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抬眼,此刻师钰正好瞥眼看着他。 人说道骨仙风,此刻他师父一袭白袍,微光落在他低撇的眉眼上,纤长的睫羽上仿若凝聚着春光秋色。 再秀丽的山水风光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飘飘然如仙人落入凡尘。 他的美不仅是皮相更是风骨。 人说起美,谢良私以为,师钰就是和美这个字联系最深的。 美人垂眸轻撇。 谢良想,若是师父蹙眉,他是愿意为了师父开心去做一切事情的。 真的会有人在未来比师父对他还重要么? 谢良不明白。 但他觉得,他得敬重师父,毕竟他给了他一切。 “徒儿定不会如此。”谢良又重复了一遍。 但他的师父可能却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决心,只是像抚弄孩童那样抬手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他好似还没有发现,原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他的身影已然悄悄与他比肩。 甚至终有一天,越过他的头顶,需要他抬眼去看。 不论此后如何,如今的师钰轻抚着谢良一如既往细软的发丝,他心底却也确实不得不正视这个孩子已经慢慢长大的事实。 情蛊一事让他有些警觉了起来。 在他看来,谢良有些过于简单了,而古今多少修道者败在了情字上。 他决心要趁早开导他,让他堪破情关,不要被□□所迷惑,乱了心志。 二人一同回到长虹门后。 师钰将谢良唤到身边,给了他一册书卷。 那书卷上鎏金烫着的几个大字——风月情鉴。 一看竟好似有几分不太正经。 “这是何物?”谢良恭敬地接过书册问道。 师钰道:“这书里记录了古往今来各大风月□□,你且观之。” “你虽修的并非无情道,但多少修道者一生修为毁于情爱,你观之,望引以为鉴,勿自犯。” 谢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徒儿定会认真研读,不因情爱自毁道行。” 师钰点头:“嗯。” * 夜里,谢良完成一天的修行任务后,他想起了白日师钰给他的那本风月情鉴。 翻开书卷,上面竟尽是男-欢-女-爱,或荒-淫或缱绻或缠绵,谢良最初只觉得有些面皮发烫,但想起师钰的话,他便很快又沉下了心,开始沉静地阅览着。 原来情爱一事是如此如此…… 这书上的修士都是溺于情劫的,看他们为情痛苦,甚至为情而死,谢良也不得有些唏嘘。 直到谢良翻开了新的一卷。 那封面上画着两个男子,或躺或卧,姿态不一,好似各有趣味。 谢良始而蹙眉,继而沉思。 原来还可以这样么……
第46章 近日, 五年一届的悬门大赛也快开始了。 届时几大修仙门派各自派出金丹以下最优秀的弟子前去赛场比试,各路英豪汇聚一堂,是修仙界五年一度的盛事。 为了选出最优秀的弟子前去赛场, 长虹门近日也在进行门派内的小选。 师钰这日起身才悠悠想起了今日貌似是门派小选的最后一日,他心中一动, 便想着前去看看。 在赛场外驻足看了一会儿,几人轮番过后, 这才终于轮到谢良上场。 这孩子这些年从不让他操心。 这事在与他同辈的弟子眼中是天大的事, 毕竟能参加悬门大赛的都是众人眼中默认的精英了, 更别提最后若能入围前十, 更能获得参加传闻中夺宝秘境的名额,为了获得能参加悬门大赛的名额,长虹门年轻一辈的弟子,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各使神通,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谢良这时候又展现出同龄人所没有的沉静了。 在师钰面前,他好似总是能够让人很放心的孩子。 他站在几个人中央, 他并不是在场修为最高的, 他的根骨到底还是影响了他的修行速度的,而天生畸骨本来也就不适合走修仙这条路,他们更像是天生的魔修。 但谢良这些年来却从未让师钰失望。 师钰是一点点看着他如何成长为让整个门派都心服口服的大弟子。 与谢良比试的人是掌门近些年新收的一个弟子, 根骨是极好的,近些年眼看着从一众年轻弟子里冒出了头。 比试的钟鼓敲响, 谢良并不用剑,手上依旧是那年他赠与他的那柄长刀。 刀锋比从前更加锋利, 阳光照耀下, 凛凛寒光直叫人忍不住叫一声好刀。 师钰曾为了逼他狠心,将他丢到幻境之中, 一遍遍用利刃刺向他,曾经被他逼着握住刀口的孩子,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用刀口对准敌人。 阳光落在场内的少年身上,只见他脊背笔直着挺立着,宛如一株青翠的松柏,微风拂起他鬓边的碎发,青葱少年,灼灼如玉。 凛凛寒光舞动间带起一阵熠熠流光。 谢良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温顺而恭敬的。 此刻他不笑了,换上了一副冷淡且肃然的神色,眉眼淡淡的,唇浅浅抿着,师钰这才恍然发觉他好似不知不觉长大了。 他恍惚想起那日谷主说的笑言。 娶妻生子对修士来说也并非不可,但若遇到情劫却也是修行路上最大的难关,稍有不慎就会身死神灭。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么? 