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皱眉......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若是真的被逼到那种境地,不只是为了区区一个蓬莱,更是为了很多人......还有你。” 韩归远避开他的手。 他明白洛君望的意思。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和难预料。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其实都并不是什么毫无私心的救世主,洛君望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伟大无私。 他丝毫不怀疑洛君望对他的爱。 “你用命换来的太平,我倒是一点也享受不来——你不用为我考虑。” 韩归远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的阴郁只是眼花。他抓只洛君望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摆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很轻地吻了吻他颊侧。 用一对恋人之间最温柔缱绻的姿势。 洛君望有些痒,他眯起了眼睛,像个被摸下巴的猫儿,神情无辜又得意。 “好啊。那我——允许你跟我一起死。” 韩归远动作一停,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轻轻笑了笑,胸膛的震颤随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染开。 “那我,真是谢谢圣令了。” 洛君望是没有在仇人的神像面前亲热的癖好的。 他瞥了一眼那座栩栩如生的神像,心情并不是十分美妙,指尖戳了戳紧紧抱着他的人。 “走啦,回去了。回去跟洛承期说咱们为了找这个神像,还大吵了一架,让他补偿我们——” 韩归远淡声应了,但马上,“我们没有吵架。” 洛君望拉着他往外走。 “好好好,没吵架,就是你在发疯而已。”
第九十七章 独占月亮 找到如何进入这半被分裂的血海其实并不难,毕竟洛君望身为血海之主,就算切断了与血海的联系,他也能凭着直觉摸到一点线索。 真正难的是,就算找到了洛珩,如何杀他。 在魔域沦陷的一千年里,并不是没有能力出众的英才横空出世,发现洛珩的阴谋。 但他们都没能成功地杀死他。 不仅是因为当时的真相并未揭露,蓬莱也依旧避世,更是因为就算找到了他,仅凭那些所谓天才英雄的力量是杀不死他的。 洛君望再次踩上人域的土地时,天光熹微。 他轻轻倚靠在旁边人的肩膀上,转头向着东方看去,被清晨的日光刺了一下眼。 “走吧,回去找洛承期,他既然让我们闯血海,必然是有后面的应对之法的。” 洛承期第一次来到人域,本意其实是想感受一下人域的风土人情,但无奈事务缠身,天天埋在一堆古籍里面找怎么杀洛珩,眼睛都快熬红了,见到洛君望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话中的不敢置信,像是活见了鬼。 洛君望无语了一阵,抹了把脸,反问他。 “你这话说的......不希望我回来?” 洛承期现在才缓过来点神,起身时带落了堆在桌角的书卷,顿时哗啦啦掉了一地。 “不是——我还以为你们得一段时间。” 韩归远弯腰拾起书卷,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是别人。” 洛承期向来对这位拱了他家好白菜的人没什么好脸色,但也确实佩服他们两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血海赶回来。 三人从满屋古卷书简中收拾出了一片空地,干脆也不搬凳子了,直接席地而坐。 洛君望慢声将血海的事情说了,在说到极乐宴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洛承期在听完之后,露出了一种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厌恶的复杂表情,思索了一会。 “极乐宴......是血海的习俗?怎么会有这种——奇怪恶心的习俗?”他蓦然转向洛君望。 “你在血海的时候,有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 参加当然是参加了。 只不过没有与大家同乐而已。 洛君望心中腹诽,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给了他一个要你管的眼神。 洛承期成功被自己大逆不道的弟弟气到了。 韩归远眼看话题就要跑偏,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洛珩真身已经找到,洛域主可有彻底杀死他的办法?” “杀他很容易,每砍去一个神像就算是杀死他的一个化身。但是彻底杀死却很难。” 洛君望心说这岂不是野草烧不尽吗? “找到他的真身只是第一步。洛珩违逆天道,躲藏在血海之中,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洛承期斟酌着词语,“东西。” “东西?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吗?” 洛承期看他一眼,“你又觉得人又是什么呢?天地造化之灵秀?” “洛氏先祖乃是天道灵玉化身,若真要追究起来,你我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人。但是洛珩跟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他既不是人,也不是我们所知道的所有东西。” 韩归远抬眼看他。 “凡存在着即合理。天地造物之所有有名姓是因为被天道所承认,即使是污浊血海,那也是天道承认的地方。可是只有洛珩。” 洛承期语气慢悠悠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自千年前他一意孤行犯下大错,天道就不再承认他的一切了。与其说他现在不是人,不如说他现在是一个被全世界驱逐的方外之物。” 洛君望仰起头,微微闭了闭眼,说。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洛珩要取代天道的原因。既然天道不承认他,排挤他,那就只有取而代之,让自己成为驱逐别人的人,才能顺理成章地回到真实正常的世界当中。