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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李信渡感觉自己在做梦。他看着仙君抬起一根手指，指尖莹润点在眉心。 那一刻，眼前蓦然炸开刺目的雪白烟花——无边仙乐梵音响在耳侧，他仿佛破开深重的雾瘴，从黑暗了十数年的世界中窥得了一丝光明。 那光明温暖却又冰凉，落在他眼底，聚成了一团炽热的光，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清明与透彻。 ——凡人终其一生都跨不过去的那道仙坎，他如今一步越过去了。 仙人的声音犹在继续。 “你天赋有限，岁数也并非最好的修炼之时，但是没关系。” 那声音清澈而缓慢，却从尾音出渗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自信和倨傲。 “我乃蓬莱遗族，血海圣令，改一人根骨并非难事。” 那根手指离开了他的眉心，李信渡感觉什么都没变，但好像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虫语鸟鸣，水声风啸，这些很寻常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以前他只会觉得聒噪，可如今却从这些生机不息的声音中感受到了—— 天道。 那无处不在的，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不可言说的奥妙。 他怔怔地看向侧脸冷丽的仙人，随着他的眼神往南方看去。 “你此行往南，有一座山名为苍南山。” 他笑了笑，墨色眼眸一如水洗。 “有一山名为苍南山。你身上有我留下的魂印，守门人会带你去见官意。” 他转身，与另外一位仙君一同朝那片昏暗污浊走去。 “你入我逍遥门，习我逍遥道，传承逍遥衣钵，因果相续，全你仙缘之愿。” 百年后，坐在崭新的逍遥门大石旁的信渡道人还在对仰望着自己的小徒弟感叹。 ——我永远也忘不掉，你师祖那天回头朝我们告别。那可真是......万千风华难敌一二。 “诸位，此行一别，山高水远，还望下次复得相见——” ...... 血海之内有三宫六教，其中赤月教为三宫之首。 当年洛君望初处复生于血海，以极其强硬血腥的作风劈斩洛珩神像，并且力抗三宫六教的追杀。 可以说，这九个门派，没有一个不是被洛君望上门踢过馆子的。 他们都被打服了，除了赤月宫。 洛君望曾经在血海尝试过寻找洛珩真身，可毫无线索。而赤月宫作为三公之首，公然抵抗洛君望成为妄洲城主，血海之王。 洛君望一概不理，以血腥手腕镇压。 那白玉宫旁的白骨堆中有一半都是赤月宫中人。 现在想想，赤月宫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底气和自信与洛君望抗衡，极大可能是手中有依仗。 后来洛珩苏醒，分裂血海，赤月宫上下上千信众，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当时洛君望坐在白玉宫之内，撑着头，冷着眸，把下面跪着的人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可是骂他们，就算杀了他们也没用。 赤月宫早有二心他不是没看出来，都不过是县房产先钓大鱼，经营一段时间罢了。没想到一朝叛主，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洛君望走过长长的，昏暗的甬道，手腕被身边人牢牢抓着，一刻也不松开。 他蓦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向前方出口处的亮光，微微歪了歪头，笑道。 “怎么了，抓得这么紧？怕我跑了呀？” 黑暗中韩归远的表情并不明晰，只能看见他微抿着的唇和绷紧的下颚。 洛君望愣了愣，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停下脚步轻声问。 “怎么了？” 韩归远一言不发，可是握着他的手却愈发收紧。然后，手臂一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拉入了怀中。 洛君望猝不及防被雪松味包裹住，手足无措了片刻，还是将手臂环在他腰上。 “我害怕。” 洛君望蹭了蹭他的颈窝，声音放的又软又轻。 “嗯？怕什么？我不就在这里吗？” 那人摇了摇头。 “有很多次都是你在我身边，可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很多次。” 洛君望指尖轻轻拂上他的背，拍了拍。 “哎呀不怕不怕，我这次一定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他从韩归远怀中钻出来，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十指相扣举给他看，眼睛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也仿佛闪着光亮。 “你看，你抓住我了。我是不会丢的。” 韩归远凝视着爱人的眼睛，敛了下眸子，最终点了点头。 洛君望不明白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撒娇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受用地哄了一会，半哄半拖地把人给带出了那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之外，便是血海。 他们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城墙之外，城墙下形色各异的魔物来来往往，丑的五花八门。 洛君望站在那片久违的土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那片漆黑的天空，敏锐地一皱眉。 “怎么了？” 他凝神思忖了一会，抬手给自己和韩归远设下了一个掩饰气息的符咒。 “这里的天空不对。” “什么？” 洛君望抬手指着那片天空，“这里天空你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韩归远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天空。 无星无月也无风。 “没有不对，很正常。” 洛君望拧眉。 “就是因为正常所以才不对。你是人域主，你觉得这里的天空一切正常是因为他与人域的天空一般无二，可这里不是人域。” 