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允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水碗上前查看,却见红狐不住抽搐,腹部大股往外渗血,一道狰狞剑痕贯穿胸腹,最深处几乎擦过心脏。 邱羽只看了一眼当即皱眉,这不是普通剑伤,伤痕呈劈砍状,分明是被仙剑的剑气远远横劈所致。 公孙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向平和的脸添了几分怒意,二话不说运气为红狐止血,忙里忙外煮药疗伤缠纱布,从烈日当头一直忙到晚霞疏朗,红狐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缓下来,阖目安详着酣酣睡去。 它这次伤得极重,一连昏迷了好几日都不见清醒。 第四日的傍晚,公孙允正在后院打水,忽然听到茅屋木门被人推开,急忙丢下盆子去看,却见一个约摸十八九的精瘦少年从门内迈出,好看的肌肉被金红日光勾勒得明暗有致,一道肉红疤痕横亘胸肌,赤条条的什么也没穿,只在腰间裹了一团墨蓝薄锦,露出线条匀称的长腿。 公孙允骇得僵在原地,一张脸毫无血色,死死盯着少年腰腹,少年裹得,正是他每晚睡觉时盖的那床薄锦被子。 公孙允还没说话,少年却先开了口,踉跄着向前:“别怕,是,我。” 少年口齿不伶俐,公孙允似是没有听清,战栗着向后挪去,少年伸出手想去抓他,公孙允退至墙边终于无路可退,手中红光流转,作势就要一个暴击朝少年脑袋轰去。 少年也被吓住,慌忙挥手在自己胸前比划,边指那道肉疤边发出类似于狐狸的哇哇叫声。 暴击轰出一半生生收住,公孙允瞪大双目,不可置信试探道:“小狐狸?” 少年眼睛登时亮起,坚毅地捣蒜般点头。 “真的是你?你怎么……”公孙允激动上前,抓起他的手上下打量,忽然面露愧疚,心疼道,“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少年摇了摇头,反握住公孙允的手在脸颊边蹭了几蹭。 入夜,公孙允收起针线,哗啦一下抖开新裁剪好的衣袍,样着少年比了比,道:“改好了,松了几寸手臂前襟,委屈你了,家里没有合适的衣衫了,等过两日就带你下山裁几件新的,你先试,我去屋外等你。” 少年乖乖接过衣服,目送公孙允起身关好屋门。 夏末的夜晚少了几分燥热,公孙允坐在田埂边,仰头细数满天星辰。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幽灵般划过稻田,朝公孙允后心直刺而来。 公孙允面色微沉,少顷,只听铛的一声锐响,一支长柄毛笔在半空舞出一道炫目飞花,竟直接将来势汹汹的长剑打飞数丈之外。 笔杆旋转回指尖,公孙允负手而立,一双狭长凤眸蕴满怒气:“师兄寒凛山中伤我朋友,如今又夜闯结界暗剑行刺,到底是为何意?” 话音刚落,被打飞的仙剑猝然嗡鸣颤动,几条人影自稻田黑暗中大步而出,竟都是寒凛山的红衣修士。 为首男子面容俊极,笑得真诚,随手召回摔落在地的仙剑,边走近边道:“瞧师弟说的,你朋友山中伤人被捉,是我好心将他救下,怎么就成了师弟口中的坏人呢?这地方的确不错,若不是有这小狐狸带路,师兄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比登天啊。” 话说到最后,男子几乎离公孙允近到失礼,公孙允眉心红痣都皱到不见,却没有退避,仰头与他直视,冷冷道:“何必惺惺作态,你我之间还不够知根知底吗?” 男子闻言笑得更深,身后一众跟班更是意味深长地起哄大叫,男子挥手让他们闭嘴,欺身又逼得更近:“师弟慎言,你我之间,可还未到那一步,还是说,师弟想……” “无耻!” 公孙允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满面赤红打断,紧接着一笔挥出,灵流如红墨挥洒,脱笔瞬间化作无数尖刺,暴雨般向男子袭去。 男子一声嗤笑,眨眼间轻易躲开,下一秒自公孙允身后探出,俯在耳边低声说道:“师弟莫要动怒,仔细气坏了身子,误了大婚,掌门伯父要拿我问罪的。” 公孙允气得浑身发抖,反身拉开距离,笔尖灵流暴动,直指男子鼻尖:“你……无耻至极!闭!闭嘴!” “多日不见,师弟越发可爱了,连骂人都这么让人怜惜。” 公孙允脸色白得吓人,跟班的师兄们笑得更加猖狂,竟开始七嘴八舌浑话羞辱起来。 “哎哟,大师兄你就别逗他了!你瞧少主都快羞得哭出来了哈哈哈哈!” “得了吧,你咋知道不是少主哭得越凶,大师兄心里越喜欢的紧呢!” “呸!不要脸哈哈哈!” “我说少主你就别挣扎了,寒凛山需要大师兄这样的继承人,你说你天生灵力低下废物一个,除了占了个掌门嫡子还有什么,不如趁着老掌门还有口气,早些应下与大师兄结成道侣,也好早日携手共建寒凛山不是!” “好嫉妒啊,靠脸就能躺平得到一切,大师兄,我也好想这样,要不你把我一起收了吧。” “哕!你个癞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要我说啊,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咱家少主这张脸,乖一点,撒撒娇,什么男人不投降,兄弟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 公孙允的眼眶在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调笑中越来越红,紧握的指甲深深镶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简直欺人太甚。 邱羽几乎要看不下去了,公孙允怎么回事?分明是以后玩弄三界于股掌之间的人,早期怎么这么能忍?这么懦弱! 混乱中,茅屋大门猝然咣当撞开,红狐嘶声怒吼着,身影快如离弦之箭,眨眼间踹飞一众笑得口水横流的龌龊修士。
