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横他一眼,他哪会这么幼稚。 他不说话是心里在想着事,想着有没有一种避开“假意被俘”这条路的第三种选择,这样乌影、苏驰和徐振羽都不会拦着他。 实不是李从舟不敢冒险,而是他从前无牵无挂,一心一意只想着复仇,可是如今木箱里面藏着他这辈子最大的牵挂,他没办法不瞻前顾后。 四皇子一直盯着他,李从舟只能解释,“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凌予权是半点不看气氛,“跟我也说说呗?说不定我能站在你这边,然后帮你去说服他们呢?” 李从舟:“……” 得了吧。 这位殿下冲动起来犯的事比他还多,否则前世也不会被西戎诱敌深入、弄死在大漠里,让襄平侯方锦弦的计划顺利实施。 “殿下乖乖待在军阵里,不要冒进、不要追穷寇,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李从舟忍不住道,“您可想想宫里的惠贵妃。” 一提到母妃,凌予权就哀叹了一声,“母妃前几日才送来了家书,她怀孕了……” 李从舟愣了愣,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四皇子却像是终于找着人倾诉一样,抓着李从舟大倒苦水,“我当然知道母妃是担心我,但是……是不是孕中多思啊?她还随信给我寄了好多……良女的画卷。” 凌予权可是委屈坏了,“前线战事未平,怎么就求娶良女了?我现在成婚要被多少人盯着,加之母妃怀孕,这要是妹妹还好,要是个弟弟……” 他双手捂脸,“我那太子哥哥身后的人,怕不是要恨死我们了。” 李从舟也很惊讶,不过他惊讶的是,前世惠贵妃仅有凌予权这么一个儿子,在皇后的八皇子夭折之前,宫中皇子顺利成年的,也就只有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 其他皇子不是未足岁夭折,就是长大不过十岁病逝。 而八皇子和皇后先离世后,皇帝大悲大痛,连三年选秀都停了两回,再算上四公主远嫁惨死、五公主被迫代替等等纷争。 前世是一直到承和二十年后,后宫的娘娘们才又传喜讯。 而且九皇子的生母,是怡贵人、后来被封为怡嫔的江氏;七公主则出自淳嫔林氏,也因公主小时候的模样肖似故去的昭敬皇后,林氏也被进为淳妃。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好像今生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他和云秋的真假世子案提前了,而惠贵妃竟然又有了身孕。 “……喂,”凌予权绕到李从舟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啊?!” 锦朝皇子十六七岁议婚,这很寻常。 但—— 李从舟开口,“太子不还没成婚么?” “是吧!!!”凌予权两眼放光,感动地重重拍了李从舟两下,“我就说不必急于一时!而且别说是大哥,三哥也没有议婚呢!” 太子是身份贵重特殊,皇帝和文太傅、舒大学士他们应当有自己的打算。三皇子虽没议婚,可他身边的通房丫头也不少。 李从舟捏了捏山根,“娘娘只是寄给你看看,又没说一定要挑选谁,你就当是孝顺母亲,顺着她说就是了。” “啊……那肯定啊,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凌予权长叹一声,“我才几岁啊?再说舅舅不也没成婚吗?怎么就着急我一个啊!” 李从舟动了动,实在怕云秋躲在箱子里憋坏了,便问四皇子,“殿下还有别的事儿么?没有的话,我准备叫水沐浴。” 他本来也没有想要沐浴,只是不用这样的借口、凌予权看起来很像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样子。 不过李从舟显然低估了这位皇子殿下想找人吐苦水的决心,他啊了一声,然后转身做到床上去,“你叫呗。” 李从舟:“……”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凌予权。 “干嘛?”四皇子奇了,“你还要我回避啊?我们不是一起到河边洗过澡么?军营里那么多大老爷们都看过,你还跟我别扭啊?” 李从舟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四皇子和他对视片刻,最后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行行行,我出去,不过你洗完澡要过来找我,我还有好些事情想和你说。” 李从舟暗中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四皇子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大帐。 李从舟也终于放松下来,从木箱上站起身,然后就在这一瞬间,已经离开的四皇子突然转身折回,速度极快地扑到了箱子边—— “嘿嘿!我就知道你藏了东西!” 李从舟伸手用力摁着想拦,但四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较了一会儿劲,眼看四皇子推起来一点儿的箱盖又要被李从舟摁回去,凌予权眼珠一转、忽然撤力。 呯地一声,箱盖落下。 趁着李从舟卸力的这一瞬间,四皇子突然用力反扑,一下就给箱盖整个掀开,“嘿呀,让我敲敲你偷藏了什么好宝……啊呀我的娘嗷——!” 抱着脑袋、慢慢站起来的云秋:“……” 李从舟扶了扶额,硬着头皮,“……殿下,这个我可以解释。” 