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顾清思索片刻,表示赞同,同时也犯了难,“那我应该去哪睡?” “所以将军今晚就睡在这儿吧。”沈浊一语定局,根本不给顾清拒绝的机会,直接往床边走,“将军还得快一些,赶紧熄灯,时间久了会被怀疑的。” 顾清还想拒绝,但找不到理由,纠结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同床共枕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 并且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也懒得折腾,有现成的床,不睡白不睡。 顾清熄完灯爬上床,盖上沈浊递过来的半条被子。压抑了多天的困意上涌,不一会儿,他就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沈浊还记得第一次同床的不愉快的记忆,一边害怕顾清乱动扯到伤口,一边又害怕顾清翻身直接往他身上压,可等了半天,耳边只有越发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哪有半点翻身的迹象。 果然,人要是累狠了,睡觉的时候是没有力气翻身的。 平稳的呼吸声好像有特殊的力量,沈浊原本并没有睡意,现在只是听了一小会儿,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可惜梦乡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鲜血淋漓的惨景扑面而来,勾起记忆中最不愿回忆的一环,沈浊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来。 意识像是被狂风掀翻的孤舟,在空旷无界的大海中飘荡,一点点下沉,没有抓手,不能回头。 痛苦还在一点点蔓延,他好不容易熬过一场凄惨的梦境,转身又被拉进另一场,无穷无尽,了无希望。 不知第多少次,他麻木地躲在悬崖边,不远处是被一剑贯穿胸膛的父亲。 凶器被毫不留情地抽走,鲜血瞬间飙了出来,落下,染红一片土地。他父亲死不瞑目地倒下,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而他,被囿于原地,动都不能动地被迫目睹这一切。 血水还在流淌,一点点靠近他的方向,像是要把他浸没。 他快要疯了……
第四十九章 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在这时,沈浊被摇醒了。 巨大的颠簸将梦境震碎,沈浊猛地睁眼,发现顾清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又做噩梦了?” 沈浊满头冷汗,呼吸还急促着,他茫然抬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额头就被覆上掌心,触感干燥温热,看来顾清已经退烧了。 “你发烧了。”顾清皱着眉头收回手,懊恼昨晚睡得太沉,竟然直到醒来才意识到沈浊不对劲。 沈浊闻言也摸了把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果真是发烧了:“想必是昨晚淋雨着了凉,喝碗汤药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顾清点了点头。 仅仅一句话,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沈浊没有起床,而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顾清在一旁守着,直到药来后把人喊醒,看着沈浊一点点喝完才勉强放下心来。 沈浊的发烧来得突然,顾清见他实在支不起力气,决定吃过午饭再出发。 沈浊喝完药出了场汗,身子爽利不少,精神恢复一点后没心思再睡觉,于是半倚靠在床头,看顾清东西奔走地收拾东西。 顾清正在捡昨天晚上被他丢到一旁的衣服,弯腰躬身时,衣衫背面的布料跟着动作绷紧,勾勒出身形的轮廓。连带着鼓起的背肌也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沈浊目不转睛地瞧了会儿,在顾清转过身时正好对上投过来的视线。 眼底的探究变成淡淡的笑意,沈浊看着停下动作,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人,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来。 “将军真的不用如此紧张,”沈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真的已经退烧了。” 顾清板着脸,根本就不相信:“今天你是第几次说这话了?” 说罢,抬起手挑眉示意,沈浊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乖乖扬起额头,送到顾清的掌心处,道:“真的已经退烧了,小小风寒而已,哪里用得着大将军一次又一次亲自测温。” 对于这人的花言巧语,顾清只当没听见,确定这一次是真的退烧后,严肃的眉眼才有了几分轻松。 可看到沈浊依旧不怎么有血色的双唇,苍白的面容,还是不能彻底放心。 沈浊见状无奈,要不是他这场风寒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被勒令在床上休息的应该是顾清才对,于是道:“将军自己还是个病人呢,能被将军如此照顾,实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顾清听见这话时神色有一刹那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笑道:“你就贫吧,前几次照顾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说。你要真是受宠若惊,那就快点好起来吧。” 沈浊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吃完午饭,两人也该出发了。 阿契尔给沈浊的身份是他身边的侍从,所以安排的人并不多,草原上没有马车,沈浊又不精马术,只好与人同乘。 震耳的马鸣从身后传来,沈浊转身,就见一匹白马踏着枯草踱步而来,上面跨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胡人侍卫。 侍卫拍拍马背,躬身朝沈浊伸出一只手,这是要带他同行的意思。 