师钰暗自地想着。 一场毕了,谢良以一招漂亮的刀法结束了整场比赛。 面前那位新晋的天才小弟子一副闷闷的样子,谢良还上前谦逊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场内地弟子一拥而上,将谢良围了起来。 谢良依旧面上带着淡淡地微笑。 师钰回过头,远处地峰峦叠翠,澄澈如水地阳光透过云雾淡淡地洒在大地上,山峰都好似被披上了一层金色地薄纱。 微风声吹着树叶哗啦啦地响。 流水的潺潺声,初春之季,雪山雪水融化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有不知名鸟雀的婉转轻啼。 这片刻的宁静,让师钰心中生出一股恍然之感。 落下的阳光将不远处的山峦分成了两半,一半为光一半为影。 光影错落间,以肉眼难以发觉的速度慢慢转动着,就好似是时光的流逝,总是在某一天,忽然回头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这若有若无的顿悟之感,让师钰怔然了片刻。 再次回神之时,场内只剩下零零散散两三人。 他下意识去找谢良,在场外一处僻静的树林里看到了他的身影。 * 谢良看着面前的张芸儿,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裙,鲜艳的唇瓣好似清晨花园里含羞待放的花朵,双颊柔软带着抹浅浅的薄红。 修长白皙的脖颈儿上是一串五色玛瑙流云珠串,吊坠上的流苏旖旎地落在精致的锁骨上,纤细的手臂拉着谢良,柔软的胸脯不时贴上来。 似有若无地暗示。 眼波流转间好似有点点情意勾人心魂。 谢良发觉张芸儿近日貌似有些不一样,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不一样。 譬如她近日乌丫丫的鬓边簪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几缕鬓发垂落在腮边,显得愈发人美花娇,谢良只觉得她神色似和往日不同,而且她离得也太近了。 若有若无的香气,直冲谢良的鼻尖。 谢良本能想要推开她,但神情却又不知为何一阵恍惚起来。 耳畔好似听到了一阵铃音。 他眼前掠过万紫千红、满园春色—— 这春光韶华总是叫少年人也忍不住眷恋的。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清脆悦耳,好似室外仙音,直接拨开了谢良眼前的迷雾。 他骤然清醒,于是姹紫嫣红散去,谢良眼前只看得到这清俊的白衣仙人。 他在云雾中,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伸出了手。 谢良略有些迷茫地望向那只纤长莹白的手。 谢良…… 谢良? 谢良这才忽而反应过来。 那些深邃的、复杂的、他自己都尚且不明白的感情,那埋在心底还在孕育中的柔软枝芽,此刻都被骤然放大,再放大。 他似是生怕这人收回了手似的。 这一刻,他忘了这人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是谁。 他猛地上前抓住那只手,急切的、渴望的、忐忑的。 双手相握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 无法形容这种满足从何而来。 他只觉得他是那么喜欢他,这种喜欢让他在拥有他的时候,哪怕只是想象,甚至那么短暂,他心底的喜悦也几乎快将他淹没。 这种拥有甚至是让他惶恐的。 但这些只在一刹那。 很快,略有些刺眼的光落尽他的眼中。 他看见了师钰看着他略带疑惑的眼神。 也看见了一旁的张芸儿垂眸眼中的一抹惊惶。 谢良想起方才那股似若无的香气。 “长老——”张芸儿对着师钰俯身行礼。 俯身之间,却已然没有那股香气,方才的一切就好像是谢良的幻觉。 张芸儿是长虹门内人人都宠爱的小师妹,掌门张庭枫就她这一个独女,在几年前的兽潮中张庭枫为了救她才和师钰做了那笔交易,告诉了师钰有关天玄罗功法的,还有他们身为青莲道人的后人,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秘密。 张庭枫正在帮着师钰寻找那处据说青莲道人飞升前创造的秘境,那里记载了飞升的奥义。 这些年师钰在长虹门备受尊崇,长虹门因为师钰的存在愈发壮大,一跃跻身成为一流门派。 不再是寂寂无名的二流门派,虽然同几大底蕴深厚的大门派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对一个门派而言,却已然是十分难得的了。 张庭枫这些年也几乎都是以师钰马首是瞻了。 按理说,张芸儿应该感激师钰才是,毕竟是师钰将她救了回来。 但张芸儿却一点也不感激师钰。 相反,她恨极了师钰。 从那次兽潮中苏醒过来之后,张芸儿自此再也无法修行了。 她的经脉在那次兽潮中收到了无可修复的损害,她这些年不要说进阶,她甚至还花了无数能想到的办法,才将她的修为维持在现有的水平,不让经脉里贫瘠的灵气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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