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把这群人搪塞回去,门外突然进来一弟子:“宗主,门外有一孩子想要见您。” “孩子?” 几大宗主皆是不解,怜青端着茶杯的手倾斜了一下,堪堪稳住,扫向那弟子:“什么孩子?他没说他叫什么吗?” 那弟子面露难色,迟疑道:“他,他说他叫沈、沈砚枝。” “啪!” 茶盏碎裂,怜青突地起身,在门扉处,踏进了一人。 一身明显不合身的衣袍,乌发雪肤,明眸皓齿,俨然是一个沈砚枝的缩小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去,凝聚在那十来岁的孩子身上,镜非台突然扯了下唇角,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骂,颇有些咬牙切齿:“啧……又赌输了。” 他果真是,低估了墨惊堂。 竟然真的用血浇灌了一千年,也不知道墨惊堂现在成了副什么样子
第四十六章 他是死是活,皆是他一厢情愿 沈砚枝的出现终结了方才的那阵争执,几大仙尊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季千刃双眼瞪得滚圆:“清,清玄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弟弟?” 裘功义一拍大腿:“天不亡我七玄,清玄走了,现在他弟弟来了,这小朋友定然也是个修仙奇才,好好培养,飞升指日可待!” 言下之意,这群人又可以摆烂了。 怜青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被这群人蠢得无可救药。 沈砚枝连人都不是,还哪里来双胞胎弟弟? 这他妈分明就是沈砚枝。 但也怪不得其他仙尊犯蠢,毕竟在场所有人,只有他和镜非台知晓墨惊堂在万冥枯海种树的内情。 他看了看沈砚枝身后,没看见另一个人,眉头稍微紧了紧,似是觉得古怪。 墨惊堂竟然没有死皮赖脸地跟着清玄,太难以置信。 但怜青只想了一瞬,很快便把不相干的人抛之脑后,他上前几步,站在沈砚枝身前:“你还记得,你叫沈砚枝?” 如果记得自己叫沈砚枝,那其他的事情,也一律记得? 怜青颇有些忐忑地看着沈砚枝,沈砚枝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明显,不懂怜青在说什么鬼话。 他抬头望向主座上的镜非台:“我奉命追杀魔尊鎏尘,办事不利反遭暗算,灵力失衡成了这副小儿模样,不知宗主可已将那魔尊斩于剑下?” 话音洪亮,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怜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沈砚枝:“追杀魔尊?” “没错,我从那万冥枯海醒来时,宗门所有人皆已不在。想必是镜宗主已将魔尊斩于剑下了?” 其余人终于听出来了,面前这人,不是什么沈砚枝的弟弟,而就是沈砚枝。 沈砚枝重生已经足够惊悚,毕竟当初是所有人看见他坠下那万丈悬崖的,而如今他一声不响地回来,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竟然在问仙魔大战的事情。 不可谓不诡异。 地玄宗主甚至专门看了看他有没有影子, 不是鬼,那就只能是,失忆了? 镜非台神色平静,从看见沈砚枝的第一眼起,就很平静。 他的目光遥遥望向沈砚枝,瞧着那板肃的小脸,勾起了一抹笑,朝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我和清玄单独谈谈。” 怜青也有很多话想说,他瞧了瞧镜非台,又瞧了瞧沈砚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沈砚枝既然失了忆,那他便有义务提醒镜非台,于是在出去之前,怜青特意给镜非台传音:“既已失忆,便不要再让他想起。” 怜青很清楚,那些记忆对沈砚枝来说,统统割舍掉,才是大幸。 镜非台答应得爽快,结果怜青刚一出去,他便和沈砚枝开门见山:“清玄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沈砚枝神色骤然一变,那平静的面具撕裂,他冷笑:“兴师问罪?” 大殿内瞬间充斥满了杀意。 一息之间,沈砚枝便斜持璇玑,抵住了镜非台的咽喉。 镜非台脸上的面具闪着寒光,凤眸微挑:“果然没忘。现在是要如何,重生第一天便要弑父?” 沈砚枝面上掠过厌恶,璇玑已经割进镜非台的皮肉,渗出血迹,那血腥味充斥了鼻尖,镜非台没有反抗,沈砚枝也没有继续下去。 他道:“之前的那条命是你给的,千年前已经玩死在了你的手上。从今以后,两不相欠,你若是再做出什么,我不会再饶你,也不会饶过你养的那魔族。” 镜非台笑了一下,他曲指移开璇玑,笑道:“和我能这么容易地两清,和他呢?” 沈砚枝收回剑,冷声道:“不用你操心。” 镜非台随意擦去了颈间的血线:“你这条命可是墨惊堂生生用血给你灌回来的,你能不心软?怕不是他到时候再求你两句,服个软你又要重蹈覆辙了。” 镜非台话音带笑,重蹈覆辙四个字扎进沈砚枝耳朵里,刺耳非常,他好像听见了什么最为恶毒的词,璇玑擦过镜非台鬓边,钉在身后的屏风上,入木三分。 沈砚枝的声音凉得令人胆寒:“他是死是活,皆是他一厢情愿,我和他已经两清,只当再也没有这个人。” “你若再提,便是找死。” 镜非台是第一次从沈砚枝眼里看见这种狠厉,谈起墨惊堂,他已经没有一丝情谊,剩下的除了排斥,便是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惧。 那恐惧从何而来,不用多问。 镜非台没有再笑,正经了几分,抬手拔出了璇玑,重新插回沈砚枝腰间剑鞘。 