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野菜本来嫌水太烫,正抬着脚在水面上试探,闻言直接一脚踩了下去,直接叫出声。 “嘶!烫死我了!”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打湿了地面。 喻商枝皱起眉,紧张道:“你也不小心些,快看看,可是烫伤了?” 说罢就要伸手去摸竹竿,“我去给你提点凉水来。” 温野菜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咱俩都是用的一锅热水,哪里至于烫坏了,若我能被烫伤,你早就被烫熟了。” 喻商枝如此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自己这盆明明也是差不多的温度,只是温野菜不太适应而已。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沉默了一瞬。 温野菜则把脚搭在木盆两侧,看着水面上腾腾冒着的热气,觉得下一回一定不能再逞强,还是多加一瓢凉水吧。 “你怎么突然想去镇上,来回两个时辰的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等去了镇子上,我顾不上看顾你,磕了碰了如何是好。” 温野菜说完,转头望见喻商枝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也跟着蹙了眉。 他心思纯直,想到什么就直接问出口。 “我这几日总见你脸色不如先前好了,是不是夜里睡不安稳?若是非要去镇上,那去就是了,明天一早我去问问村长家的清水哥去不去镇上送菜,咱们可以跟他的牛车,你还能少走几步路。” 喻商枝听罢,意识到自己被温野菜看破了情绪。 这些日子他确实想了很多,同住一个屋檐下,与温野菜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近。 之前原本计划着找个机会,去镇上或是县城将麝香变卖折现,回来还了温野菜的彩礼,再多给些算是赔偿,就此退婚。 然而现在,他已经快要背叛最初坚定的自己了。 人便是如此,想法变了,跟着就会生出一堆理由来佐证。 命运的安排也好,冥冥之中的注定也罢,喻商枝初尝“情”字,料想就是这等患得患失的滋味。 既如此,更需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来。 原主是原主,他是他,原主有脸两手空空地入赘,他却做不到。 留下一起过日子,自己少不得也要多点什么,贴补家用。 身无长物,唯有一手医术拿得出手。 但哪怕只是在村里做草医,需要置办的东西不少。 常用的工具,基础的药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喻商枝简单思考过,前期尽量俭省,例如他不打算在药材上投入太多,这时节山上有便炮制了存下用,没有便没有了。 这么算下来,要紧的是置办一套齐全些的,炮制药材的器具即可。 买完这些,必定还有余下的银钱。 因两人早晚需要补上成亲的礼数,少不得花费,这回他也帮衬一份便是。 说到底,还是有钱万事足。 当他做出这般决定时,心头似有一块大石落了地,换得一夜安眠。 因而面对温野菜的询问,眉目微展。 “我是想着上回的草药都处理、炮制好了,可以带去镇子上卖。但这两日又想到以前师父嘱咐过,这药材的行情每日都变,先前记忆力的,兴许不做准了。便想这一趟一起去,也防止你被药铺坑骗。正好也摸一摸那些铺子的情况,毕竟以后少不得经常打交道。” 又是一番有理有据的讲述,温野菜飞快被说服。 “我懂了,那合该咱俩一起去的。” 一开始是担心,这会儿决定同去了,温野菜也欢喜起来。 “这还是咱俩头回去镇上呢,可惜你眼睛还没好,不然凉溪镇怪热闹的,还挺有看头。” 喻商枝喜欢听温野菜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他想到不相干可又很合适的词——浮光跃金。 水纹波波粼粼,就像人意动后的心绪。 “以后去镇上的机会多的是,怕是你早晚有一日要看腻了。” 喻商枝说着,看不见温野菜眼睛一亮,但听到了他的喃喃。 “是啊,日子还长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熄了油灯,温野菜照旧还是回东屋睡了。 喻商枝躺下时摸着一旁的空位,骤然回想起唯一同榻那日,身旁有人的感觉来。 夏天应当是挺热的,但冬日,九成九的暖和。 作者有话说: 1、“烂烝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春菜》(宋)苏轼 2、清酱,即酱油。 3、春分阴雨天,春季雨不歇。——民谚 —— 明天见~ 感谢在2023-07-06 16:27:51~2023-07-07 13:2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挑衅 头一次知道,这人有如此口才 第二天一早,天气清寂,和风阵阵。 逢了村长家的长孙许清水例行去镇上送菜的日子,天不亮他就和夫郎两个便起来准备了。 他们家在斜柳村有几十亩田地,其中多半种粮,小半种菜,即使如此自家人也是吃不完的。 