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本想在韦如风面前讨个好,哪成想韦如风听罢他说的话后,却把视线挪去了来人的面上,浅浅打量一番后道:“您可是从寿安县来的喻郎中?”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韦如风面露意外之色,旋即浅笑着一颔首。 “原来当真是喻郎中,莫说陶老先生,便是家父都念叨您好几回了,车内可是您的家眷?既如此也免得通传,您快请进。” 思及父亲对这名年轻郎中的赞誉,甚至在上表朝廷的折子里也为面前的小郎中请了功,韦如风对喻商枝所作所为也颇多敬仰之情。 只是今日一见,才知对方竟然这般年轻,他以为当郎中的就算再年少有为,少说也得三十往上数了。 面前之人,倒是看着与自己年岁相仿。 胡三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面前这人如何真成了韦府的座上宾。 就连已是举人老爷的大少爷,都对其客客气气。 他迅速拍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堆笑道:“嗐,都怪小的眼拙,竟没认出喻郎君来!” 说罢就殷勤地上前,说是要帮着把马车赶到后院去。 韦如风身后的小厮得了他的眼色,却早已一步上前,把胡三给撇到了一边。 随后胡三便听韦如风道:“韦府不需要你这等拜高踩低的人做门房,阿瑞,你且去将此间发生的事告知韦伯,将这人打发出去,莫要给府上丢人。” 叫做阿瑞的小厮二话不说,便上前把胡三拽走,不管胡三如何开口求饶。 韦如风则朝喻商枝略一拱手道:“敝府对下人管教不严,言语无状,多有得罪,还望喻郎中见谅。” 喻商枝端端正正地回了一礼。 “韦公子言重了。” 只是进韦府大门之前,喻商枝却请韦如风稍候,随即先和老章一起从马车后面搬下来一个折叠在一起的木制车架子,将其撑开,变成了一辆怪模怪样的小推车后,才掀开车帘,扶着温野菜下车。 韦如风眼见喻商枝熟练地接过孩子,再将孩子安顿在那木头的小推车上,盖上薄毯,不仅心中再度暗暗惊叹。 再看一旁喻商枝的夫郎,却是哪怕在北地也少见的高大体型,若是不说,还以为又是位年轻郎君。 收回略含了些好奇的视线,韦如风抬了抬手,“二位请。” 韦府乃是四品官员府邸的规制,比起过去在凉溪镇钱府所见的雕梁画栋,此处更显古朴厚重。 进到待客的正堂,没等多久,陶南吕和当归便先赶到。 “陶老前辈。” 喻商枝和温野菜双双起身见礼,陶南吕笑道:“想着你们安排好铺子与家中事务也需要些时候,没成想这么快就到了。” “既是为看诊而来,自是越快越好,就是不知这病患……” 喻商枝一言未罢,便听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丫鬟通秉,说是夫郎到了。 这韦府中能被称作夫郎的,自就是韦景林的夫郎柳宁。 年愈四十,却看着并不富态,打扮地清隽,便是发髻上也不似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或是夫郎,恨不得堆成个花园子。 举止如风,说话也洒脱,没什么架子。 两方见了礼,柳宁瞧着喻商枝和温野菜夸了两遭。 转而看清年年待的小木推车,面上显露出笑意来。 “没想到詹平府竟有这等能工巧匠,过去哪怕在京城,也没见过这等新鲜物。” 得知这小木车乃是喻商枝亲自绘制的图纸,又寻木匠制作出来的后,柳宁对喻商枝愈发刮目相看了些。 只是这年轻的小郎中品性不差是一回事,医术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说自家老爷和陶先生都对这小郎中赞不绝口,但到底涉及亲生女儿的病,柳宁很难不多虑些。 尤其这病,是连陶南吕这前任太医院的一把手都没有把握的,换了这么个二十啷当的小郎中,难不成便能好了么? 可左思右想,到底人已来了。 让人拖家带口,舟车劳顿地走这一趟,总该予以信任。 柳宁终究还是浅叹了口气,挥退了房中随侍的众人,只留了一个自己贴身的丫鬟,这才同喻商枝道:“想必喻郎中也已从陶先生口中得知,此番请您前来,乃是为了诊治病患,而这所谓的病患……其实并非别人,而是小女如墨。” 而韦如墨的病症,说来格外吊诡。 简而言之便是一年四季,均感恶寒,乃至盛夏依旧。 因这病症,韦如墨郁郁寡欢,嗜卧少动,入夜却难眠。 起初听闻时喻商枝还设想不出那番景象,直到在柳宁的带领下,同陶南吕一道往韦如墨所居之处去了后,方知情形已严重到什么程度。 如今是四月的天气,春末夏初,詹平府城又素来比周边县镇都要干热一些。 可目之所及,韦如墨所住的房门上却还挂着隆冬才用得上的厚实棉帘子,掀开之后,更是一股热浪铺面。 地面上点着的炭盆,正不断地产生着热气,来往的丫鬟全都是满头大汗。 而韦如墨本人,则在这等境况下,还在屋内穿着夹袄,手里还揣着手炉。 因患病多时,周身清减,袄子好似挂在身上一般摇摇晃晃。 柳宁给韦如墨介绍喻商枝后,便牵过女儿的手叹道:“喻郎中,您也瞧见了,我家如墨这毛病是一年比一年严重,初时不过是夏日也不敢碰凉水,穿春秋天的衫子也不觉得热,进了今年之后,哪怕外头日头高起,泼一杯水刹那间就能蒸干,我家这姐儿还是喊冷。多少郎中瞧过,都是束手无策,亏得今年我家老爷调任至此,书信一封请了陶先生前来,而陶先生又举荐了您。” 柳宁救女心切,连音调都不由得有些发颤。 “今日但求二位想办法救救小女,她今年不过二八年华,着实受不得继续这般磋磨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啦 —— 补充一个说明,以防大家忘记,原主本名喻铁牛,后来被收养他的老郎中改名喻商枝,这件事之前提到过0v0 感谢在2023-10-17 17:00:33~2023-10-18 22:2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叫什麼 10瓶;红高粱模特队许老师 5瓶;鐟 2瓶;尚夫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章 根深蒂固的郁症 韦如墨生了副姣好的面容, 眉宇间却萦绕着化不开的愁绪。 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巴掌大的小脸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她非第一次见陶南吕,却是头回见喻商枝。 到底是因病深居简出的女儿家, 乍见喻商枝这等年轻的外男,很是拘谨地福了福身。 不得不说, 这屋里着实太热。 柳宁才待了一会儿,喻商枝便看他面色泛红,张口呼吸, 还时不时拍一拍胸口, 面露急躁之色。 算算柳宁的年岁, 人过四十,原本就因□□衰减, 易致虚火上扬,从而五心烦热。 他遂劝道:“韦夫郎,此处有我同陶老前辈在, 不妨您暂且去外间稍候。” 柳宁实则也周身不适,故而嘱咐了韦如墨两句,留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在此,便与韦瑞丰一道暂时离开了。 一出房门,父子二人俱是因为外面的清凉而长舒一口气。 韦如风赶紧道:“爹爹, 您还是快些进屋擦擦汗水,换件衣裳, 免得染上风寒。” 说罢又吩咐一旁的丫鬟道:“去将陶老前辈开给爹爹的养生茶冲一壶来。” 柳宁胸闷气短,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又喝了几口浮小麦茶, 方觉得浑身好受些。 韦如风是个孝子, 在一旁为他轻轻打扇。 二人时不时看向韦如墨房间的方向, 继而各自叹气。 柳宁不禁道:“也不知那小郎中可不可靠。” 韦如风对喻商枝的印象倒是不错,至于其医术如何,没见识过,也不好说。 “既然陶先生都这般推崇,想必是差不了的。” 柳宁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坐了半刻又起身道:“你且在这里等着,以防如墨这里有什么差池,我去陪喻郎中的夫郎坐坐。” 韦如风赞成道:“我看那喻夫郎性情倒和爹爹您有几分相似,说不准您二人有得聊。” 柳宁抬了抬唇角。 “当年刚认识你爹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乡下哥儿罢了,先时在京城,也着实和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夫人或是夫郎无甚话说。话说回来,除了那位年轻夫郎,他与喻郎中的小哥儿我也甚是喜欢,可惜生如墨时我已年纪颇大了,不然还真想给你俩再添个小弟。” 不过这么一说,他还真盼着和温野菜好好聊聊了。 …… 屋内,喻商枝与陶南吕师徒两个亦是大汗淋漓。 这要是秋冬时节,还能褪一件外衫,然而这会儿大家穿的都足够轻薄,若继续宽衣,当着姐儿的面就当真是失礼了。 因陶南吕先前已为韦如墨把过脉,故而此次是喻商枝先行。 韦如墨伸出细瘦伶仃的腕子,搭在绣工精巧的脉枕上,再由丫鬟覆上一张丝帕,准备完全后,喻商枝才抬起手搭上其寸口。 屋内所有人都见喻商枝显露出思忖的神色,全程未发一语,片刻后,又请韦如墨换一只手。 两边都把脉完毕后,喻商枝若有所思地起身。 韦如墨则神情恹恹,看起来并不抱什么希望,甚至连问一句喻商枝都不曾。 她这些年看了不知多少郎中,大多都是说些在她听来玄而又玄的话,左不过这里虚那里虚的,苦药汤子喝了一堆,药丸子成天当饭吃,也不见有什么用。 倒是当过太医的陶先生开过一个方子,吃过后有些好转,奈何吃着吃着也不见了疗效。 此次听闻这位年轻的喻姓郎中天纵奇才,短短七日里就拿出了治愈风行北地,夺去无数人性命的疫病药方,称得上是民间神医了。 可韦如墨依旧提不起心气。 她时常觉得,若这病依旧治不好,自己不如一死了之罢了,反正活着也是受折磨。 想到此处,韦如墨顿觉悲从中来。 当喻商枝再看向韦如墨的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位年轻姐儿双眸之内,隐约可见泪光点点的画面。 紧接着,旁边随侍的丫鬟看起来十分熟练地围上前。 有的拿帕子替她擦眼泪,有的说些哄人高兴的话。 这时候似乎外人也不合适在场,喻商枝和陶南吕彼此对视一眼,便默契地退出了房门。 在外等候多时的韦如风,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来。 “陶老先生,喻郎中,如墨如何了?” 陶南吕叹道:“商枝方才把完脉,还未及说什么,如墨这孩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落起泪来。我们二人眼看这情形,便暂且避了出来,免得冲撞了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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