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楼? 宁王和王妃对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相携着亲自送了德喜公公出去。 锦朝的内眷同样分有品阶,从太子正妃位同一等夫人开始,往后青宫的侧妃和姬共占去三品,之后王妃、郡王妃、世子妃又各自分列,合共七个品等。 宁王地位特殊,王世子的正妃自然也高半品,所以是赐同四品上士大夫的俸,一年算下来,竟是比梁王妃还多了几百两银子。 王妃看礼单、宁王看谕旨,发现皇帝虽然对宁王诓骗他去撞破方锦弦阴谋这事心有芥蒂,但对云秋,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爱。 太子更是着意添了些,所以这份封赏很厚,按例,李从舟是应该带着云秋进宫谢恩的,但皇帝和太子却都说免了这一节—— 宁王和王妃本来是想隐瞒云秋有孕这事,毕竟男子成孕太过离奇,任是谁都要过问一二。 本来王妃只是告诉了徐振羽和宫中的惠贵妃,结果偏巧被来府上找徐振羽的四皇子听着。 并非四皇子口风不严,而是去青宫找太子时,偶然听见太子要给什么事派给李从舟,他出于好意,然后就告诉了太子。 ——人媳妇儿有着身孕呢,怎么可以外派? 太子惊骇了半晌后,倒是自己默默消化了这事儿,政务上也是另外派了个人前去。 只是过了几日,太后又想给云秋叫进宫来赏花,惠贵妃不想小秋秋折腾,只能又暗中告诉太后这事。 就这么一来二去,太后、皇帝、太子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太后还担心地专门遣了两个御医过来请脉。 天有些凉,王妃掩口轻咳两声后,才笑着让人给东西都搬到宁心堂去,“秋秋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宁王担心地看妻子一眼,要她少操劳,儿孙自有儿孙福,“舟儿也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你顾好自己。” 说着,他转身吩咐人拿过来王妃的鹤氅,给她仔细披好,然后拿来熬好的冰糖银耳雪梨爽。 “几位大夫给你开的药,你也要记着喝,”王爷一边给她系身上的披风结,一边嘱咐,“我不盯着,你就偷懒,多大的人了——喝个药竟然还怕苦。” 王妃撇撇嘴,“你又没喝过,是真的很苦。” 这话宁王可不爱听,他睨了妻子一眼,“早两年我不是问过你,说我陪你一起喝,你进一盏我喝一碗么?” “……你又没病,”王妃不客气地踩他一脚,脸有些红,“没病乱喝什么药。” 而宁王搂着妻子闷闷笑,其实秋秋也怕苦,一听着要吃药的表情简直和王妃如出一辙,而且偷摸着不喝药的小心思、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宁王远眺了一眼栖凰山的方向,其实他从没告诉过云秋,王妃年轻时候,也干过和他一样的事: 偷偷给苦药倒在房间中的花盆里,然后花被药死后东窗事发,还泪眼婆娑地说——你看花都被苦死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和云秋的缘。 月娘逃亡千里给孩子阴差阳错寄放在他们家,而后这么多年,云秋不仅给他们带回来了亲儿子,还带来了更多的和乐美满。 所以,宁王心中一直转着个心思,皇室里这么多王爷,朝堂上这么多臣子,他谁也不羡慕,就羡慕——而今户部尚书林瑕的父母。 他们都曾经跻身仕途,也是高门望族的贵女,最后却能在江南杭城畔隐居,闲云野鹤地度过余生。 而且江南天时好,暖春和夏,冬日也不似京城这样长,秋日里也不那么干燥,正适合妻子养病。 那位医术高明的小陶大夫也曾私下和他建议过,说如果可以,应当让王妃远离干燥的京城。 哪怕不到江南,顺大运河南下到陈留、颍昌,光州、蔡州也是好的,京城秋冬之日漫长,实在不宜。 徐宜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在京城里久待,只怕干咳成痨,难以医治。 只是…… 宁王又垂眸看着徐宜身上的鹤氅、脚下踩着的云头履,徐宜不是沈氏,她从小病弱、几乎是用药堆出来的性命,没有了权势、地位,他们真能平安隐居么? 他这正想着,小脚趾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 王妃这么多年踩他是很有讲究的:打闹玩笑都是脚掌踩他整个脚背、不痛,但要是真生气了,就是脚跟跺他小脚趾、痛彻心扉。 宁王一下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地单脚跳了两下,“……怎么了?” “刚跟你说话呢?”王妃眯起眼睛,“又发什么呆呢?我说我们再等一天,之后就上山去接秋秋他们。” 宁王的脚趾还是很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憋出一个笑脸,“……好,当然好。” 王妃哼哼,拢着身后的鹤氅,“那我去弄饭。” 宁王拦她,“你别忙了,我给你弄吧。” 王妃好笑地看着他,“你?算了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你要真不放心,进来帮忙?” 宁王自然是应好,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也算在军中待过的人,怎么吃顿他弄的饭就要命了? 