沈浊没有异议,一只脚踏上马蹬,手刚要握住侍卫伸来的手,腰腹就忽然一紧,身子骤然悬空,眼前的事物也随之倒退。 天旋地转间,他就被抱上了另一匹马。 身下的马儿长鸣一声,蹄子在草地上重重踩踏,似是在表达对背上陡然增加的重量的不满。 颠簸间,箍在沈浊腰间的手臂一直没有放松,而另一只没有碰他的手正握着缰绳,和梗着的马脖子较劲。 只见手背上蛰伏的青筋突然札起,扯得马的粗壮的脖子被迫后仰,嘶鸣一声,前蹄也跟着腾空。 沈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不会控制力道,身子只能跟着仰起的马身向后倒去,后背径直撞向后面人的胸膛。 顾清一手控制着缰绳,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两人的前胸后背紧紧贴在一起。 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他被身后的顾清环抱住,两人姿势亲昵地同乘一匹马。 顾清借的是卫朗侍卫的身份,身上穿得是军中标准的硬甲,沈浊被硌得骨头疼,但此刻顾清正在和马较劲,他也不敢乱动,只好僵着身子苦等。 如此姿势维持了两息时间,身下的马匹才放弃抵抗,乖顺地哼了一声,蹄子落在地上磨蹭两下后,老老实实不动了。 沈浊顺着力道坐正,不待他回头道声谢,就听见刚刚准备带他的胡人大声嘟囔了几句,沈浊听不懂的内容,但看对方凶狠的眼神,也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随行的几人听到这话,面色跟着难看起来,想开口劝说点什么,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沈浊猜可能是侍卫觉得被下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所以有点口无遮拦。 毕竟不是对方的错,更何况后面还要仰仗他们在王庭行走,关系不能弄得太尴尬,于是思考着该怎么用他仅会的几句胡语来解释或者道歉。 不等他想好,与他后背紧贴的胸膛就震动起来,一句沙哑中带着威严的短句从头顶冒出,云淡风轻地激起对方更盛的怒火。 看着对方眯眼扫视顾清,眼神恨不得把顾清抽筋扒皮,沈浊一愣,脾气也跟着上来,丢掉解释的念头,脸色也阴沉下去。 就在他愣神间,身下的马已经受到了马鞭的一记狠抽,在一声短促响亮的“驾”声中飞奔起来。 深黄的鬃毛随着奔腾的动作来回摇晃,又被迎面裹来的寒风吹得飘了起来。 寒风刺骨,沈浊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塞北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就感受到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等到他们将几个胡人甩在身后一定的距离,速度才彻底稳定下来。 不得不说,顾清的马技是真的好,除去他刚开始呛了一口冷气之外,纵使马跑得再快,他也没感受到多么大的震荡。 这样的平稳,和之前被扔到马背上颠簸一路对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沈浊还惦记着刚刚的对话,问道:“刚刚那人说的什么啊?” “不知道。” 顾清的回答言简意赅,却是沈浊不曾想过的答案。 沈浊不解,刚刚顾清直截了当回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知道,难道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知道? 沈浊如此想着,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自找无趣地往下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头还没点完,顾清就又开了口:“他在那和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说的速度还快,我怎么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顾清说罢,想起那人看沈浊时意味不明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思,恼怒道:“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箍在腰腹的手突然骤然收紧,沈浊呼吸一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动了动身子,用动作提醒顾清放松点力道,问道:“那将军回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你算老几,敢管老子的事。”顾清回道。 敌对方并不在场,这句话也失却了不少该有的桀骜,此时此刻,竟也衍生出点新的意味。 冷风呼啸而过,给顾清的嗓音增加了几分粗枥感,两人的距离又近,于是声音精准无误地钻进沈浊的耳朵。 声音闯进耳道深处,撞出一阵由内而外的酥麻。 沈浊惊奇于自己的反应,暗笑自己越活越没有出息,竟在这等小事上愣神。 “唔,这句话还真是适用,怪不得那人听完脸色更难看了呢。”沈浊笑道,“将军从哪学的这一句?” “前几天心血来潮让冯结教了我几句,本想着哪天打仗赢了或许可以拿来装样子,没想到竟在这儿派上了用场。别说我了,说说你,怎么这么没有防备心?” 顾清说罢垂眸,就见沈浊不知何时已经垂下了头,盯着倒退的草地出神。 他不满,抿着嘴唇加了点手上的力道,把人的注意力拉回来:“胡人大多性情猖狂多变,想到一出是一出,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他是真心想帮你,你不能因为自己善良就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知道吗?” 顾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胡人出了名的野性难驯,很多都只是表面上的臣服,暗地里不知会干些什么勾当。 再加上阿契尔这个首领本来就是变态,他手下的人也注定不是好东西。 沈浊这么干净不设防的人待在那,简直就和羊如入狼群差不多,实在是太危险了。 沈浊闻言笑了笑,他想不明白,顾清到底是在哪得出他善良的结论的,这人未免也太好骗了。 沈浊懒得争辩,漫不经心道:“将军说得对,我的确应该先考量考量再下决定,省得碰见个心思狡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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