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不满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都给撞成啥样了!我后面还怎么出门干事去?” 顾长雪下意识瞄了眼那辆惨不忍睹的电动车。 那位“爸”一直没吭声,大概是个严肃的性格,不怎么擅长安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年轻人抱怨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算了,认命吧。后面……换个待在办公室里的文职做做,其实也不错。” 他带着几分自我安慰道:“文职也好,免得总在外面跑,一天到晚地被那个不准确的定位折腾。您不知道,这几年那玩意儿是越来越离谱了,我定个天南,它能给我弄到海北去——唉。但不管怎么说,我还能囫囵个儿地好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不像那位——” “别说了。”那位一直没吭声的父亲总算开了口,低声道,“店里人来人往的。” “顾哥,你发什么呆呢?”丁瓜瓜的声音从顾长雪身后传来。 周仁心走过来,闷着头给顾长雪塞了根雪糕,又把遮阳伞撑了起来。悍利高大的身材往顾长雪身后一杵,投下的阴影比伞都大。 顾长雪收回眼神:“没什么。” 他不想多说,丁瓜瓜却愣磨着想听。顾长雪为图个清静,便同他讲了一遍。 这小子听完就十拿九稳似的一拍大腿:“懂了。这茶行后屋也不是任人进出的,估计啊,那位‘爸爸’就是茶行老板,那外卖小哥就是少行主啊!富二代嘛,好吃懒做的多,估计是被老爹赶出去体验生活了,混了个外卖员当当。” 丁瓜瓜压低声音:“讲真的,就照他们家的财力,电动车摔坏了难道换修不起?说什么‘换个待在办公室里的文职也不错’,还瞎扯什么近几年手机导航功能越来越离谱……我觉得他扯得这些理由才叫离谱,无非就是觉得送外卖累,想换个轻松的活计嘛!” 顾长雪目不斜视地走下台阶,只在与丁瓜瓜擦肩而过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少管别人闲事。” “我也不是谁都关注啊。”丁瓜瓜追上来,“顾哥你是不知道,这几年为了方便过年过节的时候礼尚往来,这附近的店面,我几乎都打通了关系。就这个茶行啊,软硬不吃!我想找关系吧……愣就是找不到门路!这附近几家店的老板我都咨询过了,好像说这家茶行是这条街上开得最早的一家店……” 顾长雪对这些八卦琐事不感兴趣,丁瓜瓜在旁边絮絮叨叨,他就当没听见,只理着口罩的绳结往前走。 巷内不方便停车,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更远些的大街边上。 顾长雪沿着长窄曲折的深巷一路向前,每每到了转角处,总会有些恍惚,产生须臾的错觉,好像某个熟悉的面孔会一如既往地阴魂不散,从哪根杆柱或墙角后转出来。 夏蝉像是倾尽气力似的窸鸣,顾长雪在蝉鸣声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忽然觉得累得要命,脚下重如千钧。 他短暂的闭了下眼睛,听着熟悉的声音隔着记忆的薄纱在耳边轻声回响:“陛下。” “陛下。” “顾长雪。” 低沉的,淡缓的,模糊又清晰。 他在闭眼间忽而感觉紧锁的眉宇间被人轻轻揉了一下,遽然睁眼时撞见一道模糊身影,高挑挺拔的腰脊向他倾下,雪色的大氅遮住半边天光:“顾长雪。” 记忆中模糊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又踏实。 “顾——”顾长雪猛然向后撤了一步,惊得缀在他背后的丁跟屁虫差点掉了雪糕。 “顾哥你干嘛?!”丁瓜瓜手忙脚乱地拿纸擦拭被雪糕糊上的衣襟,“怎怎怎么了?” “……”顾长雪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有些木地抬手,“你没看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看见什么啊?”丁瓜瓜有点发毛,但很快又找到了乐观合理的解释,“哥你是不是在为综艺做准备啊?哎呀,大白天的不要突然吓人好不好?” 顾长雪又木着脸抬头去看周仁心,就见对方也满脸茫然,似乎同样没看到有人在大夏天的正午,披着一身大氅杵在小巷里晒太阳。 这个人的身影还模糊得像个鬼,连面目都看不清。 “……”顾长雪一下皱起了眉头,索性认了“为综艺做准备”这扯淡的理由,一把拽住颜王的手腕将人拽进伞下,“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颜王还没来得及开口,丁瓜瓜就拿着雪糕神色古怪地道:“顾哥你……进密室,就打算这么吓人?” “……”顾长雪绷住脸,硬撑着认了,“嗯。” “这……不太能吓得到人吧?”丁瓜瓜的神色更古怪了,“你不然到时候……拿张面具遮遮脸?” 就顾哥刚刚拽人那一下,硬说像鬼吧,也不是不可以,伞下冤死鬼找人替死嘛。反正等到了剧组,自然会有完整的人设和剧本可以用,不必担心这个。 他比较担心的是另一个bug……就是顾哥这张脸。 他刚刚看了一下,感觉演再凶的恶鬼,他都怕玩家会把持不住。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丁瓜瓜忧心忡忡地走到一边给王导打电话去了,颜王这才慢慢开了口:“不知如何来的,梦醒睁眼便在此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声音依旧低稳沉静,好像顾长雪的离开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只是仔细凝听,能听出几分遮掩不住的喑哑。 “其他人也没出什么问题。你在很早之前就将九天托付给了方老,你离开后,方老便让千面易容暂替了你的身份,下令清查西南诸官,整顿清明后又让位给司冰河……” 颜王顿了顿:“大顾各地的雪都停了。