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床上就一床褥子,被子也很薄,枕头看上去就很不好睡,也并不蓬松。 而且,屋子里面连个炭盆都没有,云秋着急,拉起徐振羽的手就摩挲了两下,“舅舅你冷不冷啊?” 徐振羽本就红了耳根,被他这么一碰、一整个耳廓都红了,他慌慌张张抽回手,“不、不冷。” 云秋茫然地看他一眼,又问李从舟,“客舍一直是这样的吗?舅舅住这么差,阿娘也不知道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徐振羽也茫然了,“这……很差吗?” 有床有被褥,头上有屋顶、有热饭热水,而且还是间不错的很明亮的屋子,这不是挺好么? 李从舟看着他们俩,忍不住别过头闷闷笑了笑,然后告诉云秋,军中有些时候住得可比这差。 云秋听着,立刻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徐振羽: ——好可怜哦,舅舅,连有屋顶的房子都没住过。 徐振羽:“……” 他在军中糙惯了,从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但被云秋这么一说,倒显得他有些犹疑了。 “所以舅舅你就多留下来住两天呗?”云秋比划了一下,“我带你去我的田庄上看看,你还没去过呢!” “而且,”他想了想,又认真补充道:“就小和尚去过,阿爹和阿娘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徐振羽张了张口,想要拒绝,他是西北的守将,能回来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太子格外的开恩。 但云秋眼睛亮晶晶,看他的眼神充满期待,还兴致勃勃说了一句—— “我第一个带舅舅去。” 徐振羽:“……” 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第一”的邀请。 所以徐振羽这日没走成,跟着云秋、李从舟到田庄上逛了逛,然后就被云秋安排住在了田庄的暖阁上。 王妃和宁王等了半晌没等到人,问过管事,这才知道家里这两孩子给徐振羽“拐”走了。 王妃叹了一口气,只能和宁王相对先吃饭。 不过云秋他们虽然走了,小陶还是领命来给王妃看了看,陶南星皱眉切脉,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道: “王爷,我还是建议王妃搬离京城。此境风沙大,面对西北的那两条街上,每日的扬尘都能扫出一寸厚的黄沙。” 王妃的肺气本就弱,待在这样的地方,只会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即便是精心调养,也不能保得完全。 王妃抿了抿嘴,要是可以,她当然也不想在京城里待着,小时候是无奈,长大后亦是无奈。 可人这一生,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她拽了拽愁眉不展的丈夫,“没事儿,我这不还要等着秋秋孩子出生么?” 小陶其人,素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直白且嘴毒。 他一听这话,竟是当着王爷的面反驳王妃,更指出,“娘娘您如今感觉自己精神百倍,是因为云公子的事情高兴,所以看着是身子好了许多。” “但这也只是一时精神撑着,要是这股劲头过去了,难保身子不会垮,依您的脉象看——您可真不能劳累了。” 宁王的脸瞬间就青了,倒不是因为小陶的反驳冲撞,而是因为担心妻子的身体。 王妃抿抿嘴,有点不甘心地反驳道:“我……就陪陪儿子,劳累什么了……” “大前日成婚,您之前就忙着操持要缝制喜服、被面,迎来送往、会见宾客,这些都要耗费精神。” “还有如今是秋日里,往后还有外庄上的帐,云公子他们回来,您已经好几日亲自操持饭菜了,您……” 王妃算是怕了这位年轻的小大夫,她一下拉起宁王的袖摆挡住自己,“好啦好啦,我、我知道了……” 小陶皱皱眉,再次强调,让王妃不要劳累、素日记着吃药,然后出门最好是用步帐或者面纱。 “风沙大的地方您更是要少去,屋内也勤换些绿色植物,院子里也洒洒水,保持空气里的湿度。” 小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王妃已经臊得没脸,悄悄躲到丈夫身后,倒是宁王一本正经听着,心里是心急如焚。 …… 如此,等云秋他们回来,宁王思量再三,自己给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两个日夜后,最后还是单独给李从舟叫到了瞭山阁。 他们父子俩相对而坐,两人都是久久无话。 最后宁王先开口,提起了王妃的病,而后又问李从舟,“……银甲卫和杀人庄的事,你能应付上手么?” 一听这个,李从舟便算是明白了父亲的打算。 他面上不显,只是点点头,说他能应付。 宁王心里也清楚,以李从舟的能力,统领银甲卫不会是什么难事,杀人庄上那些暗卫,也该不在话下。 只是…… 有些话,他也不好开口,毕竟眼前的李从舟是他和妻子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认回来还没好好相处两年,他们做父母的就要离开,这任是谁都会觉得他们有些不讲情面。 尤其是,这两年里,他们聚少离多,不是在西北战场就是在西南,总是没有好好相处过。 李从舟见宁王问完这一句后就陷入良久的沉默,他便主动开口,讲起了云秋今日的担心。 