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是看着韩归远长大的,虽说这些年他见韩归远的次数越来越少,但从他望向洛君望的第一眼就心下明了。 不就是担心他这小师弟被旁人欺负了去? 凌虚真想给韩归远重演一下洛君望大战杜徊的画面,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可不是个软柿子。 旁边的弟子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拉着身边同伴的手摇来摇去,恨不得用留影石把韩盟主的英姿记录下来,回去天天供着。 韩归远对于这些年少的弟子而言,是天才之首的象征,是至高权力的代表,是最高不可攀的存在,纵使是在重陵学宫,有些寒门弟子终其一生都难见韩归远一面。 兴奋窃窃私语的弟子们逐渐把目光投向了洛君望。 “肯定是因为小师叔!要不然韩盟主干嘛来这么一堂小小的御剑课啊?” “呜呜呜呜我宣布,小师叔就是我的神,能让我多见几次韩盟主,让我给小师叔当牛做马都行。” “呜呜呜记得带上我!” 洛君望站在人群中间,被崇拜的目光来回洗刷,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喷嚏,抬头就瞧见韩归远朝自己走来。 那人宽袍博带,言语关切。 “怎么回事?是染了风寒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羡慕的蛙叫。 洛君望揉揉鼻子,算是明白这群弟子为啥崇拜他了。 洛君望心中嗤笑一声。 肤浅。 但他心里却有点压不住的得意。 他没接韩归远的话茬,掩饰地轻咳一声,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师兄你怎么来了?” 韩归远瞥了眼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灵剑。 “我听闻杜门主也来了,本有些事找他说,不成想来晚一步。” 韩归远一笑,看着在一旁缩成个小鸡崽的杜子美。 “麻烦你跟你伯父说一声,让他有空来一趟朝清殿,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杜子美顶着一张摔得五颜六色的脸,被韩归远的目光骤然锁住,脊梁开始冒凉气,身体和声音都在抖。 “是是是是是是盟主……” “记得让他快些来,不然我可能就得去无驭门走一遭了。” 杜子美抖跟骰子一样,快站不住了,被旁边的严征扶住。 旁边弟子连忙往边上移了移,离这俩人远点。 他将目光从那两人身上移开,又望着洛君望,“你们这是在……比试?” 洛君望叹息一声,深觉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嗫嚅着开口:“啊……这个……” 韩归远耐心等着他回答。 严征出身小门派,显然不知道韩归远过去的那些事迹,扶着还在间歇性一抽一抽的杜子美,有些奇怪。 明明就是被问个话而已,杜子美怎么吓成这样。 无驭门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根基牢固,岂是他韩归远轻易可以动摇的? 严征看着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的洛君望,有心在韩归远面前表现,又想下洛君望的面子,想也不想变开口道。 “盟主,是孟珈与杜师兄在比御剑,孟师叔不会御剑,输了。” 洛君望嘴角一扯,心中为严征默哀一秒。 年轻人,你可真敢说啊。 韩归远听了严征的话,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望向严征,唇角噙笑,“你是……” 严征连忙松开扶着杜子美的手,行大礼道:“晚辈清河严氏,严征。” 没了搀扶的杜子美斜身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韩归远眯了眯眼睛。 “清河……严征。” “是!” 严征满面红光,挺起胸膛,目光中满是希冀之色。 韩归远轻笑一声,没看他,又摇摇头,指尖微抬。 “没听说过。” 仿佛万山压顶而来,直直压在他脊骨之上严征的脸瞬间惨白。他看着高高站在人群中央的韩归远,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微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像春风里无缘而落的雪。 “严征,直呼长辈姓名,目无尊长,罚禁言归家反省。”韩归远顿了顿,“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吧。” 严征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个意思…… 就是要将他逐出学宫? 严征想要开口辩解,却又口不能言,挣扎着想用手比划,又见到远处凭空出现几个玄衣人,腰挂鸦青玄羽。 卫子桓瞪大眼睛。 “玄羽卫!” 玄羽卫利落地将手脚并用扒着杜子美的严征拉走,直奔学宫门口。 盟主发话,不用走程序,直接扔出去就行。 杜子美满脸僵硬地掰开严征的手,欲哭无泪。 说了不要惹韩归远……怎么还送上门去! 洛君望眼睁睁看着那一群人将严征拉走,校练场重归平静,身旁弟子们的眼神中增加了畏惧,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百年里,不仅仅是他变了,韩归远更是真正掌握了整个人域。 要人死,人便死。 韩归远目光淡淡,没管周围弟子的眼神变化,低声问洛君望。 “没学会御剑?” 洛君望咬了咬唇,淡色唇瓣添了些许红润。 他也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师兄,你这样不会有损自己的形象吗?” 