凌予权的表情看上去是相当震惊,不然刚才也不会怪叫出那么大一声不符合他身份的:“我的娘”和“嗷”。 最后那个嗷的音,甚至都拐了几个弯破音。 半晌后,僵在原地的四皇子动了动脖子,眼珠转动看看李从舟又看云秋—— 云秋刚才藏得仓促,身上的裙子被他们在床上胡闹那一会儿压得皱巴巴的,头上的一只发髻也有些歪,腰间的裙带还说不清楚地散了一边。 而李从舟没披铠甲、没穿上衣,身上就那么一件松松垮垮的中衣。 而且再仔细一看,军帐里唯一那张床也很凌乱,枕头歪斜、被子很悬地挂在一角——这是他们西北大营内务里最不可能出现的。 四皇子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的颈项和下巴慢慢变粉、变红,然后整张脸都涨红了,瞪着李从舟满眼不可置信。 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李从舟:“……” 云秋站在箱子里,捏着裙摆、脸涨得通红。 从前他是宁王世子,和四皇子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两人见过数回,四皇子肯定认出他来了,不然不会是那样一种表情。 他张了张口,想着是不是应该解释点什么。 结果是凌予权先后退了一步,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侧过头去看着军帐某个角落不知道想到什么,半晌后,又竖起手掌:“行了,别说了,了解。” 云秋:??? 怎么就了解了? 四皇子再回过头时,他的情绪看上去已经调整好了,虽然后脖颈上看着还是有点儿红,可脸上已经挂上了揶揄笑容: “我知道,是给你用粉红色蝴蝶结写信的小姑娘吧?” 李从舟:“……” 云秋瞪大眼:这、这是没认出他?! ——还有,他承认自己是买错过信封,但……粉红色蝴蝶结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怎么四皇子还看过他写的信?! 他急急转头,询问地看李从舟。 李从舟还未开口,四皇子又在后面挥挥手,“放心啦放心,他没给我看,我就看见个蝴蝶结,他藏得可好了、跟宝贝一样。” 云秋松了一口气。 “但是姑娘,”四皇子拍拍手,一脸严肃正经第指着云秋道:“你不远千里来前线找他的行为是很有勇气,但是婚配还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这样私相授受将来只怕要吃苦头的。” 云秋:“……” 四皇子上下打量云秋一眼,然后又看看李从舟,竟又意味不明地呿了一声,“真是便宜你了!” 李从舟:“……?” “行了行了,我看你们也是两情相悦,我会替你们保密的,”四皇子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真的,姑娘你还是别被他骗了,尽早提醒他带着聘礼到你家去下聘。” “别看他这样,他可是宁王世子,”四皇子神神秘秘地冲云秋挤眼睛,“宁王府你知道吧,嫁进去可是富贵荣……啊!” 他抱住脑袋,转头看李从舟,“你打我干什么?!” 李从舟却只是寒着脸,用手指了指营帐帘子的方向。 凌予权撇撇嘴,在心里大叫了一声:叛徒! ——难怪刚才和他抱怨母妃给他议婚的事情他无动于衷呢!原来是私下里早就有了相好的小姑娘,而且,那小姑娘还挺好看的。 不过四皇子走出营帐后,还是忍不住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从舟:凶什么凶?!三媒六娉都没有就跟人小姑娘睡觉的禽兽! ——要不是看那小姑娘是很早就巴巴给李从舟写信、寄东西,看起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份儿上,他就要动手揍人了。 四皇子握紧双拳,大踏步走出李从舟的营帐: 他就说婚姻大事还是应当慎重,母妃送过来那些良女的画像还是应当退回去,他们都没见过面、彼此也不熟悉性子,怎么过一辈子? 再说了,徐振羽这还没成亲呢,做舅舅的三十老几了都不着急,他都没及冠,这忙什么呢! 凌予权默默在心中打了个腹稿,返回自己的军帐给惠贵妃回信去了。 剩下李从舟和云秋在军帐中面面相觑,最后是李从舟叹了一口气,重新将人从箱子中抱出来,给他扶正头上的发髻、系好裙带。 “瞧你,”他指尖翻了个花,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系在了云秋腰间,“下回还敢来不?” 云秋抿抿嘴,小声哼了一声。 ——凌予权这是什么眼神?明明他们小时候见过那么多次! 不过他认不出来也好,省得被徐振羽知道。 李从舟瞧他这样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认真反省,无奈,他只能给云秋抱到床榻上,用被子给他裹裹好。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天渐渐转凉了,李从舟往后顺了一把头发,小云秋还是跟从前一样会给他添乱。 “乌影——” “来喽来喽,”乌影大概是藏在树上,蹦进来的时候脑袋上还顶着一片树叶,他脸上半点没有尴尬,反还笑得蔫坏,“有事儿您吩咐?” 李从舟挑眉,要不是云秋在这儿,他可要狠狠揍这家伙一顿。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尽量忍下自己的脾气。 偏偏被藏在被子团里的云秋注意到,他一下钻出来从后搂住李从舟的腰,然后探出个脑袋对着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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