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他扭回头去,粗声粗气地对着重一又问了一遍:“所以为何要搜身?” “……”重一道,“因为西域的‘禁武令’并未取消。” 他一看方济之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对此一无所知,便在方济之发问前直接解释道:“方老专心医术,对西域边境的情况恐怕不大了解。西域的‘禁武令’,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 “……”顾长雪垂眸整理着卷宗,注意力却跟着转了过来。 重一道:“十二年前,也就是泰元二十六年。江湖爆发了一场大动乱,整个武林都被卷入其中。” “这场动乱波及的不只是江湖人,还有无辜的百姓。仅仅两月,便有上千余名普通百姓因正道与魔教当街争斗而丧命。” 方济之皱了下眉头,紧接着陷入思索:“后面的事,我似乎有点儿印象。好像是死的无辜百姓太多,朝廷因此决定插手干涉?我依稀记得听人说过,当时朝廷拉出了百来门红衣大炮,直接轰了那些不听规劝、带头闹事的帮派驻地。” 重一颔首:“还有位于西域的魔教老巢。魔教总坛琉璃宫直接被红衣大炮炸成废墟,其余帮派驻地也都是如此下场。江湖从此一蹶不振,直至今日也未恢复。” “但这禁武令,现在早没了吧?我看京都就没有。”方济之按了按自己被冻僵的手指骨节,思忖着道,“其他地方也没听说过,怎么就西域还保留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重一微叹,“虽然魔教总坛被毁,但仍有余孽流窜于西域,时常恶意引发动乱,纵火抢掠。” “所以苏岩苏州牧继任之后,西域这里仍旧保持‘禁武令’的管制,出入城池都会严查有没有携带武器。” 方济之犯嘀咕:“光查这个有什么用?” “自然不止这些,”重一道,“苏州牧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武将,上任后每每遇到魔教作乱、沙匪劫掠,都会亲自率兵迎敌,这些年来灭杀匪帮无数,魔教余孽近千余人。” “那倒是真不错。”方济之摸摸下巴。 马车的另一侧,颜王垂眸看着玄银卫送来的第二份密奏,始终没搭话。 两里外,排队的人群终于有了变化。 一行穿着朝服的官吏匆匆从城门赶出来,为首的人还在手忙脚乱地理官帽。 肥胖的身躯为他的行动添加了几分不便,小跑几步后,这人差点没栽到地上,幸好旁边的官吏及时冲过来,三四个人一起架住他。 “……”这场景说实话有点震撼,顾长雪望着这颗球跌跌绊绊地滚过来,直到只剩十来尺远,才抬手拍了下颜王,“人——” 顾长雪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话头。 “……”他垂下视线,望向颜王攥住他手腕的手,片刻后撩起眼皮,“干什么?又准备闹什么脾气?” 小灵猫跳上案牍,抻着懒腰打了个粉舌头都吐出来的大哈欠,随后黏人地贴过来,拿毛脑袋蹭颜王攥着顾长雪的手。 “……”颜王片刻后才收回手,收起手中密奏,沉默着起身下车。 顾长雪盯着颜王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跟着走下车辇,顺道把因为穿了太多衣服,仅凭自己站都站不起来的方济之给提溜出门。 马车外,那颗胖球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滚到了颜王面前:“臣,玉城郡守,季君子,叩见摄政王!” 季君子一叩及地,等了半晌没听见颜王的回音,心里顿时一阵发慌。 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抬起头,本想巧言令色猛拍一通马屁,却不料以他的身高,仰起头刚好对上颜王腰间的佩剑。 寒风中,一个娇俏的小蝴蝶结在他骤然凝固了的目光下抖了抖。 季君子:“…………”