王府内的情形,云秋是一概不知。 他舒舒服服睡到饱,然后翻个身,竟然意外地搂到了热乎乎的小和尚—— “咦?!” 这一下云秋立刻清醒了,他一下坐起来、伸手默默李从舟的脑袋,在他略带笑意和询问的目光下,疑惑开口道: “……不烫啊?小和尚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去打拳的吗?” 李从舟忍笑,点点头,“是啊。” “那你怎么……”云秋本想问他今天早上怎么没去,结果忽然发现——他们架子床上是挂着金纱帘。 这种帘子遮光度极好,即便是日光直射,透过来的光线也能如月光那样柔和。 所以刚才他才睡醒,还以为这会儿是天刚亮。 云秋唔了一声,脸微微红。 而李从舟确实是晨起打了一套拳、又回来陪着他靠了一会儿,见小家伙实在不醒,便干脆换回寝衣陪他窝着,自己随便找本书来翻。 只可惜,他们昨日出来是成婚,别院里也从没准备什么书。 于是李从舟当时能找到的,就只有苏驰塞给他那本东西,十全婆婆送的一套避火图谱,以及小陶的医书脉案。 医书脉案李从舟没兴趣,思来想去,觉着云秋和明义师兄都喜欢的书或许真有过人之处,于是就顺手翻来细读。 这会儿云秋也终于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册,好奇随口问了一句,结果李从舟也没瞒,干脆给书页转过来正对他。 ——其实苏驰这本书虽名带龙阳,但其实和吕纯阳那本《房|中秘术》是一样的,都是讲调理气机的。 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不堪。 只是他翻到这页恰好配了图,云秋一看就骇然瞪大眼,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更像是在做梦。 以至于,胡言乱语说了句:“挺、挺好,你是该看看的……” 这话换在什么时候说都成,但偏偏不能在这时候说,因为容易惹人往歪里想、造成大误会。 果然,李从舟眯眼挑眉,“所以你是,嫌我?” 嫌他技术差,嫌他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经验,所以需要多看点这种书来弥补? 云秋啊呀一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好的很好的很,你可棒了!” 李从舟看着他,最后却只是哼笑一声,转头叫来远津,当着云秋的面就刷刷列下了十来样书单子。 单看名字,云秋就骇得忍不住扶了扶腰。 李从舟将单子往远津怀里一拍,然后给人推出去、让他速速办来,而后转身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秋秋,记住你今日的话,倒时你要受不住了喊,我可不容你去给父亲母亲告状。” 想了想,不等云秋吱声,李从舟又补充道: “太后、陛下那儿,苏宰相那儿也不。”
第114章 如此, 云秋和李从舟又在别院内待了半日。到婚后第三日,正巧按着习俗是该归宁回门,宁王和王妃就亲自到山上来接人了: 王妃身上披着火红色的狐裘大氅, 云秋也被李从舟用厚厚的雪狐嗉裘裹成一只圆滚滚的雪团子。 宁王眼瞅着这娘俩站在一起,忍不住侧首笑了笑, 然后眼角余光瞥见了赶来相送的皇城使。 皇城使远远朝他拱了拱手,并未靠近,只是带着自己的士兵列在了官道两旁。 李从舟走过去,想请王妃和云秋上车, 结果才靠近就听见王妃在问云秋, 是不是被他欺负。 云秋头摇成拨浪鼓, 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给他说好话, “小和尚待我可好啦!” 王妃眨眨眼喔了一声, 轻轻给云秋拽过去一点与他咬耳朵, “怎么个好法儿?给阿娘说说。” “啊……”云秋对别人的时候都挺聪明的, 偏是对着王妃就变得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李从舟本来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 可听着云秋一件件掰指头数出来,他脸渐渐也有些烫了。 轻咳一声, 李从舟上前轻轻揽了云秋一下,然后转头对着王妃正色道:“母亲,山里风凉, 您和秋秋先上车吧, 有话我们可以回家再慢慢说。” 王妃当面说着好好好,可李从舟才一转身, 她就噗嗤一声乐出来,然后用手指刮自己脸一下, 悄声对云秋道:“有些人不好意思喽——” 云秋也想跟着笑,但才翘起嘴角,就挨了李从舟一记眼刀,他吐吐舌头,只能趁李从舟转身的时候,悄悄冲王妃也刮了刮自己的脸。 他们娘俩这儿笑作一团,那边宁王其实看得真真切切,他摇摇头,这才上马吩咐回府,并与皇城使拱手。 一家子从栖凰山上浩浩荡荡下来,有皇城使的金甲守卫在前、银甲卫紧随其后开道,一直给人送到京城的西城门口。 武王街附近的百姓多少有知道宁王世子成婚消息的,他们当中不乏有好事者,一路跟着想看看新娘子。 王妃难得用了她那辆奢华的马车,车厢内也同样特别加装了褥子、垫子和许多保暖用的暖帐。 她给云秋讲了宫里德喜公公的事,让云秋做好准备,之后可能有机会还是要进宫谢恩。 “身子没有哪里不舒服吧?”王妃摸着云秋微凉的手背,“肚子痛不痛,害喜的症状还严重么?” 云秋摇摇头,“都挺好的,阿娘不用担心我。” 王妃边掐指算了算日子,觉着云秋在春日里坐月子挺好,天气也不算太热,不会捂出一身汗。
318 首页 上一页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