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有更加清醒的人,在长篇大段的分析帖中痛苦留言:【别分析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最后一集居然分上下集的?我现在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啦!反派男主也很香啊!许多的国际网友纷纷激情留言,表示他们国家这类影视作品很多的,他们很能接受、并且乐于接受这样一个心思缜密、不光瞒了身边的人,甚至还瞒住了上帝视角的观众的超级大反派。 一时间,各路观众陷入被惊喜砸中的狂欢——直到最后的下半集播出。 上半集还诡谲一笑的少年,开场就跪在死城前,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演员的演技倒是没问题,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眼看出司冰河此时落泪是出于“大仇得报后又幡然醒悟”的心理,但是—— 这心理是从何而来啊?? 他们是不是少看了一集?这情绪是怎么转折的?上集司冰河还在“诡谲一笑”呢,怎么下集就跪在死城前忏悔了??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个中集,平台忘播出了啊? 观众们不信邪地疯狂刷新网页,还有直接致电平台的,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没出问题。这下集就是紧连着上集的。人家那是二度反转。 ——不是。 谁特么想要这种二度反转啊?? 不同国度,不同时区,观众们的脸上齐齐戴上了痛苦面具。 然而编剧的喂屎行为还没结束。 开播第五分钟,场景一切。镜头居然从古香古色转移到了现代监狱中,而少年司冰河正满脸麻木地带着手铐,行走在监狱中。 原来,一切的悬疑烧脑,一切的尔虞我诈,都只是一位罹患精神病的少年犯的一场妄想而已。 下集播出当日,国内外有不少博主都在直播这部因为精彩剧情而火到跨国的网剧。看到第五分钟,直播间里的弹幕全体哑巴了。 观众们的脑子都是空的,被接连的反转创得两眼发黑。 剩下的三十多分钟,所有人保持着上坟的麻木神情,静默无声地看完了少年犯这一整天的劳内改造,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看悬疑政斗剧,还是劳动改造记实录。 顾长雪烦躁地皱了下眉,没再继续回忆当初《死城》完播后破天盖地的骂战。 拍摄的时候,他和导演就已经极力争取过,也已经在被允许的范围内,竭尽全力令《死城》的逻辑圆满。当时的他有情非得已、必须签约的理由,即便让现在的他回想,拍摄这部剧他也从未后悔。 更别提,那些骂战与眼下的窘境毫无干系。 顾长雪睁开眼。 从他穿进这个剧本的第一刻起,他的目标就非常明确——活下来,回到原世界去。 活下来,他已经暂时通过那个并不牢靠的谎言做到了。 而想回到原世界去…… 排除掉他永远得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一共有两种可行的方案。 顾长雪垂下眼,从手边沙盘边被闲置的棋子中拨弄出两颗,一左一右立在桌上。 一是他顺着剧情走完。 二是他改变剧情,让《死城》不再烂尾。 顾长雪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拂过难得安分的小灵猫的脊背。 曾经的他,将眼前的这个世界与现实分得很清。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的确只是一个剧本。而他还有很多真实的、需要他的人仍在原世界等待他。 他不可能为了这个世界,舍弃那些人,舍弃……他自己要做的事。 因此,他早就计划好,要将两个可能性都试一遍。 他拉拢方济之,是为了让老药师私下里替他研制出解蛊的药;他差遣九天,是为了掌握司冰河的行踪,把控剧情的走向。 这样他就能纵览全局,冷眼旁观、甚至是暗地动手,保证这个世界走上剧本原定的道路——世间万物皆被石化。 而他手中持有解药,倘若“按原剧情走完”这条路被证明了行不通,他还能随时将这个世界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届时再想法子改变剧情,让《死城》不再烂尾。 他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布下了操纵世界生死的棋局。 却又轻易破防于副官们随口闲谈的几句话。 顾长雪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有够傻逼的。 他静静坐在椅子上,看了会桌上立着的棋子,片刻后抬指将那颗代表着“顺应剧情”的黑棋推倒,提溜起开始不安分的小灵猫,甩袖起身。 两颗铁质的棋子丁零当啷又滚回棋子堆里。 顾长雪掀开帘帐,迎着风雪走回小树林。里面的人恰好正分析军营中发生的一系列案件: “中原多年不见蛊毒,为何如今却有人用蛊,对我军中士卒下手?目的何在?” “这些中蛊的士兵,似乎也没什么共同性。硬要说的话……他们只是一些没有军衔的普通士卒,也就只有这位领队有个不上不下的小军衔。” “还有,更重要的是,这蛊怎么下的?这一支小队是离开军营采办了,方便得手。那军营里面变成石像的那些士卒呢?” 