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正好,时间宽裕、天气很好,而且青松乡也不远,下午去、顺利的话晚上就能回来。 主子要去哪, 点心自然说好。 剩下李从舟…… 顾云秋想了想, 转头替他拉高被子盖住腰部往下, 然后又跑到柜子旁、叮叮咚咚翻出来不少东西—— “这个你拿着防身。” 李从舟仰头, 眼前出现了一把刀柄上镶有红宝石的短刀。 “还有点心, 你待会儿去厨房弄袋面粉回来。” 面粉?李从舟挑挑眉。 顾云秋蹲下来, 帮忙将短刀塞到他枕头下, 一本正经道: “若有坏人进来,你抄起面粉洒他眼睛, 就能争取到很多时间逃跑!” 李从舟:“……” 顾云秋想了想,又跑到刚才取放糖盒的地方, 从中淘弄出来一个三层的梅花形状漆盒。 盒子设计精巧、用料很足,每层都有个梅花骨朵形状的旋钮,拉着往外转一圈, 相连的那层就会如花朵般盛放展开。 李从舟瞥了一眼, 第一层装着桂花糕、条头糕、桃花酥和剥好的瓜子仁、核桃仁和杏干。 “顺利的话,今日晚些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顾云秋将食盒顺到床前的窄柜上,“但要是天黑了我们都没回来, 你饿了就先吃这里头的。” 这便是小纨绔自己私藏的点心盒了吧? 李从舟哭笑不得,刚想开口婉拒,顾云秋却一点机会不给他,放下食盒就蹬蹬跑过去拿茶壶和温瓶: “水和茶我都给你放这儿哈。” 温瓶原是用来温酒的,取一只较大的锡壶或铜壶,中空注热水,壶口悬金丝线织成的网兜,能兜住需要保温的小酒瓶。 锡壶和铜壶外再包上重棉,带着穿行在雪夜里,也能保证里头温着的酒不凉。 小纨绔不会喝酒,宁王府准备给他的温瓶多半是用来装热水的。 摆好这些东西,顾云秋满意地拍拍手,环顾床铺一圈后,又踢了个虎子到床脚: “这、这个我给你放这儿哈……” 这个? 李从舟支起上身,扭头一看却发现顾云秋踢到床脚的是一只玉质虎子。 玉虎子上有提梁、肚子四方横卧,竖|起的壶口方正开阔、被擦得很亮。 这是床|笫间的一种溺器,以虎子命名,传与西汉飞将军有关。 说的是李家兄弟上山猎虎,发二矢中卧虎,为民除害。百姓赞叹李广威武的同时,也效法卧虎之形作出此溺器。 只是,李从舟是没想到——小纨绔的虎子竟是玉质的。 虽然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名贵美玉,但在日光的照耀下、依旧剔透晶莹。 “我们就走了哦,”顾云秋换好外出的衣衫,裹了个披风在身上,回头冲他挥挥手,还帮忙放下了一半帘帐: “你乖乖的,可不许偷跑。” 李从舟看着他,半晌,挑挑眉。 见他不应声,顾云秋抿抿嘴,屈起手指轻弹了门框一下,“反正我们待会儿是要锁门的,你想跑也跑不掉哼!” 李从舟:“……” 顾云秋说到做到,转身出门就让点心落锁。 咔嚓一声铜锁脆响,李从舟还听见顾云秋吩咐点心找木条,从外面顶住东侧窗户。 南仓别院这间正堂的窗户东西不同: 东边是菱花交椀的和合窗,西边靠近床榻处的是万字如意纹的支摘窗。 支摘窗顾名思义,是一种上半段能用撑杆支起推开,下半段能直接摘下的活动窗。 而和合窗多见于江南,一排三扇,中间一扇顶死,两侧的能够从里用摘钩向外支起。 小纨绔防他跟防贼似的,和合窗外直接横上木条、堵得严严实实,床榻这边为了让他的伤口透气,只封了下面一层摘窗。 上半段的支窗只得八|九寸高,也容不下一个人出入。 得着消息的萧副将过来很快,远远看见小世子主仆俩这般行径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一句: “公子您这是……金屋藏娇呐?” 顾云秋沉眉,仔细检查好封窗的木条后转身,一脸高深莫测,“您不懂。” 萧副将抿嘴,尽量憋笑。 “这里头可藏着我的宝贝,”顾云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看牢点儿,我怕他跑。” 这回萧副将忍不住了,当场哈哈大笑,并十分配合地留了五个银甲卫,要他们寸步不离地守在屋外: “好好保护世子的宝贝!听着没?” 银甲卫训练有素,当即持|枪靠脚,整齐划一、声音洪亮地高喊: “是!我等一定护好世子的宝贝!” 屋内,趴在床上的李从舟:“……” 对此,顾云秋非常满意,要不是他不会吹口哨,现在他都想响亮地来上一声—— 区区小和尚,跟我斗? 顾云秋扒拉着小窗扇,远远看了眼半垂帘帐的架子床: 这回,李从舟肯定能乖乖养伤了。 安排好小和尚,顾云秋高高兴兴带上众人出别院、去青松乡。 马蹄哒哒、车铃叮咚,热闹的小院很快安静下来。 五个银甲卫尽忠职守,持长|枪、间隔三步守着顾云秋房间。 初夏山中,清风徐徐。 阵阵渐起的蝉鸣声中,其中一个银甲卫好像听见了一声哨音,但转头看看其他四位同僚,见他们神色如常、就只当是自己的幻听。 一墙之隔。 