惊晓梦的解药也做出来了。司冰河登基得很平顺。没出什么乱子。” “……” 顾长雪愣住。 他看着颜王,唇细微地动了动,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现世醒来不过短短数小时,本以为对方也是同样。却不知对方已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经受了不知多久分离不得再见的苦楚。 他想问,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呢?你过得平不平顺? 却没能问出声。 对方所有的描述里都摘除了自己的反应,既没提及“你离开”是怎么个离开法,也没提及自己在发觉此事时作何反应。 好像在轻描淡写间遮掩住了所有不好的、所有可能会引得他担忧、心疼的一面,粉饰着一切都好的美满假相。 颜王伸手碰了下他的脸侧:“怎么这副表情?” 什么表情?顾长雪迟钝地看向那道伞面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颜王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算了……其实距离你离开没有很久。” 他那时听着司冰河的喃喃自语,本在想着那个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眼神只是移开了一瞬,那道倚靠在窗边蔚然成景的人便杳然不见了。 方济之和司冰河在他猛然上前几步后才意识到不对,众人上上下下将整个客栈内外寻了个遍,也没发现丝毫痕迹。 “乱了一阵后,便稳住脚跟了。后续便是各自做各自该做的事,”颜王又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直到昨夜我入眠,睁眼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伸手接住伞外的日光:“我现在算什么?鬼?魂魄?好像并不如书中所言那般,不可见日光。” “……”顾长雪紧紧抿着唇,一把将这人的手腕扯回阴影下。 他本想反驳颜王的话的,想说:是啊,该做什么做什么。 一个能为了报冷落之仇,张狂起来能闯入京都屠宫上下的活阎王,在发觉爱人消失时——哪怕是发觉死敌消失时,也不该平平淡淡,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寻常人都做不到如此。 别人的“该做什么做什么”,或许是清查官场、安镇朝堂,颜王的“该做什么做什么”……本该是偏执地要求掘地三尺,也一定得把消失不见的景帝找出来,为此殃及在场所有的人也不惜。 可顾颜没有。 他说,西南清算完了了。 他说,大顾各地的雪停了。解药已做出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司冰河登基得很平顺,没出什么乱子。 简简单单,好像一帆风顺。 ——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在《死城》的那几个月,他们虽然大刀阔斧地荡清了大半朝堂,但依旧有割据势力蛰伏着虎视眈眈,否则顾颜也不至于连自己身患寒症都不敢说出口,以防动摇军心。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明明应该发生了许多,可这人就是不愿提,也不肯说。 可他却能猜得到,这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清算西南,镇伐四方的,又是如何顶着“摄政王擅权”的诬骂,为这场本该招徕风波的帝位变更保驾护航的。 顾长雪想要追问,可又不舍得追问,抿了会唇后只语气如常地岔开话题:“看看周围,你没什么感想?” 他总算举步走动起来,绕过最后一处拐弯角,便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高架桥上引擎与车笛声交织入耳,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颜王环视一周,语气听起来居然并不显得惊讶:“我该有什么感想?” 他说:“我可一剑霜封百里城,这高楼可有百里?” 顾长雪:“……” 颜王看向呼啸而过的跑车:“此物——” “闭嘴,不用说了。”顾长雪面无表情地理了下口罩,几乎能猜到这人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鄙夷超跑跑得慢,还不如他轻功一点足。 他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觉得确实不该指望颜王这种不是人的家伙能像凡人一样做出惊讶之类的反应,他问这话的确有些自取其辱。 他扫看了一下街边,没在五颜六色的车里找到司机开的那辆,便微微压着口罩的上沿,将手机摸出来想发消息。 颜王从旁边靠过来,冷不丁冒了一句:“此物……看起来有些眼熟。” “……”顾长雪的动作蓦然停滞住,瞳孔微微敛缩,数秒后猛然回头,“什么?!” 颜王说:“总觉得似曾相识。” “……”顾长雪紧紧绷住脸,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大顾有什么东西能跟手机相似??难道,颜王同他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他试探地将手机往颜王的方向举了举:“那你来,发消息叫司机师傅把车开过来。” “何为‘思鸡师父’?”颜王的手伸到手机上空便停住,手掌左右动了动,“好似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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