他神色微融,凝视着眼前人冷绝的五官,眉眼弯了弯:“好久不见,砚枝。” 沈砚枝那满身的防备好像在这句“好久不见”中卸下了些许,他看向镜非台,没再锋芒毕露,而是平静道:“失忆的事是我有意为之,需要你替我保密。” 镜非台道:“让我猜一下你的心思——与其再和那人纠缠不清,不如从根源上斩断,回到互不相识的时候,断了与他的往来。是这样?” 沈砚枝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他跟着我来了七玄宗。” 镜非台道:“人呢?” “山门外。应该已经回去了。” 镜非台挑眉:“居然没跟进来?这真是天大的奇事。” 沈砚枝道:“有什么可奇的。” 镜非台道:“墨惊堂现在对你是情根深种,他居然没和你寸步不离,而是放你独自回来,这还不奇?” “情根深种。”沈砚枝低笑,眸光晦涩看向镜非台:“下次别说了,听着恶心。” 什么情根深种? 沈砚枝宁愿相信墨惊堂是嫌他死得太轻松,也不会再相信墨惊堂对自己有情这种鬼话。 镜非台似是没料到沈砚枝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由于从来没听他在墨惊堂身上说过什么狠话,竟然一时感觉不太习惯。 他讪讪笑了一下,喜闻乐见,于是没再说什么,而是牵了牵沈砚枝的衣袍,做惆怅状:“既然回来,那清玄宗不久后你便重新接手,只是哎你这身体……没想到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养一遍孩子。” 沈砚枝觑了他一眼,拽开被镜非台绕着的衣角:“灵力不稳暂时变小了而已,不麻烦镜宗主再养一遍了。” 镜非台啊了一声,隐隐有些失落:“真的是因为灵力不稳吗?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小孩,这次不是啊?” “不知道,你去问那棵树。”别说镜非台头疼,沈砚枝对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也十分头疼,他问镜非台:“可有能迅速稳固灵力的药物?” 他不仅想快点回到成年人的身量,还想快点恢复修为。 实在是受够那副病弱身子,如今感到灵力在体内流动,祛除了整日缠绵的虚弱和疼痛,他才知道上一世有多么窝囊。 镜非台听了他的请求,想了想:“我前段时间好像还听怜青提过,寒潭有助人快速提升修为的灵草,只是摘取的方式较为艰险,具体不太清楚,你可去问他。到时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沈砚枝闻言,立马动身,镜非台看着他的背影,复又开口:“怜青不希望你恢复记忆。” 沈砚枝乌发微扬:“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镜非台微微点头,沈砚枝踏出门槛,迈进了屋外的炽烈暖阳。 他刚一离开,镜非台旁边便出现了一高大人影,鎏尘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身上:“我都不敢出来见他。” 镜非台冷冷道:“头从我肩膀上拿开。” 鎏尘移开,又贴在镜非台侧脸上:“非台,要不要再打个赌?” 镜非台一听他说打赌就生理性反胃:“不赌。” “呜呜呜,冷漠。”鎏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沈砚枝已经活过来了,也到了去把情根挖回来的时候了。” 镜非台冷眼瞅他:“挖回来干什么?那东西我不要,挖回来和你一样碍我眼吗?滚出去。” 鎏尘长吁短叹,没在意镜非台的气话,而是看着沈砚枝离去的方向,颇有些五味杂陈。 沈砚枝对他来说,既像晚辈,又像长辈。 他年龄比沈砚枝大许多,从镜非台埋下情根开始,他就时刻注意着那情树,后来沈砚枝被镜非台带走,他便带走了那情根。 那情根被他幻化成了一少年的模样,放在了七玄宗,日日夜夜与留尘作伴。 那少年便是秦木艮。 留尘在七玄宗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心智不全,但有秦木艮的陪伴,过得还蛮滋润。 当然,还有沈砚枝,沈砚枝作为师尊,虽然冷淡,但待他也不差。 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如今的鎏尘甚至还记得,他身为留尘时,对沈砚枝的敬仰之情远远超过其他宗主。 因此沈砚枝对他来说,既像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师尊。 他其实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得偿所愿。 但上一世那种情况,墨卒如果不受点剧烈的刺激,根本不可能生出情根,鎏尘自以为是地认为,沈砚枝喜欢的是那个完完整整的墨惊堂,而不是缺失了情根的残次品。 于是他想让墨惊堂杀了沈砚枝,生出情根,再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救活沈砚枝。 他以为只要墨惊堂付出的代价够重,沈砚枝就一定会心软,原谅墨惊堂上一世的所作所为。 这样,这对苦命鸳鸯或许就能圆满了。 但鎏尘太过自以为是,他根本没有想过被心上人欺瞒会有多痛,他也难以想象沈砚枝死时遭受了多大的刺激。 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去撮合,却不想事到如今,沈砚枝成了最大的变数。 墨惊堂和沈砚枝走到这步田地,鎏尘算是真切地感到了自己的不可饶恕。
第四十七章 让他赎罪 怜青一直在殿外候着,沈砚枝刚一出来便被他拽到了一旁:“镜非台和你说什么了?”
61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