而不是永远龟缩在血海那种暗无天地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慢慢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 “他之前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想要我的身体,不也是为了能够再次站在真正的阳光下吗?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真是......” 韩归远冷着声接上他的话。 “不知死活。” 洛承期挑眉看了一眼韩归远,转身从堆成一摊的书卷中抽出了一本,随手翻了几下,铺在他们面前。 “看这个。” 洛君望探头扫了一眼那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字眼,迷了眼眼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晕,摆着手往后退。 “看不来看不来——字太多了,你直接跟我讲吧。” 洛承期面上面无表情,他做不来翻白眼那种不符合他形象对呃动作。倒是韩归远轻笑着拿起那本厚厚的书卷,温声。 “看看吧,既然哥哥让我么看,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你不想看也没关系,我念给你听。” 洛承期现在的表情十分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人创了,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眉眼弯弯应下来,亲密地靠在韩归远肩上,心中有一种随他去的颓丧感。 “这上面......嗯?” 韩归远话音一顿,才继续说。 “这上面都是些天道以天罚威慑世人,重整秩序的故事?” 他之所以用了“故事”两字,是因为天罚其实极难降下。天道一直以一种玄奥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口中,但是很少真正地显现出来。 最近的一次天罚也就是韩归远逆转生死。 而这卷书上记载的,大都是写零零碎碎,口口相传下来的神话故事,其中甚至只在只言片语中提到了类似“天谴”、“天罚”的字眼,就被一股脑的收录进这本书里了。 韩归远又翻了几页,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这些故事越到后面越离谱,有的可以明显看出来是人工杜撰的。 他看了一会,捡其中的故事跟洛君望念了,又将书合上递回洛承期。 “这上面很多都是为了哗众取宠编造的故事,实在不具有参考性。” 洛承期接住了那本书,垂眸看着这卷古老泛黄的书卷,半晌才开口。 “我并不是让你们看这些真假不辨的神话故事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里面的所有承受天罚的人的下场是什么吗?” 他扫了一眼那位曾经经受过天谴的人域之主,语调慢条斯理,“全部都是神形俱灭,无一例外。” 他看向韩归远,笑了笑。 “或许你是其中的那个例外,我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或许是你自身足够强大,扛住了天谴的威力,也有可能是天道垂怜,手下留情。但是你这种例外,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洛珩身上。” 洛君望本就对天罚二字极其敏感,他看着神色难辨的韩归远,终于听出来洛承期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利用天罚杀死洛珩?” 洛承期点头,“他挑战天道权威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并非我们可以撼动的,那便由天道亲自动手。” 洛君望皱眉。 “可是他龟缩在血海之内,我们怎么才能把他抓出来?” 洛承期轻轻叹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弟弟。 “这就要看你的了,圣令。” 洛君望一愣。 “你是在洛珩反叛之后唯一一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掌控血海的圣令。其实也不怪他当初就想夺你的身体,如果是我,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活着踏入血海之地,只不过世事无常罢了。” “我今天说这些话并非是给你增加压力,而是将事实原原本本地阐述出来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逃是逃不掉的。” 洛君望明白今天说这么多其实就为了这一句话。他起身,拍了拍袍角上落的古卷书籍上的尘灰,淡声应了一下。 “我明白。只是血海之事并非我不愿去做,而是我实在无能为力。洛珩在血海千年,他一朝苏醒,就能够将血海无声无息地分裂出去一半,甚至血海之内,人有人愿意追随他——这些都是我不愿看到,但又确实发生了的。” 他站的很直,背影被窗外的太阳晒得模糊。 “我自然会寻找收回血海,将洛珩推向天道的法子,只是到时候或许需要另外几位秩序官的协助。” 洛承期也站起来,他直视着自己的弟弟,目光从他绷紧的下颌滑上去,看见了一双璀璨的眼眸。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 他们这次,一会能赢。 —— 三位秩序官的谈话其实很短暂,日头也只不过从东方稍稍移到了头顶。 洛君望放了豪言壮语,现在却坐在苍南山的青石上,撑着下巴望着山下万顷松涛。 韩归远站在他身边。 “在想什么?” “在想元渡。” 韩归远一皱眉。 若不是洛君望提起,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他想起源镜之中,元渡在逍遥门对官意说的那些痴心妄想却又恶心人的话,眉间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于是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好。“想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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