最后,在宁王看向他时,微微笑了笑,“父亲问我这么多,是想和我说母亲的病么?” 他没主动提什么让宁王入赘的茬儿,只说江南风景秀丽,云秋也告诉他——从前他们就想去江南住。 “而且小陶的父亲、陶青大夫不就在江南么?他多年都住在江南,不仅医术高明,还了解江南的天气,母亲去了,也能更好地调养身体。” 宁王却自动给他这话的意思往深了解读了一重,提出来他之前的顾虑—— “人手方面,我这边还有一支自己的暗卫,”李从舟坦言,“是乌影留给我的,您带去。” “至于钱——” 李从舟想说王府的钱财不也还是可以拿过去给他们用么?反正是孝敬父母,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但他才开口说了一句,门口就传来云秋的声音,“钱我来解决!都给阿爹你们带去!” 原来云秋陪着王妃说话,等了好半天都不见这父子俩过来用晚饭,王妃这段时日听了小陶的建议、能不劳动就不动,所以就准备支使白嬷嬷去请一请。 白嬷嬷年事已高,云秋觉着自己成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人也要坐傻了,便主动请缨前去。 结果带着点心走到瞭山阁内,迈步要进书房时,就听见了宁王和李从舟这般对话—— 事涉王妃,云秋当然是十二万分地认真。 听懂宁王和李从舟的打算后,这会儿他就忍不住地发话,也加入了讨论中: 当初,他开钱庄、解当是为了自己往后有钱生活,如今就算这些都赔本不赚钱了,也还有朝廷食俸。 这些钱,他孝敬给爹娘更合情合理,每一点儿都是他自己挣的,正好可以给爹娘在江南买地、盖房子。 宁王刚开始本来不愿意,入赘到徐家,那是他心甘情愿的,但什么都要管孩子要钱,他这多少觉得丢脸。 云秋在劝人这项上可有本事坏了,他绕过李从舟,一下就蹿到了宁王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说他的亲生爹娘如今都不在了,就剩下阿爹和阿娘两个最亲最亲的长辈,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不用来孝敬父母,难道还用来生小银子么?” 云秋说完,还哼哼两声,要不是那接生的老婆婆来的时间太早,他还想做成京中首富呢。 宴惊鸿虽然不能跻身京城四大名楼,但也是极具特色的一家酒楼,除了云琜钱庄旁边的扇铺,实际上—— 聚宝街上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算是云秋的了,布庄也已经开业,城外染坊还得了在江南的游家老三许多帮助。 剩下的,云秋还差一家像样的聚宝斋、书铺,然后也就算是给京城里大部分的营生都包揽。 况且经营这么多年,京城里做生意的掌柜伙计也认识了不少,通过他们,也能再扩展生意和商道。 云秋都说成这样了,宁王也根本无还击之力,只能是红着耳根应了,最后还让两小子陪他一起去和王妃说。 自然了,说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毫不意外,花厅里多两个被罚跪的人,而王妃经常坐的那把交椅旁边,多添了一把小杌,云秋犯愁地托腮帮坐在上面。 每次王妃要高高扬起手里的藤条,云秋就呜哇一声抱住她的腿,然后小声说,“阿娘不气,生气伤肺。” 如此折腾三回,王妃终于被他们父子三人气笑了,她哼了一声,转过脸来揪了揪云秋脸颊: “出息样儿,你这样以后可要被舟舟吃的死死的,到时候,可不许千里迢迢来找阿娘哭鼻子。” 云秋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但宁王却一个箭步窜起来,高兴地抱住妻子,“宜儿你答应了?!” 当着俩孩子的面儿,王妃臊红脸、忍不住拍了宁王肩膀两下,结果宁王却会错了意,直接抱起妻子原地转了一圈。 云秋恍然大悟,偷笑了一声后,绕过爹娘给李从舟偷偷拉起来,然后两人猫着腰、一起离开了花厅。 …… 承和十七年,中秋宴后。 宁王给皇帝上了一道密折,没人看过密折里面的内容,但五日后,皇帝就诏命如今的宁王世子继宁王位。 这事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文武朝臣们议论纷纷,但皇帝和太子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宁王府也是闭门谢客。 虽然之后几个月,人们还是能在京城里看见原来宁王和王妃的身影,但朝堂上,已经是顾云舟主持银甲卫和监察之事。 皇室不出面解释,宁王府的人口风又很紧,好奇的百姓和朝臣们打听来打听去,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位宁王世子妃,如今的宁王妃,原来就是之前那个假世子顾云秋,而且—— 他不知不觉在京城里置办了很多产业,有酒楼、有钱庄、有解当行,甚至连那大名鼎鼎的善济堂都是他的。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有好事者甚至粗略地给云秋计算了他每年铺子上的利钱,认为他一年赚的钱数能达千万。 不过云秋本人从八月之后就很少出宁王府,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点心打理,而那些知道点心是曾经宁王世子小厮的人,也将这个当做了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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