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上将军的棺椁里放着的,是把出自修仙界的灵剑。 - 溟溟雨紧,山风怒号。 莫惊春立在幼嫩的芳心建木旁,这小树刚到他肩高,一团灵源正在向它供能,催它生长,但要长到足以取芳心建木髓的程度,还需许多时日。 天公泼水倾盆,林下泥水涌浪,莫惊春被淋得双目眩晕,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孟朝莱藏在高树上,当即想要飞过去扶住他,然而不清楚莫惊春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只得按捺片刻。 确认他完全昏迷后,孟朝莱从树枝上跃下,一脚踩进泥水中,再一次把莫惊春从泥地里挖起来,抱回八因山的小小农舍。 莫惊春对此一无所知,再醒来时,又一次看见熟悉的茅草屋顶,听见屋外群羊咩咩叫着。 好似自己拜别阿丹姑娘,重回山中寻找芳心建木髓的经历只是一场梦境。 然而身上的酸软高热却提醒着他,一切恐怕是真的。 莫惊春给自己把了把脉,似乎是风寒,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往屋外走时,身形因为高热眩晕左摇右摆,光是走到门口已经累得双目发黑,只能靠着门边,望见屋外正在劈木柴的孟朝莱。 只见孟朝莱提起铁斧,一刀下去,原木便四分五裂迸开。 莫惊春心想,阿丹姑娘真是气力过人。 这时孟朝莱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转过头来,望见虚弱的莫惊春,便放下斧头,穿过羊群小跑过去:“仙长醒了?你高热不退,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莫惊春向她作揖:“多谢阿丹姑娘又救我一次。” “那仙长这回还急着走吗?” 莫惊春愣了一下。 他上一回醒来后,留给李阿丹一些钱财作为感谢,便离开此处继续去找芳心建木髓以及和他失散的裴家侍卫,但没想到,身上雷劫落下的伤没好全,在大雨里昏迷过去。 又一次被李阿丹捡了回来。 “我……” “仙长之前说是要去找同伴,但我猜他们可能被山洪冲散了,没有这么容易找到。”孟朝莱仍是一身乡野农家女打扮,裴家侍卫被他扔到了距离八因山数百里的山沟里去,莫惊春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如果仙长执意独自上路,我可能得第三次进山里把你救回来了。仙长是要去什么地方,就这么着急走吗?” 莫惊春急着为裴桓寻药,但芳心建木生长成型却还需一段时间,着急也无用,他必须停留在八因山中,直到芳心建木长成。 他对上眼前人黑白分明的凤眼,回答道:“也不是。” “那仙长便先留下来歇息吧,等调养好身体再上路也不迟。” “我……”莫惊春又迟疑了,他过去几百年里耳聋眼盲,不大热衷与人打交道,到如今,便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想要推拒这番好意,却又觉得好像不该这么做,“太打搅姑娘了。” “我养了一百头羊也不觉得打搅,你一个人,又怎么算打搅?” 莫惊春的身形在这时忽然晃了晃,似乎是思虑过重,体内伤势和高热一并猛然发作,视野瞬间陷入漆黑,耳边一阵锐鸣,好似他的世界又要再次重回寂静昏暗。 这恐怖的念头一起,心脏惊慌狂跳,呼吸粗重地像是破烂风箱,仿佛有千斤重的坠子把他往悬崖里扯。 莫惊春的念头陷在黑暗之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不知过了多久。 “……长……在……” 一道模糊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莫惊春追着这声音,像是追逐飘飞脱手的风筝线,一把抓住,猛地被风筝带上云霄。 恍然之间,黑暗如潮水褪去,万物摇晃着回到莫惊春的视野与听力之中。 茫然了好一会儿,莫惊春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阿丹姑娘扶回了床上,对方正用布沾了凉水,为他擦拭额头降温。 这是块新麻布,触感粗糙,阿丹的手指时不时碰上莫惊春的额头,也有许多并不那么柔软的旧茧,大约是干农活时留下的。 莫惊春不由得忆起一个人,他总是拉着对方的手给他把脉,因而对那些剑茧很熟悉…… “你醒了?” 回忆瞬间被打断,莫惊春望着孟朝莱的面容:“啊,是……” 孟朝莱的脸距离他很近,莫惊春的目光避也避不开,看见那浓密如羽扇的眼睫,觉得阿丹姑娘……不,应该说他猜阿丹姑娘在别人眼里大概是个美人。 而莫惊春自己刚刚恢复目力没多久,还不能分辨出人的美丑,只知道阿丹姑娘此刻的神色看上去忧虑而专注。 莫惊春想坐起来,却被孟朝莱按住肩膀压回床上:“仙长连站都站不稳,还是继续躺着歇息,不过……仙长饿吗?我去弄点吃食。” 两人也不问什么留不留下的问题了,莫惊春现在的样子,根本没法平稳地走出这间农家小院。 “我修炼了辟谷法术,不用饮食,别担心我。”莫惊春道。 孟朝莱脑海中快速闪过许多思索,随后凤目睁大几分,状若惊讶地问莫惊春:“真的吗?” 莫惊春认真地点了点头。 - 最后是萧子清跳进泥水里,把孟沉霜从墓室里拉了出来。 