韩归远闻言笑了笑。 “不用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只要你没事就好。” 洛君望一愣,呆呆看向韩归远,正看见那人漆黑眸中笑意盎然。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下意识攥了攥袖口。 韩归远扫过他的动作,眸中暗光涌动。 他朗声。 “是我的不是,光顾着教你内功心法,却忘记了真正的运用。” 被吓得噤声的弟子们也都缓过来一些劲儿,知道韩归远这是要亲自指导,又隐隐兴奋起来。 司林见状恭敬道:“小师叔于御剑一道是有天赋的,奈何修为尚浅,灵力运用不够熟练才御剑不能。” 韩归远抬手一点洛君望的眉心,指尖微凉的触感将他从愣怔中拉出来。 “修为是有些进步了……还是炼气……” 韩归远收回手,突然一笑。 “不过也够了。” 弟子们听了这话议论纷纷。 卫子桓按耐不住,“盟主的意思是……小师叔也可以炼气御剑?可是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您一人啊。” 韩归远没说话,弟子们只见清冽银光闪过,他抬指间折离破空而来,稳稳停在离地一寸之处,他拉着洛君望的手腕将他引到折离之上。 两人离的极近,洛君望能感受到湿热呼吸洒在他后颈,他只要侧身,就能看到韩归远如玉雕般俊美的脸。洛君望只觉得被握着的那处皮肤隐隐发烫,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到折离上了。 差点红透的洛君望:“啊?” 韩归远今日是吃错药了?以前不是最避讳跟他肢体接触了,怎么今天这么热情? 韩归远扶着洛君望站稳后仍虚虚握着他,望向一众期望的弟子们,语气随意,声音又轻又淡,却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炼气御剑的不只有我,还有云海。” 洛君望没能控制的了自己,猛地转身看向韩归远,行动间手腕微动扯了他一下。 韩归远感受到他的动作,对上洛君望震惊的眼神,满意地放开手温声道。 “怎么了?” 众弟子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砸的沉默半晌,反应过来时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韩归远,半天说不出话。 凌虚也傻了,他看向人群中心的韩归远,不赞同道。 “归远……” 韩归远抬手打断凌虚的话。 “师伯不必说了,我今日来只是为了看一场御剑而已。” 洛君望敏锐的反应过来。 看一场御剑? 看谁的? 说话间,折离剑身灵气充盈,泠泠微光,载着洛君望往上升。 洛君望差点没站稳,摇摇晃晃站稳之后正对上韩归远直直望来的眼神。 那眼神极其复杂,饶是通晓人心如洛君望,也只辨认出了一丝渴求。 洛君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韩归远能渴求什么? 韩归远单手捏诀,注视着利刃之上的洛君望。 “御剑不只是背剑诀功法,更要亲身体验。”韩归远低下头,眸中神情不明,“我带你体会一下你便懂了。” 洛君望恍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却在极速上升的剑身上被冷风吹的神台迟缓,他感受到脚下灵气充沛,清凉澄澈,是他曾经最安心之处。 已是高空,风扬起他的袍摆,袍角翻飞间莹莹灵气翻涌而出。 他闭了闭眼,突然想起逍遥山上高耸入云的浮塔和展翅高飞的白鹰。 还有身旁结伴而行的人。 下一秒,折离失力,洛君望连人带剑从高空跌落。 他在众人的惊呼中恍然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缓语,若春风细雪,从过去到现在。 “凝气聚灵,灵神入剑。” “云海。” 洛君望猛然睁眼,灵气终于冲破桎梏疯狂涌向折离,爆发出极亮的光,众人的惊呼声变为欢呼声。 他稳稳踩在折离上,目光淡淡,既像百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仙君,又像血海里杀人如麻的魔物。 洛君望听见弟子们的欢呼声,一低头便直直望进了韩归远眼中。 那人站在人群的最中心,周边是熙熙攘攘的人世,他却孑然一身,茕茕孑立,仿佛一座孤岛。 但眸中,满是盈盈笑意。
第十八章 他为什么笑 韩归远在弟子们的欢呼中远去,只留下一脸沉思的洛君望和生无可恋的杜子美。 杜子美在凌虚幽幽目光下,死死盯着洛君望。 洛君望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思路被打断,皱了皱眉。 “你盯着我做什么?这赌约是你最先提的,之前我没学会的时候我也大大方方给你灵石了,现在我学会了,你又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洛君望现在心烦意乱,他看了一眼杜子美,干脆一挥手。 “你若是实在不想,就别跪了。” 岂料他一句话刚说完,杜子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满脸通红地喊了一句“小师叔我错了。” 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嘲笑中被其他跟班扶着飞快溜了。 洛君望:“……” 这孩子,咋这么实诚,都不让跪了非要跪。 他一回头正看见卫子桓倾佩的眼神。 “激将法用得不错啊小师叔,不愧是你。” 洛君望扯了扯嘴角。 什么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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