小灵猫看到颜王就开始空气游泳,顾长雪随手撒开这水性杨花的猫,抱着手臂斜倚上近旁的扬树:“朕要是你们,就会检查一遍军营里还活着的人。” 颜王闻声望来。 他听着副官们叽叽呱呱放了大半天的屁,神色中早就带上了些许不耐,此时正以几乎和顾长雪同款的姿势靠在树边,走神在想别的事。 比如蛊,还有砸到头上的崽,还有…… ……砸到头上的崽。 ……崽带来的精神冲击太强烈了,不论他想什么正事,总会一不留神就从他思绪的犄角旮旯里蹦出来,彰显存在感。 颜王垮着一张棺材脸,靠在树边,侧过头看了顾长雪一会,才站直身体:“叫所有人到校场集合。” 他往前走了半步,足尖就碰到某团柔软的东西,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颜王垂下头,看向脚边恨不能在他腿侧蹭出火星儿的小灵猫,片刻后将这团没能成功蹭出火星,倒是蹭出了静电的炸毛猫球提溜起来,随手翻了个面:“——怎么没洗?” 顾长雪愣是被颜王这种理所当然,宛如爸爸问妈妈“怎么没给孩子洗手”的态度给气笑了。 他放下手臂,迈开长腿几步走近,捉起小灵猫,在颜王霜白的银色大氅上胡乱蹭了几下,翻过来看了眼爪垫,丢回颜王怀里:“洗完了。” “……”颜王无言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浅色“腮黄”的大氅。 “……”刚刚还叽叽喳喳堪比麻雀的副官们霎时间安静如鸡,只恨不能与石雕融为一体。
第十二章 军营的校场建在平坦处。 没了营帐或树木的遮挡,校场八方来风,吹得方济之一脸行将就木。 好在这次的检查没什么技术含量,不需要他出手。方济之只在最开始翻看了一下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凤凰玉,就挂着一张臭脸,躲在人高马大的玄银卫身后避风了。 顾长雪坐在玄银卫搬来的竹交椅上,瞥了眼脸色难看得像真的快死了一样的老药师,随手将颜王又塞过来的猫崽塞了过去,目光又转回到颜王身上。 先前在密林里,颜王能耐着性子听副官们废话,显然不是没想到顾长雪说的可能性,而是在等消息。 他们抵达校场不久后,军营外就有一小队玄银卫骑着马匆匆赶来,为首的抱了些文书,此时递交给颜王看:“锦礁楼已经整理出了今日进出的客人和弟子名单,这里另附了完整的货品名列。” 顾长雪心念微动,有点想看。 好队友方济之及时凑了过来:“查这些干什么?” 方济之已经从温暖的猫毛中汲取到了和寒风对抗的底气,此时脖子抻得老长,眼神直往名列上瞅。 顾长雪顺势凑了过去,目光在名单上迅速扫了一遍。 “锦礁楼不会卖有问题的蛊,那么今晚的蛊虫暴动,就是有人刻意为之。”颜王对方济之倒真像是有几分优待,此时语气平静地为老药师解释,“那就有两种可能。” “一是今晚的锦礁楼内,有幕后之人想杀的人。那么即便幕后黑手不在这份名单上,他的刺杀目标也该在这份进出名单上。” “第二种可能,是此人来锦礁楼原本不为杀人。只是锦礁楼内有他想要的货品。” “他在拍卖途中,意外遇见了想杀的人,所以临时起意,动了手。” “哦。”方药师懂了,“所以查货品名列,是为了判断什么人会有购买这些东西的意向,从而缩小嫌犯的范围?” 颜王颔首,语气淡淡地道:“看出什么了?” 这话显然不是冲着连他为什么查名单都搞不懂的方济之问的。 顾长雪收回眼神,靠回椅背:“能看出什么?这人既然敢在锦礁楼闹事,不怕被群亭派算账,自然是伪造了身份来的。” 他方才将名列扫了一遍,并未看到任何与司冰河或吴攸相关的信息。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算在意料之中吧。 毕竟按照剧本,司冰河能花上整整四十集撒下弥天大谎,就连上帝视角的观众都被蒙蔽,又怎么可能在这点小事上露出马脚? “但只要人有所为,必然有其目的。”颜王若有所思地轻叩着名列,“他定然是为了某个目的来锦礁楼的,只是……” 确实如顾长雪所说,一旦这人伪造了身份,即便有名列也难查。 顾长雪没再搭话,眼神扫向演武台下。 军令如山,士兵们已经迅速聚集过来,在校场上列好队伍。 副官们维持秩序,参将拿着凤凰玉挨个检查。 越检查,参将的脸色越难看。 诚如顾长雪所说,军营中有相当大的一批士卒已经中了蛊,只是还没发作。参将根本不敢想,若是下蛊之人一次性催发蛊毒,军营里会变成什么样。 唯有不知道凤凰玉干啥用的士卒们,还有闲心偷瞄台上,对演武台上坐着的两位祖宗好奇:“这不是陛下吗?王爷怎会带他来军营?” 参将实在没忍住,抬手糊了这群士兵的脑袋一巴掌:“给你们送行来的吧。” 人都快没了,还想着八卦! 检查很快就以极高的效率结束。副官们将中蛊的士兵和没中蛊的士兵分开,重新安排了营帐的归属,确保蛊虫不会通过接触转移或者传播。 颜王望着中蛊士兵的规模,面色发沉,转头询问身边的方济之:“方老能否解蛊?” “不确定。但若能以你们两人的血为引子——”方济之本能地回答,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 他这么讲,万一颜王不做人,直接让他拿小皇帝当解药,救麾下的士兵呢? 虽然到现在为止,颜王似乎因为莫须有的胎儿对小皇帝多有忍让,但谁能确定孩子和军力相比,颜王更在乎哪个?之前颜王可是做出了明明还想继续确认胎儿的真伪,却因为听说军营出了事,掉头就走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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