所以他们这房专门与镇上往来,专供几家酒楼和食肆,做送菜的生意。 等到几大筐蔬菜装上板车,熹微的晨光里现出两道人影。 许清水的夫郎杨红儿率先认出其中一人,见对方直直地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便料想也许是来搭牛车的。 “这不是菜哥儿么?一大早这是往哪去?” 原先杨红儿和温野菜在村里仅仅是点头之交,他不喜背后说人,可也从没热络过,单纯二字:不熟。 不过上回孩子他爷爷回来,口口声声说温野菜招的夫婿是个郎中,日后肯定有出息。 一听以后村里有郎中了,一家子都挺高兴。 就算家里太爷是村长,也替代不了郎中在村中的地位。 那时杨红儿就想着,以后见了这两口子,还是该客气些,毕竟早晚有麻烦人家的时候。 招呼完他视线旁移,先看到了一根在地上戳来戳去的竹竿,往上,瞧见一张有些陌生,但绝对认得出的脸。 碰巧许清水也注意到了这边,语气意外。 “喻郎中,你这是要一道上山?” 可是看这竹竿子,分明眼睛还没好呢。 温野菜背着竹筐,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清水哥,清水嫂,我和商枝要一起去镇上,但他眼睛没好,走路不太方便,我想着能不能让他搭你们家的牛车?只他一人,不晓得能不能空出地方来,我走路就成。” 许清水是许百富家的长房长孙,以后不出意外怕也是个接棒子当村长的料。 从小受亲爷爷和亲爹的耳提面命,人品无缺,娶了杨红儿后,两口子在村里素来与人为善。 去镇上送菜时,牛车供村里的人搭乘也是惯例,不过不是白坐的,一个人来回收五文钱。 温野菜以前带他家三伢去镇上看病,心疼三伢走不得远路,已搭过好几回。 许清水夫夫两个对视一眼,今日送去镇上的菜不多,家里的板车也结实。 往常载着家里人去赶集时,加上粮食货物,再加四五个人都坐得。 今日就是把这小两口都添上,应当也是妥妥地没问题。 “这有什么难的,等我们收拾收拾,莫说喻郎中,菜哥儿你也一道上来,不然跟在牛车后头,有你累的。” 承了杨红儿的热情,两人把身上的竹筐卸下,在一旁等待。 清早晨雾未散,袅袅绰绰。 隔着雾气,温野菜瞧见村里也有几人要出村,只不过都是自己凭腿脚去的。 不多时 ,温野菜便听见了一把尖细嗓音,想认不出是谁的都难,当即不太愉快地朝那方向睨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看见了素来与自己不对付的王家哥儿王小玉,正与几人结伴前行。 “大早晨的就碰上这个人,晦气。” 他不欲和人吵架,只低声同喻商枝抱怨。 哪知他虽有心回避,王小玉这个浑货,却非要一门心思往上撞。 而其余同行的几人,都知晓王小玉和温野菜的过节。 原因是王小玉的娘常金莲与温野菜的娘乔梅,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姑娘。 常金莲比乔梅早一年许了王小玉的爹王百川,家里良田近三十亩,是斜柳村排得上号的富农,没少揶揄后来的乔梅和她汉子家里的那几间破屋。 而且她自诩肚子争气,成亲头三年就给王家添了两个大胖小子,而乔梅身子弱,一直没有怀身子不说,后来好歹有了,还是个“赔钱”的哥儿。 哪知后来温永福有能耐,日子越过越好,建了新房,买了肥田,乔梅天天换着簪子镯子戴,穿得都是细布衣裳,上面还没有公爹婆母需要侍奉,不要太滋润。 哪怕得第二胎又是个姐儿,也足够气得常金莲牙痒痒,两人见面就要掐上几回合。 后来乔梅守寡乃至病逝,她扬眉吐气了,依旧不积口德。 把个家里的小哥儿拐带坏,每每见了温野菜都是针尖对麦芒。 有了这段前因,既没那么赶时间,几人乐得站在一边看热闹。 只见王小玉放着大路不走,非要贴着边走到温野菜的眼前,装模作样地往俩筐子里看了一眼。 “温野菜,你这是去镇上卖货么?怎么不见猎货,尽是些草。眼下春菜可卖不上什么价了,而且你这些怎么还干巴巴的,该不会晒成菜干了吧?” 村里确实有把蔬菜做成菜干的吃法,不过那都是村户人为了给冬日囤口粮想的法子。 而镇上那些人,吃春菜吃的就是一口鲜。 温野菜撇了他一眼,一脸没趣,干巴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是哪门子的菜干?眼神不好还学人家长红眼,你走这一路可得好好看着点,别一不留神掉沟里,沾一身腥。” 王小玉的挑衅太低级,喻商枝在身边,他看自家相公还来不及,因此只回敬了两句就罢休。 王小玉拧起一双刻意修细的眉,正酝酿着下一句,突然看见了站在温野菜旁边的喻商枝。 对上那张脸,他脸皮蓦地一热,转念又生气。 怎么这等谪仙面皮的汉子,偏偏便宜了温野菜这个又丑又老的哥儿? 这么一想,他对喻商枝的脸也没了欣赏的意思,何况那双眼睛,眼神幽幽如深潭,看久了怪渗人,遂指槐骂桑道:“果然人长得丑,只敢找瞎子。” 温野菜的原则素来是,骂他可以视情况当耳旁风,骂喻商枝则绝对不行!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的眸子射出寒意,挽起袖子就欲去扯王小玉的头发。 哪知刚出手,就被一人轻巧地拦下。 纤长的五指扣住自己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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