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便?用他?那只指缝里都?淌着血水的手, 将这只手串戴在了他?的腕上, 他?近乎迷恋的欣赏了一番,满足道:“还是这件手串更衬你。” 什?么破烂乌檀, 在这只象征着帝王之尊的小叶紫檀面前如同劣质的下?脚料,连看都?不值得一看。 沈舒觉得他?真是疯了,自己受了伤不治,一心?惦记着给他?送礼物?,顿时站起了身,说:“我去打水给你擦擦,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顾怀瑾却又执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没有一丝力气,“让他?们来?吧。” 沈舒看了眼下?帘处消失的靴子,不得不留在这个房间。 于是,他?严声询问:“顾怀瑾,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怀瑾胡扯:“男子动武,难免磕磕碰碰。” 沈舒却极不相信,明?明?原著里渣攻战无不胜,所过之处势如破竹,将异邦人?打得落荒而逃,即便?受伤也只是受些?皮肉伤,怎么会像他?现在一样伤得这么重? 但是,顾怀瑾不愿意?交代,他?也没法逼问,两人?倏尔陷入沉默。 须臾,十三端着水盆进来?了,铜盆清澈的水面飘着一只锦帕,因着是冬季,盆里的热水氤氲着热雾,看着都?滚烫。 沈舒将水盆接了过来?,放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拎起盆里的锦帕瞧了一眼,蹙了蹙眉,扔了回去。 他?走到卧房里的盆架处,从盆架的架梁上取了一条搭着的厚毛巾,用它来?擦身体明?显会更干净。 沈舒将毛巾浸得全湿,又拧成半干,侧头看向顾怀瑾,吩咐道:“脱衣服。” 闻言,顾怀瑾恬淡的视线投向立在沈舒身旁等着换水的十三,十三立刻上前将他?扶得坐起,帮他?把外袍脱下?。 沈舒看着这一幕登时错愕,顾怀瑾竟然连坐都?坐不起来?,需要人?扶? “顾怀瑾,你究竟伤哪儿了?!”他?再一次追问。 “殿下?是中了毒。”顾怀瑾未答,十三答了。 答完,顾怀瑾冷冷斜睨了十三一眼,十三才知失言,惶然噤声。 沈舒愈发感?觉事情不对,复又追问:“你为何会中毒?” 顾怀瑾语气恹恹:“男子动武,中毒也很正常。” 沈舒心?说,不,中毒对于别人?来?说正常,对于他?来?说不正常,原著里他?可从来?都?没有中过毒。 所以,他?在撒谎。 ——又骗他?! 沈舒愠然将毛巾扔进水盆里,冷冷站起身来?,“既然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说,凭什?么让我伺候?正好有人?在身旁,就?让他?来?吧。” 一反常态地,顾怀瑾竟没有吭声,似是默许了沈舒所说的话,半晌道了一句:“含璋,你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 沈舒更气了,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十足窝火:“顾怀瑾,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你就?不该回来?!” 换以前,依他?的性子,肯定是半哄半强迫的让他?留下?;而现在,他?一副藏着掖着的模样,分明?把他?当?陌生人?都?不是。 他?是什?么类型的冤种,要当?他?的临时驿站,供他?换程落脚,伺候他?伤重伤好? 顾怀瑾见沈舒是动了真怒,怕是今个儿放他?踏出这个房门,以后连话都?别想再和他?说上一句,微微一叹,口吻端是无奈:“含璋,你真想知道么?” 沈舒下?意?识想说“当?然,我为什?么不想知道,如果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要问”,却陡然有道灵光从脑海中划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话语戛然止住。 他?一向敏锐,天生骨子里就?刻着拥有精准直觉的基因,此时此刻直觉竟然告诉他?不要再问。 霎时,卧房一片寂静,静到像是有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风声将老旧窗框吹得咯吱作响。 顾怀瑾似是看出他?的迷茫和徘徊,嗓音低低:“含璋,我无意?瞒你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你先?出去吧,等我处理好伤势再进。” “……” 一秒。 两秒。 三秒。 沈舒足足沉寂了三秒,紧紧望着顾怀瑾,心?底满是挣扎—— 他?觉得这会儿他?该走的,起码先?让人?包扎完伤口,但他?却挪不动步子,像是被钉在了床前。 他?问自己,你怕什?么呢,有什?么是你不敢知道的,无非就?是蝴蝶效应,无非就?是…… 沈舒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就?胸口一堵,闷得喘不上气,好一会儿他?才抬起自己的手腕,莫名抖声:“是因为它吗?” 顾怀瑾的视线从那一串小叶紫檀上滑过,无比从容的,不露半点声色。 “别多想,别为难自己。” 无论是不是为它,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东西已?经回来?了,他?也已?经戴上了。 看着他?戴的样子,他?满意?极了。 顿时,沈舒不知被戳中了哪条神经,蓦地凶狠起来?,笃定地逼视过去,道:“就?是因为它是不是?顾怀瑾,你别撒谎骗我了……之前你就?骗我说自己是衢州的商人?,结果你是哪门子的商人?,这回又在为自己找借口。” 说着,他?一口气儿也不带换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自持冷静,“不过是一只手串,你有什?么不敢认的,我又有什?么不敢认的?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做人?坦荡点,不好么?” 顾怀瑾迎着他?这双宛如要将他?严刑拷打的眼,又是一默,他?竟从未发觉他?也有这样令人?招架不住的时候,终是吐出一个字:“是。” 一刹那,整个卧房再次陷入寂静,沈舒就?