韩归远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接上了下一句话。 “可这里是血海。” “血海没有昼夜之分。它的天空并不漆黑无光，它总是带着点暗红色。可这里的天空就像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有了黑夜，必然就会有白日。” 洛君望抽了抽嘴角，看向他，“你说这里还会天亮吗？” 韩归远笑，“说不定呢？” 洛君望摇摇头。 “我不明白洛珩在这里僵立日夜轮替的规则是为什么。他不可能创造出来一个真正的日月，只可能用虚假的幻想代替，可他还是要创造......” “他可能只是想模仿人域昼夜轮替，获得一点心理安慰吧。” 洛君望却摇摇头。 “他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一般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做一件表面功夫，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两人思考间进了城。他们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洛君望一愣，发现原本长街长不徐不缓走着的魔物都在那一瞬间动了起来，都在往一个地方赶去。 洛君望皱了皱眉。 从他进入这个地方就发现了。 这里的氛围很不对劲。 这里的每个魔物穿的都挺隆重正式的，而且城内的空气中弥漫中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有点熟悉，不知道在哪里闻过。 洛君望拉着韩归远随着人流往城池的最中心走。 越往里走，人越多，而且越来越多的魔物开始大量他们。尤其是洛君望，那种粘稠的，带着暗示意味的眼神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韩归远黑着脸，给两人又加了一道隐去容貌的法术。 洛君望表情也不太好看，他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三两成群的魔物，和他们身上清凉的衣物，鼻尖是越来越浓郁的暧昧甜香。 他被紧紧握住的手腕轻轻动了一下，怀着一种极其羞耻的心里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想起来这味道是什么东西了。 ——芙蓉帐暖香。
第九十二章 我只对你一个人y的起来 芙蓉帐暖香。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君王从此不早朝。 这香从名字上来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而事实上，它真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洛君望一手拉住顺着人流往前走的韩归远，踮着脚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跟着他们了，我们走。” 韩归远不明所以。 “不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看前面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现在就要走？去哪里？” 天空漆黑，灯光昏暗，这样的环境下根本看不出来洛君望的脸已经红透了。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 发生什么？ 会发生很多不可言喻的事情。 劝你不要去看。 他揉了下鼻子，拽了拽韩归远的衣袖。 “你别管，我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了吗？” 韩归远看着他，吸了一大口，点点头。 “屏息，别吸。” 刚吸了一大口的韩归远：“......” 洛君望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撇撇嘴。 “没事，你我的修为，这点量不碍事的。” 韩归远是根正苗红的仙家子弟，未沦落入血海，上次在血海中药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东西，更遑论仅凭香味就分辨出来这些是什么东西了。 人流涌动。 洛君望低着头，拽着韩归远逆流而行，中间还碰到过不少邪笑着的魔物想要将他拉入怀中。 每当这时候，韩归远就会强硬地将他拥住，直至后来，他干脆就窝在韩归远的怀中，被人半抱着挤出了人流。 赤月宫所占地界虽然已被分裂出去，但之前好歹也是由洛君望管辖，他对这里的地理位置也算熟悉。 他拉着韩归远，不发一言，从人流中挤出去，在昏暗的光下七拐八拐，竟进了一条小巷子。 那巷子的尽头有一处小楼。 洛君望沉默着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将韩归远推进去，探着头左右看看没人才关上了门，还加了一道封锁阵法。 韩归远在旁边看着这人做贼一样的举动，半晌终于忍不住按着额角笑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君望确定这里没人，闻言朝他抛了一个跟我来的眼神。 二人拾级而上，在再一次推开一扇门之后，韩归远站在那个小小的悬挂台上，看着眼下的景象，愣了愣。 从他们所占的位置看去，以城池中央的一处空地为中心，四面八方的魔物都如潮水般向中心涌去。 这样的视角，堪称一览众山小。 洛君望得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上次来这里时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站在这里，可以将整座城池的情况都看清，而且位置偏僻，不用担心会被下面的人发现。” 韩归远低头凝视着那宛如朝圣一般向中央涌去的魔物，鼻端是甜腻暧昧的香气。 他垂着眼。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远远看着呢？”他抬手指向那些魔物，笑道，“难道参与进去，亲身体验不是最好的找到这座城池的秘密的方法吗？” 洛君望从心底里就不想让韩归远被这些肮脏污秽的事情侵染，甚至带他来这里，让他远远看着都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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