第六十一章 人心所向 “住手!师兄,别打了!” 公孙允刚上前拉住大师兄的衣袖就被一脚踹开。 大师兄气得双目血丝遍布,指挥师弟们把少年按牢了,捋袖子就要提剑刺去。 “都别动!” 突然,一声咆哮呵斥住了在场所有人。 公孙允喘着粗气,对众人高高举起那支破旧的细长毛笔:“放开他,否则我就毁了霸下!” 盛气凌人的几个修士当即变了脸色,大师兄更是如惊弓之鸟,俯低身子安抚公孙允道:“师弟冷静,有事好商量,你先把霸下笔放下。” “先放了他!”公孙允嗓音更高了些,随便举起另一只手,做出一副要掰断笔杆的动作。 大师兄慌乱更甚,大骂着让几人松开狐狸。 “好了,好了,师弟听话,把霸下放下。” 公孙允看着少年一瘸一拐挪到自己身后,忽然目光一凛,冷笑道:“既然师兄早就想要,那不如我现在就送你。” 说罢,不等众人惊呼,咔吧一下掰断了手中毛笔,朝大师兄脸上丢去。 大师兄一声惨叫,颤抖着跪地捡起砸在自己脸上又摔落的,断成两截的毛笔:“贱人!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 旁边一个师弟慌忙拽住提剑发狂的大师兄:“大师兄冷静!笔还能修!现在就回去找掌门老头还来得及,之前霸下断过,就是他修好的!” 大师兄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恶鬼一样红得滴血,狠狠瞪了一眼握着铁锹挡在狐狸身前的公孙允,骂了句:“贱人畜生一窝,不知好歹。” 随后带着众人急匆匆御剑离去。 夜更深了,一轮弦月悄然探出云端。 —— “嗷,嘶啊,疼。” 茅屋内,白狐少年赤着上身坐在书案边,胸口旧疤痕上又添了几道狰狞新伤,公孙允拿着条沾了药粉的布巾,轻轻贴上那几处带血的翻卷皮肉,直疼得他忍不住龇牙抽气。 “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公孙允带着几分心疼的假嗔,“知道疼的,干嘛还要上去打架?” 少年又嘶了几声,抿唇垂眸:“他们这么说你,我不喜欢。” 公孙允指尖微顿,不自觉放缓了手上力道:“世上不喜欢的事情多了,难不成都要一一打回去。” 少年仍是低头,泄愤地抬手猛蹭去脸颊血污,没有回答。 屋内再次静了下来,只剩烛火燃烧的轻微簌簌,虫鸣渐起,被血浸透的赤红布条丢了一地,公孙允额角满是薄汗,细心为少年扎好最后一条纱布,起身收走满地狼藉。 少年也跟着起身:“我来。” 公孙允将他按下:“不用了,你有伤,歇着我来。” 稻田中开始升起稀疏荧绿星点。 少年隔着窗子盯了一会,回头望向公孙允忙碌的背影。 “谢谢你。” 公孙允一怔,抱着堆血液斑驳的破衣服疑惑转身。 “谢谢你……”,少年别开目光,想到什么却又生生憋住,低声重复了一遍又道,“那根笔,我会想办法帮你修好……” 公孙允忽然一笑,放下衣服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 少年登时瞪大了双目:“没断?!可刚刚我分明……” 公孙允笑得更深,当着他的面再次咔嚓一下,掰断了那支刚刚掏出的细长毛笔。 少年惊得腾一下窜起,猛的扯到胸前疮口。 公孙允连忙将他扶着坐下,指尖灵流攒动,一只花纹怪异的修长旧笔出现在掌心,笑道:“别紧张,那些都是假的,霸下是神武,哪有这么容易断?” “那之前……” “意外,若只是断了也还好,偏偏是笔头破损,霸下是我家祖传的镇山之宝,也是号令整座山派灵兽,打开底层上古珍宝地宫的唯一钥匙。自母亲离世后,父亲抱恙多年无力看管,加之上次派内叛乱中笔尖损坏,灵力也因此损去大半,父亲只对外说霸下断了,假装接上后又传与我,想来也是以此做表率。” 少年点了点头,又不安问:“若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公孙允剥掉积了厚实的红蜡,烛光在眼眸中上下跳动:“无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傀儡机关术就快成功了,到时在才隽大会上当众证明自己,我就能名正言顺接任寒凛山,再也没有人会欺负我们。”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出了神:“傀儡机关?” “就是这个。”公孙允召出一只木偶,神识指挥着做出各种动作,眸中光彩更甚,“机关内置,外壳坚硬如铁刀剑不入,只需要灵力连接修士,就可以在战场上保护主人不受任何外部伤害。” 言毕,却又蹙起眉头:“可惜木偶行动缓慢又举不起重物,除了下地除除草插插秧,根本无法反应很多实际的复杂状况,若是在战场遇到如灵兽禽鸟这般敏捷的妖物袭击,就只是无用的蠢笨铁疙瘩一个。” 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只抬手安抚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孙允展眉一笑,继续说道:“总之,父亲会尽量拖住他们,我还有些时间,总能攻克的。对了,明日你可有空?” 少年一愣,随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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