像话说到一半被人?强行打断,喉结滚了几滚,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凭着对原著剧情的了解就?能准确推断。 其实只要不问,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接受眼前这一切。 但是…… “怎么中的毒?” 沈舒突然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突兀地问了一句。 顾怀瑾如实答:“攻到了碣人?的王都?,看到碣人?的宝库里有只箱子,所以打开了它,但没想到碣人?狡猾,在宝箱各处都?涂了剧毒……你放心?,我已?经及时服下?了解毒丸……” 果然。 原著里的渣攻并没有送苦情受什?么劳什?子的手串,所以去边关平乱从来?没有被重伤过,而他?非要送他?一只手串,这才拖着一身病体回来?。 这一刻,沈舒的面容平静得可怕,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无情,一字一句地道:“顾怀瑾,我好像没有让你送手串给我。” 顾怀瑾亦是一脸稀疏平常,淡淡回答:“我知道,是我自己心?心?念念要送给你的。” 话落,沈舒眼眶一热,睫毛湿透,眼底落下?一滴泪来?。
第125章 极轻极凉的泪, 轻得令沈舒自己都察觉不?到,凉到沈舒觉得卧房里好像刮进了一阵风来。 沈舒不?知道该对顾怀瑾作何评价,明明一只破手串不?能吃不?能喝, 送给他他也未见得喜欢,他却为之落得一身的伤。 但是,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受到这样有份量的礼物, 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计代价的为他付出…… 沈舒眼睛有点烫, 心底也十分的烫, 却无比的刻薄地?, 嗤地骂道:“你真是蠢得要命, 顾怀瑾。” “是么?” 顾怀瑾想,他的确是蠢极了, 明明常年深居皇宫,见过无数比这更好的东西, 却在攻入碣勒王宫宝库的一瞬间?就相?中了它, 他一路策马疾驰想将此物以?最快的速度戴到他的手上,却在途中毒性发作, 被国破逃窜反扑的碣人拦路伏击。 大概碣人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来来回回被伏击了四次,却还是执意?要走?这一条路——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当初只是见色起意?,单纯想要金屋藏娇,怎么就不?知?不?觉入了心。 而?今,看到他脸颊上的这一滴泪, 他心疼得厉害, 像是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被狠狠牵动了一样,逼得他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这口气也是冷的, 犹如刀剑化成,直窜他的肺腑,慢慢的割。 然后,就见沈舒坐了下来,捞起水盆里的毛巾,从他的手开始擦拭。 顾怀瑾被擦得五指洁净,抬起了手,粗粝的指腹抚过他眼睑处,低声道:“余毒泡几日药浴就好了,身上的伤也不?重,不?要为我焦心。” 固然他心里是有一丝喜悦在,但他还是更愿意?看他不?难过的样子。 沈舒经得他这么一拭,才发觉自己面庞冰凉有泪,乍然沉默无声。 半晌,他低头轻声道:“顾怀瑾,这只手串我会还给你?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或者说配不?配去?承担这份真心。 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他无法收下他用命换来的礼物。 顾怀瑾指尖一顿,手离开了他得面颊,紧紧握起,接着?眉目染上一丝凝重,郑重请求道:“含璋,我以?后不?会再强迫你?,这是最后一次,收下它,好么?” 来之前,他就想好,或许他可以?改一改自己的脾气,将自己管束得再严格些,不?要再惹他伤心。 可是,这只手串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他想要他戴在手上。 沈舒抬眸凝视他的凤眸,再一次问:“顾怀瑾,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呢?” 世人都说喜欢没有理由,可他觉得是有理由的,如若两个?人不?能相?互欣赏,仅凭一腔情愫翻涌,根本难以?持久。 顾怀瑾终于因?这句话仔细审视起自己的内心,回想两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的见色起意?,到后面的心有不?甘,再到反省自身,最后难以?自拔的爱上,一步步沦陷,沦陷了个?彻底。 他想,他爱他的与众不?同,爱他的善良真实,爱他的用情专一,也爱他的冷漠无情,爱他的忤逆违抗,爱他的不?臣之心。 “含璋,人生?苦寒,我想有个?人一道依偎取暖。”顾怀瑾说,“如果你?问我为什么非要选择你?,大概就是冥冥之中,注定是你?将我救起,让我被你?妥帖照顾,瞧见了你?的好,自此你?在之处,我便心安,我想和你?长厢厮守。” * 顾怀瑾回来的第三日,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不?到半天?探病的人来了大半个?村子。 一来,当初沈舒说从小满村以?及其他几个?村子的手里买田是顾怀瑾借的钱,众人感念他的恩德。 二来,他们实在是想知?道这段时间?顾怀瑾去?哪儿了,究竟和沈舒还有没有可能。 总之,再冷的天?气阻挡不?了村民们八卦的心情,就连沈小萁从沈青蛾那头回来,也扯着?沈舒的袖角,小声问:“夫子,顾伯伯是病了吗,他怎么成天?躺在床上不?起来?” 沈舒点了点头:“对,他病了,得休养几日才能好。” 沈小萁眨巴着?水汪汪的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又问:“那顾伯伯以?后还能干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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