雨水落了少年人满脸,压抑着无端的愤郁,请几位明觉观来客不要再这般亵渎萧家先祖。 聂肃芳瞬时长刀出鞘,劝萧国公做事稳重些。 刀影映在萧子清脸上,飒飒生寒。 孟沉霜把聂肃芳的刀按了回去,取出一把油纸伞,撑过萧子清头顶。 纸伞没有把孟沉霜一并遮进去,他站在雨幕中与萧子清对视,凄清雨珠如碎玉满肩。 他对少年人说,萧国公,我为上将军尸骨而来,你且暂待,我会找到答案。 萧子清抿唇接了伞,孟沉霜三人便策马栉风沐雨而去,灰色的雨幕将他们的背影模糊成一片墨色。 等他们回到锦上京,蒙蒙天光还未完全暗下,但斜阳业已沉落,这座都城马上就要在瓢泼大雨中入夜。 三人都淋了雨,暂时找了个酒楼落脚,要了两间房各自换身干净衣服。 聂肃芳一个凡人陪他们跑了大半天的马,孟沉霜又要了个前堂的包厢,让店家做上几道好菜,温上几壶好酒,叫聂肃芳先过去,他和谢邙马上就来。 没时间沐浴,孟沉霜往身上扔了个除尘咒,又拆了头发烘干,换下沾满泥浆的白衣。 谢邙那边也差不多了,正在系腋下的带子,孟沉霜却忽然喊住他:“南澶,等等。” 谢邙抬眼,孟沉霜已至身前:“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他拨开谢邙的手,长指一扯,那刚刚系上的衣带便又松开了。
第72章 剥虾精通 琼巧丝缎顺滑, 没了系带勾连,交叠的前襟自动向下垂落滑开,露出一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窗外云影昏暗, 屋内不曾点灯, 孟沉霜的手被天光笼罩成某种暗蓝色的玉, 一路拨开谢邙两襟。 他与谢邙面对面站着, 低头去看上,谢邙略一垂眸,那修长如玉的颈线便闯入视野,一路收束进领中。 谢邙的眼睫微动, 喉结上下滚了滚。 然而孟沉霜专心致志, 甚至还轻蹙着眉头, 没有半点发觉。 谢邙腰腹上缝合好的剑口已经结了痂,如今被水一泡, 硬痂被泡软, 皮肉边缘又有些红肿发皱。 孟沉霜担心伤口再撕裂,取出药膏, 再往上糊了一层。 膏体冰凉,紧跟着就被孟沉霜滚烫的手指揉开,刹那冰火两重天,谢邙的腰腹肌肉一下子收紧, 勒出鲜明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孟沉霜以为谢邙是疼得屏住了呼吸,但又从来不开口。 贯穿伤口外表好了,里面丹田损伤却很需要些时日调养。 他将手掌贴在谢邙腹上, 输入力量, 想要借此舒缓谢邙丹田疼痛。 然而仅仅是一碰,某种异常的灼热便从丹田中扑了出来, 顺着皮肤相贴处窜进孟沉霜的手掌。 “够了。”谢邙握住孟沉霜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拉开。 灼热还在孟沉霜指尖酥麻,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抬头一眼对上谢邙深黑如井的双目。 是某些欲望的热气,在丹田中烧得滚烫。 孟沉霜缓过神来,笑道:“你说够了,那便够了吧。” “我……”谢邙刚刚那两个字,并非是这意思。 然而孟沉霜已经低下头,重新给他合上衣襟,系好带子,把剩下的外袍扔到谢邙臂弯里后,自己回到铜镜前束发。 谢邙穿戴整齐后,走到孟沉霜身后,铜镜映出他半边身影。 他抬手接过被孟沉霜绑得一团混乱的长发,重新梳顺后握在手心里,问:“你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 “绑起半截,不要挡眼睛。” 谢邙的长指穿过三千青丝,取了上半层头发用黑玉簪盘成髻,剩下的披发则饰以碧蓝色的缎带,轻轻束起。 “破坟开棺,不取一物之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谢邙低沉的声音在孟沉霜头顶响起。 避开聂肃芳,两人终于有机会谈这件事。 天底下大约又很多人的坟头出于种种原因被凿开过,萧上将军墓只是其中之一。 但孟沉霜知道谢邙这句话意有所指。 “冒险上长昆山盗掘剑浮萍剑主衣冠冢,又闯入寒川恶牢抢夺尸体的那一行人,会不会和破开萧上将军墓的贼子是同一伙?” “他们闯入寒川在先,盗走一具尸体,但那并非沉霜真正的尸身。”谢邙道。 孟沉霜沉思片刻,忽一蹙眉:“我倒是一直忘了问,我在寒川恶牢中见到了孟沉霜的尸骨,随即带走浮萍剑,那伙人盗走的另一具尸体又是什么?你在牢里放了两具尸体?” 当时从雪席城逃出后,兵荒马乱接连不断,孟沉霜没有机会以魔君燃犀阶下囚的身份追问。 等把谢邙“掳”到魔域,神冰玉棺中被鞭尸的景象时不时回荡在脑海中,孟沉霜始终保持着谨慎。 直到此时此刻,谢邙为他挽发,又似旧时藤萝小轩窗,他才终于有了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只是玉道骨凝成的一道倒影,它不是一具尸体,更不是一个人,”谢邙的手在这时滑缓落到孟沉霜的肩上。 孟沉霜抬手拍拍他的手背,思索片刻:“倒影?” 意思是仙侠世界的三维投影技术? “嗯,”谢邙的十指逐渐收紧了,“我把孟沉霜的尸骨和浮萍剑放在一起,浮萍剑意自动护主,我很难靠近,只能依靠它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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