第三十七章 季君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关于如何应对西巡的颜王和小皇帝的法子,方才他一路匆匆跑来,特地第一时间先叩拜颜王,无视小皇帝,就是想挑拨颜王与小皇帝的关系。 但眼前的蝴蝶结——眼前的—— 季君子愚蠢地张着嘴,和身后的二三十个官员一起,在雪地里凝固成一组呆若木鸡的群雕。 偏偏让他们如此震悚的当事人,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颜王的身量很高。 当他面色平淡地伫立在人的面前,潭渊似的乌眸居高临下地垂望下来时,有种巍峨沉重的压迫感,那些不敬或跳脱的心思眨眼间便溃不成军。 季君子哆嗦了一下,连忙恭顺地垂下头。 他的确比一般人更胆大些,坑下脑袋还在琢磨:挑拨已经进行了一半,后半拉难道就这么放弃?这……做都做了,不得坚持到底,让颜王知道他们西域是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儿的? 反复琢磨了好几回,季君子硬着头皮再次抬起头,心惊胆战地避开颜王的视线,对顾长雪假意谄笑了一下:“哎呀,小皇……呸呸,陛下原来也在这里。” 他特地将“小皇帝”的前两字咬得格外重,保管颜王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大胆!”护卫在侧的九天第一时间怒目而视,刚要拔剑出鞘,就见一旁的顾长雪撸着小灵猫,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 如此显而易见的挑拨离间,他俩要是真受影响才是真没面子。这就好比面前有个明晃晃的大坑,什么智商的人才会在看到坑后还傻了吧唧地跳下去? 相比之下,他现在更想弄清楚颜王收到的第二封密奏写了什么内容,为何让对方又变回了茅坑里捂不热的臭石头。 顾长雪兴趣缺缺的样子让季君子只觉撞了枚软钉子:“咳!” 他不甘地再次发力:“二位此番来西域,应是要待上一段时间再返京吧?” 季君子搓了搓手,笑得像个看不见眼睛的胖弥勒:“下官为二位准备了宅邸,这宅子恰好分前后两苑。前苑更大,后苑稍小。这……颜王定然是要守陛下的安全的,不如就……颜王住在前苑,陛下住在后苑?” 他说的委婉,但谁听不出这“前后苑”代指的是“主次屋”?让王爷住在主屋,皇帝住在次屋,季君子就差直接扑过来抱着颜王的大腿说“下官忠于王爷,对那小皇帝可是半点儿也不假辞色啊”了。 即便是又闷着脸当臭石头的颜王,此时也不禁短暂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望向身侧的顾长雪。 顾长雪根本没听季君子放了什么屁,只琢磨着颜王的密奏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直到背后被方济之的胳膊肘暗捣了一下,才抬起头:“嗯?” 他撩起眼皮就对上颜王那双沉静的乌眸:“——看我干什么?” 顾长雪回忆了下方才季君子那段进了耳朵却没过脑子的话,嗤笑了一声,扭头看向季君子:“季大人这安排恐怕不太行。你看王爷那眼珠子盯着朕不舍得挪开的样子,像是乐意跟朕分住前后苑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和善地伸手,拍了拍再次露出一脸遭雷劈的表情的季君子:“两个院子都嫌多了。朕和颜王同住便可。” 季君子:“……” 季君子:“……?” 陛下方才……说了什么?怎么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拼到一起,他就有点……不敢懂了呢? 不敢懂的也不止他一人,随行官吏们齐齐再度僵在原地。不光是不敢懂,还不敢动。 整个场面就是寂静。 非常寂静。 人在极度安静和恐惧的环境下,很容易胡思乱想。而一胡思乱想,大家僵滞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纷纷飘忽到了蝴蝶结上:以颜王的性格,定然不会在自己的佩剑上摆弄这种玩意儿。那…… 不敢想。不敢细想,细想就惊悚,悚得他们双膝发软。 众人于惊恐之余,将希冀的眼神投向颜王,只希望对方能说点什么,打消他们脑海中离谱的联想。 可等来的却是顾长雪皮笑肉不笑地将一只保养得矜贵蓬松的猫怼进颜王怀里:“颜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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