乌影一跃从房梁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踩到房间的绒毯上。 他环顾架子床一圈,确实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李从舟侧目,面无表情看他。 乌影嘻嘻一笑,往后一坐、双腿交叠翘起个二郎腿。 然后他唇齿开合、学舌说了两个字: “宝贝。” 李从舟:“……” “你还别说,这小世子还挺招人喜欢的,”乌影摸摸下巴,“怎么样,考不考虑还俗、混个世子妃当当?” 李从舟白他一眼,全当没听见。 乌影自己坐在圆桌上细想了片刻,似乎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当年我问你为何要与襄平侯作对,你说是为了报仇,那能和襄平侯对抗的人,无外乎就是你们汉人的那些皇亲国戚、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宁王府有自己的私兵,世子对你也不错。你们还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分在,借他们家的势,你的仇报起来不是更容易些?” 李从舟沉默片刻后,深深看他一眼: “不必,我有自己的考量。” 乌影耸耸肩,他就随口一说,端看小和尚的性子,也不像是会为了情情爱爱还俗的,他今日来,主要是为了告诉李从舟: “林瑕怕径山寺出来人找你,托人到寺里给你编了个瞎话。说他家老爷子和你一见如故,要请你往桐山一叙,释经论道、小住几日。” 知会径山寺这点,李从舟一开始也想到了。 不过当时他并未想着在南仓别院久留,所以也就没吩咐乌影去传话。 没想到林瑕是个周全人,连最后的漏洞都帮他补上。 “替我谢过他。” “谢了谢了,”乌影摆摆手,“你那师兄也没在寺中,圆准禅师还以为你们是同去的,林家人也帮忙遮掩了。” 明义师兄潇洒,不在寺内定然是去游山玩水、快意江湖了。 李从舟在心底暗叹一声,好在径山寺需要帮忙的事大多都办完了,圆准禅师也不是个爱追问细枝末节的人,这般应付便应付了。 “对了,还有两样东西要物归原主。” 乌影说着,从圆桌上跳下来走到架子床边。 他在怀里捞了捞,摸出团粉色的东西丢给李从舟,“从热汤里捞到的。” 李从舟一眼就认出,粉红色的绸缎是先前用来扎信笺的,绸缎下是他之前贴身带着的巾帕、是顾云秋在雪瑞街上递给他的。 “这……”他捏着那团布料微微支起身。 “信我可没昧你的,也没看里面写什么,”乌影摊开手,“从水里捞上来就碎成一片片了。” 李从舟没问他这个,只攥紧那绸缎和巾帕,轻声道了句:“谢了。” 乌影撇撇嘴,在心中腹诽: 也便是小世子又乖又甜,能受得了他这般沉默寡言的性子。 “得了,我走了,外面守着人我进来一次也挺不方便的。” 他指指头顶,李从舟顺他手看过去,发现屋顶不知何时被拆出来好大一个洞,甚至能看见屋顶郁郁葱葱的榕树。 李从舟想象了一下,发觉乌影趴在屋顶上一片片拆瓦,那模样还挺有意思。 “笑什么?”乌影啧了一声,“知道我多难么?又要小心瓦掉下去又要控制着不发出声音的。” 说着,他又凑到床边,撩开帘帐“欣赏”了一番李从舟后背上的伤。 大大小小的血泡看着怪渗人,几处结痂的地方凹凸不平,水泡上涂着赭红透明的金红霜,撕裂的伤口上又覆盖了一层棕色的金疮药粉末。 乌影摇摇头,真心觉着小世子说的不差: “可惜了,你这背,要不我还是回苗疆一趟?” “?” “你这样往后真讨不着媳妇儿的,”乌影真情实感,“我听老人们说,蛮国圣山中有大浴,泡里头去腐生肌,再坏的皮肤、都能令之光洁如新。” “……” 李从舟的回答,是抄起床上一个顾云秋的布偶丢他。 乌影接了小鸡布偶,想想又笑了,“得了,你也用不上我操心,你家小世子这般出去,不就是给你找祛疤的药么?” 说着,他一跃翻上房梁,将小鸡布偶丢到李从舟摸不到的地方。 “我看你,真收拾收拾嫁他算了。” 李从舟丢给他一记眼刀。 乌影笑着接了,不再调笑,“你好好养伤,有新消息我再来看你。” 李从舟看着他身形灵动地钻出房顶,然后轻手轻脚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复原了屋顶。 破开的大洞消失,屋内的光线也重新变暗。 李从舟垂眸,最终只是攥了攥手中的巾帕,将它缓缓藏到枕头下。 ○○○ 顺山经往东北,绕过白沙坞,沿着汀溪逆流而上,就能在一片沼泽沙洲后,看见一片连绵起伏的低矮青山。 山中遍植青松,风吹林动,远观能见澎湃松涛。 点心请大夫来时就打听过,小陶家住青松乡,他爹和他都是青松乡辖白羊坞里的挂名村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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